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凡一生

　　人生如是大海，過往應(yīng)是海浪，學(xué)不會忘記的人，就可以感悟停留，參悟孤獨，直到時間淹沒過往，從公平的層面來看大多人都是這么生活的。那些過去的雞毛蒜皮的事，那些深刻難忘的事，被回憶，被美化。就如電影一樣，燈光，背景，背景音樂，包裝的整齊又紊亂，無論真假，只要一閉上眼睛，它便開始回放！

　　清風(fēng)吹過一個村莊，玄玉的光頭像是一盞太陽，兩人幻化成農(nóng)民模樣，在一家農(nóng)戶門口朝里張望。

　　這是村子里唯一的一臺電視，再放送一部武俠片，小小村子里似乎沒有什么人去在意這些。完全不像這個幾個月前這臺電視機到來時的景象。記得那時半個村子都圍著它，七手八腳擺置它。這個說找個人上房子上把天線動一動位置。那個說我去我去。那人去移動天線。這人抽出電視機上的天線，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圍著它的七嘴八舌開始議論它。這些議論的人分三種，一種感嘆型，口里‘咦喲喂’的長音叫著用各種各樣的三字經(jīng)國罵為結(jié)尾，結(jié)尾格式也很標(biāo)準(zhǔn)一般用‘日他’開頭，然后加上爹娘叔伯到大舅等等親戚稱謂結(jié)尾。一種文雅型，這些人可能是激動的，突然黑白電視上出個人型，或者人說話的聲音，就開始叫好鼓掌，屬于文雅悶騷激動類。還一種就是彪悍型，他們要把電視掰開找小人，要不是聽人說了這玩意的價格，他們真的會動手，也沒人懷疑他們的動手能力。電視來了幾個月了，畫面上出現(xiàn)最多的是雪花，新鮮勁也過去了一半。它獨自呆在一戶人家屋檐下獨自放映中，可能是它看見人全走完了，于是開始播放標(biāo)清版《射雕》。

　　出了這院，到對門一家院子里，人們圍著火堆喝酒呢，這家要添新人了。

　　生命是值得敬畏的，無論人畜。貧窮和偏僻使這個地方人丁不旺。女人產(chǎn)子猶過鬼門關(guān)，所以只要聽說誰家添人，大家都到這家去參忙。

　　人只要一多，死亡似乎就不那么可怕。于是大家開開心心的喝酒，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就開始胡說。這個說孩子爸爸槍法好，那個說孩子媽媽的田瓷實。焦急的新郎門口聽見這群滿口污言穢語的人亂放屁，也沒空理會，畢竟別家添人時，他也是這么編排別人的。

　　‘母子平安！’產(chǎn)婆一聲叫抱出一胖小子。

　　過不一會，產(chǎn)婆又抱出一個女娃，喊到:‘龍鳳呈祥！’

　　幾個婦女鉆進去幫忙，男人們知道一切安好后，繼續(xù)喝酒。這人胡說八道：‘我就說老李槍法好吧，一炮雙響！’那人也不甘示弱：‘花花的田是真哩瓷實！’

　　老李就是得了孩子的糙漢子，一手抱一個，笑嘻嘻的大聲問候了在坐所有人的令尊令堂，去看媳婦去了。

　　這一年李勝出生了。與大多出生的人不一樣，李勝自帶寵物，同胞妹妹李歡。

　　人類一般都自帶三個哲學(xué)問題出生。一我從哪來？二要到哪去？三我為何而來？

　　一個人在六歲之前的記憶是非常薄弱的，從這雙眼睛里所看見的是這樣的一個世界。

　　清風(fēng)玄玉常來探望，清風(fēng)認為投胎的蘭花就的李歡，殊不知玄玉留了一手，前世的蘭花精其實是李勝。

　　五彩絢爛，每一朵空氣都是新鮮的。大人們伸過來的手，捏李勝。一對又一對慈祥笑意的眼瞅李勝。李勝無知無覺，吃吃睡睡從六歲開始慢慢的將他所處的世界，小李莊的景象記在心里，然后隨著歲月一年一年，再人生的不同階段再一些特定的場景里。

　　比如每一次戀愛時互相分享各自的人生趣事都是以小李莊為背景的。

　　比如在異鄉(xiāng)認識新朋友的酒后懷念故鄉(xiāng)是欲語還休的主角就是小李莊。

　　小李莊的北邊是凸出來的極矮的山嶺，嶺上田間，有小道，有墳，有柳樹，當(dāng)你走在嶺上，踩在泥洼和車轍上，一腳高一腳低的一邊拽路邊的狗尾巴草，嘴里哼著豐收的小曲。

　　小李莊的南邊是是一澗水庫，這邊明顯比北邊要熱鬧一些。人們是喜歡水的，熱了洗澡，冷了滑冰。忙時汲水澆地，閑事繞著水庫轉(zhuǎn)轉(zhuǎn)，似乎可以消除煩惱，所以這水庫的下面肯定藏了不少秘密。守著那些秘密的人是水底的亡靈。與全國所有的水庫一樣，每一年夏天總有那么一兩個深諳水性的小伙，命喪水底。如果有一年平安無事，那么很可能在一個凌冽的寒冬里，會有一個想不開的女人投水自盡。李勝在有些年紀以后小李莊，在一本書上看到一個卦:坎為水，詳細的介紹了水的屬性和危險。興許是人們都知道這些知識，所以在水庫的附近總有一些牌子上書上:深水危險，禁止游泳。大人們立下這些牌子后，在炎炎夏日里就去午休了，他們的孩子選擇無視那個牌子，繼續(xù)在水里嬉鬧，然后互相隱瞞，直到有天又有一個孩子被打撈上來，像是一個詛咒，或是輪回。

　　小李莊的西面，先是一塊空地，約么有兩里路，就是山，山雖不大，阻擋孩子們的腳步綽綽有余了。山上有果園，蘋果，柿子，按著他們自己的季節(jié)開花結(jié)果，然后有一條大狼狗守護。

　　小李莊的東邊是一所小學(xué)，小學(xué)東邊一望無際的田地，田地的東邊有集市，有一座小城，總之東邊一望無際。但是對小李莊的孩子們來說，東邊小學(xué)就是盡頭。

　　李勝的家在小李莊的西邊，也許是三歲也許是五歲，李勝李歡會打醬油了。

　　小賣部里有醬油，去到小賣部的路上充滿坎坷。

　　李勝李歡第n次打醬油，在李勝的記憶里，在小李莊的背景下，李歡如影隨形。

　　兩只小雞仔一樣大的孩子，李勝和他的寵物妹妹李歡，蹦蹦跳跳的去小賣部。

　　李勝有兩個伯伯是他們鄰居，那兩個粗獷的漢子，看見李歡會拿胡子扎李歡。過了這兩關(guān)他們會遇見渡槽邊上的大傻子，大傻子一年四季趴在他家破房子上唱歌，唱流氓歌曲。無論誰經(jīng)過他家，他還會扯著嗓子喊：‘大傻子！你要看寶貝嗎？’在傻子的眼里全世界都是傻子，大姑娘小媳婦聞風(fēng)喪膽。但是也有一些混不吝的男女，會配合他，傻子似乎對李勝李歡之類的小孩子很是喜歡，他會從房子上跳下來，抓著孩子們轉(zhuǎn)圈圈，過了傻子關(guān)，他們會經(jīng)過寡婦的門口，寡婦沒有什么殺傷力，只是大人們禁止孩子們往寡婦家四季敞開的大門里看。李勝偷偷的看過一次，里面的景象是寡婦光著膀子在和面，畫面很有沖擊力。每次經(jīng)過這里都會加快腳步，拉著李歡小跑。

　　到此為止，李勝還從來沒有到達過終點小賣部。

　　最接近那次眼看今晚進入小賣部了，被小賣部里出來的大伯，一手一只又提溜回起點了。

　　李勝的大伯叫李清水，二伯叫李清山，他的爸爸叫李建，媽媽叫賈春華，以這些名字為圓心，村子里有很多人，什么三狗，兩片，石頭，孬娃，拴著，二牛等等不勝枚舉稀奇古怪的名字，組成了小李莊的年年歲歲。

　　一晃，李勝李歡已經(jīng)約么七八歲了。

　　李勝獨自提著一壺醬油，二兩食用堿，家里要蒸饅頭。漫不經(jīng)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時的李勝有些胖，特別是臉，他自己奔跑時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蛋在抖動，時常有人笑話他：孬蛋，別笑了，再笑眼睛就沒有了！在小李莊男娃統(tǒng)稱‘孬蛋’，女娃統(tǒng)稱‘妞妞’。李勝是個小短腿，少言寡語，極度愛笑，幾乎見人就笑，這習(xí)慣持續(xù)了很久。接著說李勝抖動著臉蛋，邁著小短腿，踩在還不是真正水泥路的坑坑洼洼水泥路，悠閑得回家。一腳踩空，摔了個狗吃屎。

　　醬油瓶是塑料的，幸存。食用堿是塑料袋的，粉撒了一地，塑料袋，穿透性陣亡。李勝爬起身來，撿起醬油，蹲在路中間凝視著那一堆食用堿。此時正直盛夏的中午，李勝被太陽曬的沒有笑容，額頭冒汗，空蕩蕩的街上也沒人幫他。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李勝一直挪動身體，讓他的身影可以遮蓋住那一堆食用堿，似乎太陽可以蒸發(fā)這些食用堿。李勝起碼挪動了三次身體，李歡和來串門嬸嬸賈春花才出來找李勝。

　　倆人遠遠的叫李勝，李勝也不應(yīng)。一直到三個人走到進前。

　　“嬸嬸……”李勝眼里寖著淚水，像個無助的小胖子。

　　這些景象在清風(fēng)和玄玉的注視下，悄無聲息。

　　“你要她經(jīng)歷這一世，到底是為了什么？”清風(fēng)問道。

　　“你我加起來有度了人間二十世，全部都歷盡磨難，要么為名要么為利，爭的魚死網(wǎng)破，何苦？這一世這小妖想不爭不搶，孤獨一世!”玄玉說。

　　“你個傻和尚，做了這么多就是要看看一世平淡？”清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