第2章宋邦死而復生
宋家人數(shù)一到齊,左德水就開始宣讀圣旨。當他念到“宋勇父子俱已為國捐軀”時,宋家人方才注意到左德水身后裹著草席的兩輛牛車。宋老夫人和楊氏忍住哭聲,直等到左德水宣完圣旨,才放聲痛哭出來,一起向牛車沖去。
“我的勇兒??!”
“邦兒……”
宋老夫人和楊氏各掀開一輛牛車上的席子,看到滿身是箭是血的兒子,不由得嘶聲裂肺地哭喊出來,隨即相繼暈仆過去。
宋智急忙命下人把她們抬回家中灌湯,此時又見左德水朝他瞪了一眼,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左公公,左公公,請留步!請左公公到寒舍坐一會兒再走!”宋勇顧不上多吩咐下人事項,慌忙向左德水追了過去。
“不必了,咱家忙得很?!弊蟮滤畽M了宋智一眼。
“既然左公公沒空光臨寒舍,這點銀子請公公買酒喝,這趟真是辛苦公公了!”宋智急忙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雙手奉上。
“算了吧!這點銀子你拿回去賞賜下人好了?!弊蟮滤┝艘谎鬯沃鞘种械你y子,滿臉都是失望之色。
“那哪行呢?左公公好不容易來此一趟,我怎么能讓你空手而回呢?這樣,我還有一張銀票,也請公公笑納!”宋智一咬牙,把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了過去。
“這還差不多,算你有心了!咱家還要回宮復旨呢!告辭了!”左德水總算是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左公公請慢走!”宋智半躬著腰,恭恭敬敬地目送左德水離開。
宋家人七手八腳地把宋勇父子抬進二進院廳堂,并排著放在兩塊床板上。
宋家遭逢大喪,舉家皆哀,無不痛哭流涕。尤其是宋老夫人和楊氏,均是痛失愛子,好不容易剛由家人用姜湯灌醒,又是撲在愛子身上,哭得死去活來。
直到黃昏時分,大家?guī)缀醵家淹V箍奁?,唯有宋老夫人和楊氏仍是哭哭啼啼,淚眼紅腫。一家人苦口婆心,屢勸不止。
“你們不要再哭了!痛哭就能讓他們活過來嗎?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他們身上的箭支全部拔除,為他們擦凈身上血跡,好讓他們安心上路?!彼沃墙K于忍不住吼了出來。
宋老夫人和楊氏經(jīng)他這一吼,都止住了哭啼,但仍是默默地流著淚。
全家人輕手慢腳地替死者拔去所有箭支,細數(shù)之下,發(fā)現(xiàn)宋勇中箭三十六支,宋邦中箭二十九支。
“凡我宋家子孫,從今以后,誓不再從軍,誰若違此誓言,便不再是我宋家子孫?!彼卫戏蛉吮瘧嵉?。
宋智的三個兒子十分痛快地答應(yīng)了。他們才不想去干這份高危的工作。
為遺體擦洗血污并更換壽衣的工作,是由楊氏單獨完成的,其他人都很識趣地借故離開了。
到了夜里,宋家來了一位十四歲左右的少年,一邊以袖拭淚,一邊奔到宋邦遺體前,跪了下去,痛哭流涕道:“宋邦師哥,你不要死?。≌麄€武備院只有你對我最好,你這一走,師弟我以后該怎么辦?……”
“孫達,我派人去通知了你師父,怎么只有你一人前來?”宋智郁悶地問。
“我?guī)煾刚f,宋邦既然已經(jīng)被他逐出師門,他們之間的師徒關(guān)系就已斷了,宋邦是死是活與他再無關(guān)系,是我苦苦懇求,師父他才肯放我過來?!睂O達悲傷道。
“既是如此,那就算了,我們禮數(shù)已盡到位,來不來也由他了。”宋老夫人悲嘆道。
當夜,宋家人都替亡者守靈,只是到了下半夜,當困倦來襲時……
“祖母,我們兄弟三人眼睛都睜不開了,想回去睡一覺,反正這里也沒我們什么事,您同意嗎?”宋德、宋政、宋安忍不住困倦,齊齊來到宋老夫人面前請求。
“胡鬧,你們真是太不識大體了,全是你娘給慣的,也不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場合,再困也要守在這里?!彼卫戏蛉艘贿呌眯渥硬翜I,一邊教訓他們?nèi)值堋?p> “娘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什么叫把他們慣壞?那是寵愛,寵愛明白嗎?哪個當娘的不寵愛自己的孩子,要不然二弟死了,你干嘛哭得那么傷心?”崔氏聽了宋老夫人的話,心里有了氣,就頂撞起宋老夫人來。
“宋智,你看看你這個媳婦,有這么和娘說話的嗎?”宋老夫人含著淚,看著宋智。
“娘,你就讓他們?nèi)ニ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我陪著你就好了?!彼沃禽p描淡寫道。
“好吧!都去睡吧!勇兒一走,就沒有人聽為娘的話了?!彼卫戏蛉藫u搖頭,心灰意懶地嘆息道。
“德兒、政兒、安兒,在這里惹人不快,我們走吧!”崔夫人說了一聲,帶頭離開了,宋德、宋政、宋安也相隨而去。
“咚……咚咚咚!”外面的更夫敲了四下,繼而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敲更聲漸漸遠去。
“我的大爺,這是哪兒呢?”已陣亡的宋邦居然發(fā)出了聲音。
“啊,詐尸啦!”坐在宋邦身旁床板上的賬房先生焦本清嚇得連滾帶爬地躲得遠遠。
“邦兒,邦兒……”
“我的邦兒還活著!我的邦兒沒死!”
宋老夫人和楊氏同時發(fā)出無限驚喜的聲音,兩人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俯身湊近宋邦。
其他人離得較遠,雖不至像焦本清那樣嚇得不成樣子,但也覺得毛骨悚然,只敢遠遠地瞧著。
“老子是徐應(yīng)昌,你們叫誰呢?”宋邦瞧著兩張湊得快要貼近自己臉上的陌生面孔,差點罵了出來。
“太好了,邦兒你還活著!”楊氏滿心歡喜之下,也沒注意到宋邦的話中之意,在他清秀的臉龐上吻了下去。
“喂喂喂,老子……老子是徐應(yīng)昌……不……不是你的……邦兒……”宋邦掙扎了一下,傷口迸裂,又暈了過去。
“嚴媽,快,快去請大夫!”宋老夫人急切地喊著。
“老夫人別急,我這就去?!眹缷屨f了一句,急匆匆地跑了。
眾人輕手輕腳地把宋邦連同床板一起移到宋邦房里,此時嚴媽也拉著一個五十來歲背著藥箱的大夫,一路小跑回來了,到了宋邦房門口時,兩人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就奇怪了,你們醫(yī)藥世家的,怎么還需要找我來治病,原來是耍我來著。嚴媽,人都死透了,我既不會念經(jīng),也不會超渡,你叫我過來干什么?”大夫瞧了一眼床板上臉白如紙,滿身箭瘡的宋邦,氣呼呼地轉(zhuǎn)身欲走。
“誰耍你了?我家小少爺確實還活著。來都來了,你好歹給看一看。”嚴媽擋住了門口,說什么也不讓大夫出門。
“廖大夫,我們雖說是醫(yī)藥世家,但家人只會辨別一些普通藥材,沒有人懂得醫(yī)術(shù),勞駕您給我小孫子看一下,我們必定重重酬謝?!彼卫戏蛉苏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