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睡覺睡覺……”李靈犀打了個哈欠，今日自己又為鐘鳴算了一卦，消耗了不少靈力，自身魂魄已然相當(dāng)疲憊，急需休息。
“那就……”鐘鳴剛想道一聲晚安，門外卻傳來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
“咦？誰會在這個時間來我的院子……”鐘鳴微微訝然，一旁的李靈犀已然及時撤去法相，回到了靈犀筆之內(nèi)。
“安哥兒！”此時一個小小的腦袋探進門，鐘鳴定睛一看，是狄莫。
“阿莫，已然很晚了，怎么還不去睡？”鐘鳴疑惑道。
“安哥兒，我有些睡不著覺?！钡夷b手躡腳地踏入門檻，生怕驚動周圍院子的人：“你陪我說說話可好？”
“唔，可以?！辩婙Q微微低頭想了想，很快便答應(yīng)了下來，正好，他也有些事情想問問狄莫。
“那咱們?nèi)ノ蓓敯?！造之也在那邊等著了！”狄莫顯然很是高興，拉著鐘鳴的手便往門外跑。
“屋頂……”鐘鳴一怔，很快便聯(lián)想到了之前在記憶長河中撈到的那塊記憶碎片。
兩人跑出鐘鳴所在的小院，跑到了大約在狄府北部的一處隱蔽的兩層閣樓下。
據(jù)狄莫之前所說，這處閣樓原本是狄府中的藏書樓，其中收藏了不少狄家從各處搜羅過來的珍本、孤本，不過在狄孝行父親那一輩時，一場意外的大火將這棟藏書樓付之一炬，其中的不少珍貴書籍已然被燒成了灰燼，一樓珍藏可謂十不存一。
之后，大火之后被搶救出來的書籍便被轉(zhuǎn)移到了現(xiàn)如今狄孝行的書房之中，而后來狄府也對這棟被燒焦的閣樓進行了一番修繕，將其恢復(fù)如初，只不過因為剩余的書籍已被轉(zhuǎn)移，盡管這里已然被修繕完全，但卻也就此閑置了下來。
狄莫與鐘鳴進入閣樓二層，果然看到林造之已然等在了這里。
“兩位少爺?！?p> “造之……你也睡不著么？”鐘鳴看著臉色沉肅的林造之，以開玩笑的口吻打趣道。
林造之這時臉上卻顯露出了一絲無奈：“是莫少爺非要拉上我的……”
“好了好了，快點上去吧。”閣樓二層有直通屋頂?shù)奶葑?，狄莫拍了拍林造之的肩膀，?dāng)先爬了上去。
隨后林造之也跟了上去，鐘鳴在三人中最后，看著如同猿猴一般身手利索的林造之，臉色微微一凜，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呼——
爬上屋頂，一陣寒風(fēng)吹過，鐘鳴裸露在外的皮膚頓時汗毛倒豎。
此時已是寒冬臘月，雖在南方，確也頗為陰冷，好在狄府算是邱陽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貴人家，三人都裹得十分厚實，就連林造之這個伴讀書童的衣物都不曾含糊。
“呼……安哥兒，自從你的病好了之后，咱們便沒再一起爬上過屋頂說說話啦。”狄莫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感慨道：“得有一年了吧，感覺好像過去了好久?！?p> 看著這一幕，鐘鳴心中微微一動。
“以前我還是個傻子的時候，咱們經(jīng)常在這個屋頂說話么？”
“嗯，不過說是說話……倒不如是我自己一直在喋喋不休。”狄莫斜躺在屋頂上，四肢舒展開來：“那時候安哥兒只是低著頭，從不和我一起抬頭看天上的星星。”
“以前的安少爺……是……”林造之似乎對于鐘鳴的過往很是好奇，雖說他在狄府的時日已然不算短了，但最多也只是捕風(fēng)捉影地聽到了一些零散訊息，未曾窺得全貌。
“嗯，以前我天生癡傻，后來因為一次意外磕了腦袋，才恢復(fù)了常人智力?！辩婙Q隨口道。
“安少爺天資聰穎，在學(xué)堂上往往能夠舉一反三，許多先生都曾夸贊過的。”林造之說道：“難以想象以前的安少爺是個什么樣子?！?p> “哈哈，林造之，你的馬屁功夫倒是漸長?！?p> “造之所言句句發(fā)自肺腑?！绷衷熘⑽⑿Φ?，現(xiàn)如今的他氣質(zhì)已然不復(fù)與兩人初見時那般陰鷲狠戾，在狄莫鐘鳴等人的耳濡目染之下，多了幾分疏朗暖意。
“林造之，不提我以前，我倒想知道你沒做流民之前是怎樣的？”鐘鳴好奇道：“雖說我和阿莫以前也都問過你，可你每一次回答地都有些語焉不詳，明顯敷衍的很?！?p> “將你收到狄府之后，入了私塾我才知道，你可不僅僅只是識幾個字的程度，不說別的，一般蒙學(xué)的書籍已然掌握地很好了！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有的進度吧？”
林造之默不作聲，不知是還在醞釀?wù)Z言，還是壓根便不想對自己的過去多談。
“造之，你若實在是不想講，那也就罷了吧?！币慌缘牡夷故呛芏谜疹櫫衷熘那榫w。
“莫少爺，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講的?！绷衷熘D了頓，繼續(xù)道：“不過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腌臜事，說出來，怕污了兩位少爺?shù)亩??！?p> “安少爺其實說得沒錯，造之原本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
“我爹是當(dāng)?shù)劓?zhèn)子上的一名地主，家中雇著不少農(nóng)莊佃戶，家中資財自然是無法與狄府這等真正的富商巨賈相媲美，但好歹也是衣食無憂?！?p> “我爹與那些成日只知壓榨佃戶的地主不同，反而對手下的農(nóng)戶十分不錯，名聲極好。”
“你原本是地主家的孩子？那怎會流落到當(dāng)初家破人亡的境地？”狄莫的好奇實際上不無道理，一般能夠夠得上地主一級的人家，家中總是要備上足以讓全家用度數(shù)月的余糧，不可能因為區(qū)區(qū)一次旱災(zāi)便淪落到背井離鄉(xiāng)的境地。
林造之臉色依然沉靜，只是此時的雙手卻猛地攥緊了衣角：“旱災(zāi)之初，本是沒什么的。”
“周圍村子的村民家中都鮮有余糧，大多撐不過去了，便來到鎮(zhèn)上想辦法?！?p> “我爹的善名遠(yuǎn)播，自然也有不少村民找上了我家?！?p> “他也是個濫好人，一時間動了惻隱之心，別家的富戶此時早已令家中仆役全副武裝，門口一出現(xiàn)流民便亂棍打跑，倒是他反其道而行之，反而開倉放糧。”
“卻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后來我們家聚集的流民越來越多，家中的存糧漸漸不夠了，沒辦法再繼續(xù)賑濟，可惜現(xiàn)如今的流民卻已然近乎失控……沒領(lǐng)到救命糧不肯善罷甘休，領(lǐng)到了糧食的還指望再多領(lǐng)一些?！?p> 說到此處，林造之的臉色漸漸變得灰暗起來：“后來不知誰發(fā)了一聲喊，不知多少流民一股腦沖進了我家里，搶的搶、殺的殺……其中還不乏我家雇傭的那幾個佃戶?！?p> “我爹、我娘都死了，家里僅有的幾個仆役也四散而逃，東西更是被洗劫一空。”
“最后反倒是我自己身形最小，也不惹人注目，反而逃了出來。”
“安少爺，莫少爺，你說這個世道奇不奇怪？”
“我爹開倉放糧，被這群暴民搞得家破人亡；那些平日里只知盤剝的地主富戶因為戒備森嚴(yán)，反而平安無事?！?p> “他算是個好人嗎？應(yīng)該是算的?！?p> “可惜好人大多沒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