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日夜里
鐘鳴一個人坐在床上,手中仍握著一卷書,卻并未翻看,而是直勾勾地盯著紙窗外隱隱約約的光亮怔怔出神。
此時已然深夜,狄府上下,除了仍在外院巡夜的護(hù)院,其余人等幾乎已然全部睡下,可鐘鳴卻怎么也睡不著,這幾天他一直都有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存在,但他始終不能完全抓住這種感覺,其最終究竟指向的是什么。
鐘鳴發(fā)了好一會兒呆,腦子里仍然亂糟糟的,未能想出個所以然,不由得心中更加煩躁,干脆從床上下來,走到了臥室正中,轉(zhuǎn)頭一眼便瞥到了懸掛于墻壁上的那一副“兵者詭道”的書法。
盡管轉(zhuǎn)世來到這個世界已然一月有余,但每次鐘鳴見到這副書法,都仍會驚嘆不已。
即使是他這樣一個書法的初學(xué)者,也完全能夠感受到這幅字中所蘊(yùn)藏的獨(dú)特美感,心中難免會有些羨慕,不知自己何時能夠?qū)懗鲞@樣一幅好字?
想了想自己白日在小書房中歪歪扭扭的字跡……鐘鳴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
他四下搜尋,發(fā)現(xiàn)在臥室左側(cè)的小桌子上,正好有一套現(xiàn)成的文房四寶,心想左右也睡不著,不如練練字?
想到此處,鐘鳴干脆將存放在一旁紙筒中的宣紙平鋪在桌子上,并且取出了一小塊上好的油煙墨,于硯臺中加水細(xì)細(xì)研磨。
原本狄府乃是邱陽城罕見的高門大戶,對于寒門子弟而言及其奢侈的宣紙,自然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但狄孝行平日里奉行節(jié)儉,因此狄莫與鐘鳴二人反而是用材質(zhì)更差、但價(jià)格也更加低廉的黃草紙多些,像是鐘鳴此時這般配備,反而并不多見。
不多時,墨已研好……鐘鳴自橡木筆筒中抽出了一支木桿毛筆,輕輕汲取了一些墨汁,轉(zhuǎn)頭看了看墻上的那幅書法,深深吸了口氣,隨后屏息凝神,緩緩在宣紙上寫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紙張質(zhì)量更佳的緣故,鐘鳴只覺得自己行筆之際流暢潤滑,幾乎沒有任何滯澀之感……只不到盞茶的工夫,鐘鳴已然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將毛筆放在了一旁的筆架上。
此時桌上宣紙正好寫了“兵者詭道”四個大字,雖然筆畫轉(zhuǎn)折間仍然稍顯生澀稚嫩,但比之之前的千字文筆跡已然好了太多。
鐘鳴看著眼前自己流暢了許多的字跡,眉頭卻顯而易見地皺了起來。
奇怪了……難道今晚真的狀態(tài)更好?
回想起自己常用的那支烏木狼毫,鐘鳴原本松松垮垮的身子漸漸緊繃起來……
半晌后,一個小小的身影猛地推開門,沖出臥室,向著隔壁院子的小書房狂奔而去!
呼——
月光皎然,只穿著一件單衣的鐘鳴在狄府后院狂奔,好在他的臥室距離自己與狄莫專用的小書房并不算遠(yuǎn),很快便到了地方。
推開房門,他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每日都要背去私塾的青竹小書箱。
打開書箱,拿出了其中乘放平日寫字用筆的木制筆筒,他定睛看去,此時筆筒中的四五支毛筆中,正有一支的筆桿在瘋狂震顫,正是他白日默寫千字文所用的那支烏木狼毫!
“原來如此!”鐘鳴此時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道。
怪不得自己最近練字時總覺得下筆愈發(fā)滯澀,起先還不明顯,到后來竟然愈演愈烈……原本還以為是自己于書法一道無甚天賦,現(xiàn)在看來,是這支自己常用的毛筆大有問題!
至于為什么過了一個多月他才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原因也很簡單,起先這種感覺并不明顯,鐘鳴無比肯定的是,這種“異?!笔亲罱鼛滋觳砰_始發(fā)生的!甚至前幾天毛筆的“震顫”都很細(xì)微,細(xì)微到如果不想到這一點(diǎn),恐怕都不會被注意到!
鐘鳴偷偷咽了口唾沫,緩緩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那根正在不斷“震顫”的毛筆!
嗡嗡嗡——
當(dāng)鐘鳴的手掌觸碰到筆桿的那一剎那,這支烏木狼毫似乎生出了某種靈性,顫動地更加劇烈!
鐘鳴感覺著手掌中的震顫,總覺得這支毛筆似乎將他往一個方向不斷“拉扯”,于是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全身放松,任由毛筆引導(dǎo),緩緩走出了小書房。
此時正值初春,又是深夜時分,屋外仍有冬日未曾散盡的料峭寒意,當(dāng)鐘鳴跨過門檻,來到小書房外的庭院時,一陣夜風(fēng)吹過,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與此同時,清冷的月光照射到了鐘鳴手中的烏木狼毫筆上,讓它“顫動”的幅度愈發(fā)大了!
“咦?”
鐘鳴終究是再也握不住了,手中的這支似乎已然生出“靈性”的毛筆瞬間脫手而出,竟然一飛沖天,最終懸浮在了小院的上空!
隨后,無數(shù)半透明的白色光點(diǎn)自虛空中出現(xiàn),向這支懸浮于半空的毛筆激射而去,而這些白色光點(diǎn)在接近毛筆之時,卻又變成了詭異的亮紫色,最終融入到了筆桿之中!
就在鐘鳴看著面前的奇景怔怔發(fā)呆之際,空中的那支毛筆似乎終于吸入了足夠的白色光點(diǎn),最終慢慢歸于暗淡,卻在紫光將要完全熄滅的那一瞬間再一次爆炸開來!
轟!
無數(shù)紫色光點(diǎn)瞬間四散而飛,整座小院紫芒大作!
而在空中,紫色光點(diǎn)飛散的中心,則顯化出了一名頭戴高冠,身著紫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對著天上的皎月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唔……十年一夢,這一覺睡得好長?!?p> 那名身著紫袍、似乎只有半透明虛影的年輕男子正了正頭頂?shù)母吖?,振了振袍袖,先是深深吸了口氣,將彌散在周圍的紫色光點(diǎn)如同長鯨吸水一般“吸”回了體內(nèi),隨后身影似乎凝實(shí)了些許,轉(zhuǎn)過頭來,神情淡然地瞥了眼已然跌坐在地面上,呆愣原地的鐘鳴,問道:“小子,咱們現(xiàn)如今是在哪一界?”
鐘鳴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些什么。
眼前的這個人……
正是小說家一脈大師兄范云哲贈與他的防身靈器、隨其一同轉(zhuǎn)世的靈犀筆器靈……
李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