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這是一家黑店?”李靈犀訝然道:“若是正經(jīng)客棧,哪里有往菜里下毒的道理?得虧無垢琉璃骨不懼百毒,否則你豈非也要中招?”
“不對,這家迎賓客棧是廣運(yùn)府最大的客棧,名聲自是有口皆碑,如何會是黑店?”鐘鳴暗暗搖頭,心道:“若這毒是他人所下呢?”
“難不成是你的仇家?怪事啊,你的仇家除了一個柳行鋒還有別人?況且他也未必認(rèn)得你,便算是真的認(rèn)得好了,以柳行鋒的武功,還用得著下毒這等下三濫的招數(shù)?”
“不,不對,師兄,此毒并非針對我一人!”鐘鳴抬眼一看,各個武者桌子上的茶酒飯菜,忽地悚然而驚:“是了,是了!我道是誰,襄楚武林眾派在此成立誅邪盟,可不就是為了誅滅布衣教么?布衣教在廣運(yùn)的頭目正是那個毒王方全!這方全果然藝高人膽大,竟?fàn)柛疑钊氪舜稳盒壑畷?,在客棧后廚中下毒!”
“只是齊聚此間的這些武者哪個又不是混跡武林多年的老江湖?平日里外出吃飯,試毒的手段未必便少了,怎得竟無一人查驗出飯菜里有毒?莫非這個方全的毒術(shù)造詣?wù)婺芨叩竭@個地步?”
想來此刻那位毒王,已然隱于暗處,冷眼旁觀,便等客棧內(nèi)群雄毒發(fā),即可暴起發(fā)難!
此地不宜久留!
鐘鳴霍然起身,揚(yáng)聲道:“小二,結(jié)賬!”
“客官,您的房間已然收拾好了,這是要去休息?”那小二試探問道。
“不住了,只結(jié)飯錢便好?!辩婙Q搖了搖頭,說道。
“小兄弟且慢。”鐘鳴急著要走,只是有人似乎不肯這么放行,此間唯一的血丹境高手宋解元先是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鐘鳴,隨后才緩緩道:“小兄弟看來倒是面生得很,我宋某人在襄楚武林算是有了一些名聲,武林黑白兩道的朋友也大致熟識,卻是沒有見過閣下。”
“宋大俠,在下不過是外郡一名路過貴地的鏢師,在此吃個飯罷了,可惜這一趟鏢實(shí)在要得太急,我卻也不好耽擱,若是輕慢了諸位英雄,還望各位海涵!”
“小兄弟,你之前明明是要在此住上一晚的,何以如今卻又急著離開?”清遠(yuǎn)道人狐疑道:“并非貧道有意刁難,只是現(xiàn)如今咱們襄楚武林在此商議誅邪大計,難免要小心行事。”
“此人原本在此安安靜靜,咱們方才立起蕩魔誅邪的大旗,推舉出了宋大俠為誅邪盟主,便急急忙忙要離開,我看這其中只怕大有貓膩?!蹦俏黄鹆苏D邪盟名字的裘鏢頭此時也冷哼道:“莫不是布衣邪教的奸細(xì),來此探聽消息的?”
“裘鏢頭慎言!”清遠(yuǎn)道人搖頭道:“咱們畢竟是武林正道,行事自然要堂皇大氣,若是僅憑心中懷疑便要對著武林同道喊打喊殺,那和邪魔外道又有甚么分別?”
于是他轉(zhuǎn)頭又對鐘鳴言道:“小兄弟,你說你是行鏢的鏢師,不知可有證據(jù)?”
鐘鳴皺眉道:“我是鏢師有什么好證明的?莫不是還要讓我將所保鏢物取出,任由各位查驗不成!”
“倒也不必如此麻煩!”那裘鏢頭冷笑道:“這位少俠,你既是鏢局出身,自是明白咱們鏢局中人,皆遵百里陽朔為祖師爺,一身功夫也多半承襲于此,所修習(xí)的血?dú)庵ㄒ脖M皆是百里師所創(chuàng)的《行路訣》……既如此,不妨與我搭一把手,體內(nèi)血?dú)馐欠袷切新吩E的路數(shù),我老裘一探便知!”
鐘鳴微微一窒,聲音不由弱了幾分:“裘鏢頭,在下雖然是鏢局出身,但血?dú)庵耸羌覀?,所修?xí)的并非行路訣?!?p> “好啊!還說你不是奸細(xì)!”裘鏢頭大怒,立時便揉身而上,右手成爪,抓向鐘鳴頂門天靈!
“欺人太甚!”眼見著這裘鏢頭不由分說便要擒下自己,饒是鐘鳴脾氣不錯,也不由動了真火,竟然以拳對爪,以一式百里長拳中的“跋山涉水”以硬碰硬!
那裘鏢頭卻未曾想到,面前這少年年紀(jì)輕輕,竟然敢與自己這積年鐵骨武夫硬拼修為,打定了主意要給這少年一個教訓(xùn),五爪微攏,便要去捉鐘鳴手腕。
豈知鐘鳴不閃不避,竟然任由裘鏢頭抓攝破綻,拳勢不改,仍是一往直前!
“終究是年輕人!”裘鏢頭心中冷笑,手中勁力分毫未收。
只是裘鏢頭五指甫一觸碰鐘鳴手腕,卻微微一怔,自家血?dú)飧街?,便是尋常金石也一抓而斷了,可此時此刻手指卻顯得有些虛不受力,原本可輕易拿住的手腕也變得滑不溜秋,竟然將自身血?dú)鈩帕ΡM數(shù)彈開!
一直在旁觀戰(zhàn)的宋解元此時陡然睜大雙眼,看著鐘鳴的手腕,心中訝然。
旁人眼力不到,自是看不出其中門道,只是平白見了裘鏢頭五爪微攏,捏住鐘鳴手腕部位,勁力將吐未吐,只道是這位武林前輩顧念少年年紀(jì)尚輕,功夫來之不易,不忍下了重手。
可宋解元何等眼力?自是能夠看出鐘鳴手腕看似不動,卻是以一種極其微弱的幅度不斷“振鳴”,將裘鏢頭血?dú)鈩帕ΡM數(shù)化解,這顯然是將自身拳勁煉入了手腕的高明手段!
“這小子年紀(jì)輕輕,拳法竟已然有了這般造詣,可其所用的又確然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套‘百里長拳’,莫不是玉京城那幾家鏢局前輩門下的得意弟子不成?”宋解元心念電轉(zhuǎn),卻不知自己已然想得歪了。
而另一邊,裘鏢頭眼見自家爪功難有建樹,也不禁心中焦急,于是再也顧不得江湖規(guī)矩,手指力道加重,指尖附著的血?dú)庥肿詽庥袅藥追?,顯然是要痛下重手了!
可誰知自家五指用力幾分,鐘鳴手腕處傳來的反震之力便又強(qiáng)了幾分,于是最終竟然拿捏不住,如同觸電一般松開了右手,再看其五指,竟不知何時多了五道細(xì)小傷口,正自汨汨流血!
而此時此刻,鐘鳴的拳頭已堪堪停在了裘鏢頭咽喉不足三寸之處!
自家性命已然懸于對手一念之間,可裘鏢頭卻像是呆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客棧內(nèi)群雄顯是也猜不到結(jié)局竟會如此,只是須臾之間,原本還大占“上風(fēng)”的裘鏢頭卻已然命懸一線,顯然已經(jīng)是一敗涂地!可竟沒幾人能看得出兩人短短交手間其中的門道奧妙!
便在眾人以為裘鏢頭就要命喪當(dāng)場的當(dāng)口,鐘鳴的拳頭卻緩緩收了回來,神色平靜,徐徐道:“裘鏢頭,你這‘分金手’亦是百里師傳下的拿手絕技,當(dāng)年百里師憑著這一手爪功,不知擒下多少英雄豪杰,只是‘分金手’這門爪功雖是門檻極低,但卻屬實(shí)易學(xué)難精,其招式精要,最重的便是一個‘巧’字,與尋常剛猛凌厲的爪功大是不同——可你方才所使的分金手,徒有凌厲狠辣之形,哪里有半分百里師輕靈機(jī)巧的神韻?我只是略微改變手腕中血?dú)膺\(yùn)行的節(jié)奏,便讓你無力可著,這門精妙武學(xué),你顯然是已經(jīng)練得偏了?!?p> 裘鏢頭聽了這話,原本因反震而體內(nèi)紊亂的血?dú)舛溉簧嫌?,一張老臉不由漲成了豬肝色,好不滑稽,只是一時半會卻也說不出話,只是哼哼哧哧了幾聲,反倒更顯狼狽。
鐘鳴也不管他,轉(zhuǎn)頭向宋解元說道:“宋大俠,你眼光毒辣,自是看得出在下所用武學(xué)為何,只是不管百里長拳也好,分金手也罷,都算不得甚么武道門派的不傳之秘,我這個奸細(xì)自別處習(xí)得,冒名頂替鏢局中人,只為了探聽根本算不得隱秘的建盟消息,這可能想來也是有的……不知宋大俠抓了我這個邪教奸細(xì),又打算如何處置?”說到最后,鐘鳴嘴角微翹,語氣中已然帶了幾分譏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