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白卓領(lǐng)其三丐借人獻(xiàn)新策,詭謀入舊法,許孤失信王前,漸失揚其主張之權(quán)。
卻說恕國遭三面侵國,丟城失地,韓亙意興闌珊,趙英吳芒忙于練新軍。
恕國上下一面乃敗軍之痛,一面乃失地之仇,恕民哀而恨,正似緊繃之弦,未知箭先離弦抑或弦先崩斷。
般慈憂思于此,不敢有耽國事,一日,正于殿中奉讀諸典籍,卻傳納古琪往殿謁見,般慈召其入殿,賜坐問其曰:“琪弟今日所來何事?”
琪曰:“王上可是仍煩憂于恕國邊境之事?”
般慈曰:“寡人與建章自固國定波湖論天下大義,及至今日,日日不敢有耽,欲化南疆之民,望申大義于天下,然恕國無有根基,憐恕民悍勇,方保恕國無失。然我恕土貧而遠(yuǎn),若非琪弟不遠(yuǎn)萬里,尋來無庸,我恕甚至無有國策,然韓亙本便不知兵事,此前又于元南之地敗于那少年英將陸尊之下,此番其志萎頓,各部之中,無甚將才,遑論帥才,寡人甚愁于此?!?p> 琪曰:“近日,琪弟聞得市井些許傳聞,不知何斷,欲呈王前,祈王上判明?!卑愦缺銌柶浜问?。
納古琪便告之般慈,近日市井有趣聞一則,佑都其南有一舊宅,現(xiàn)乃無主之宅,遂有兩波行乞之人欲占為宿地。
誰知本是平常,兩波人卻縷出奇法,每日無人傷亡卻分得勝負(fù),后漸成那間趣事,每日民眾便往觀其爭斗。
般慈嘆曰:“未知我佑都竟亦有廢棄舊宅,游街丐兒竟能分派相斗,可知其數(shù),實是困窘之國也。”
琪曰:“王上莫急,依建章先生及無庸先生之策,我恕國當(dāng)能富民強兵?!?p> 般慈曰:“憐我乾師國卿經(jīng)國略世之才,今日卻要領(lǐng)新兵操練。不知那丐兒如何互斗?”
納古琪便復(fù)又再言,原來丐兒分兩波,一波聚自佑都西南,一波聚自佑都東南,便稱其西來丐東來丐,起先兩邊乃是械斗,打生打死甚是兇悍。
第二日那西來丐竟以其四主攻,余者相輔,成鋒矢之陣,東來丐被打得頗慘。
翌日那東來丐竟也習(xí)得搏殺之陣,待西來丐殺至,突分三撥,便將其鋒矢之人圍住,一頓狂揍,兩翼之人不得入,混亂之下大敗。
第四日西來丐仍以鋒矢之陣來打,待東來丐欲斷其鋒矢之時,卻忽變陣,著魚鱗之陣,東來丐斷之不得,反遭西來丐層層擊打,亦頗慘。
往后數(shù)日,兩邊丐兒陣型變化繁多,至昨日觀之,更是有虛實之妙。
般慈聞聽此事,激動起身曰:“此間丐兒必有高人指點,寡人當(dāng)往請教。”
琪曰:“臣弟亦作此想,遂來報于王上?!?p> 般慈曰:“琪弟真乃恕之福星也?!?p> 便著便服召納古琪同出,納古琪問曰:“王上可要召乾師國卿大人同往?”
般慈曰:“二位國柱為國忙于練兵,不忍喚其奔波,琪弟可喚曼柏同去”,琪便喚來韓亙,三人同往佑都之南。
卻說般慈所言,正是四丐先生也,四人許孤之事謀劃停當(dāng),便從白卓往恕而來,得至此間,恰逢東西丐爭舊宅之事,白卓便差三人各自出計相謀,遂有此市井趣聞。
今日,該當(dāng)上官淼出計相幫,白卓卻未喚其獻(xiàn)計,反告諸人該當(dāng)南出佑都,尋一安靜之處暫歇,上官淼大惑不解,便問其因。
白卓告諸人曰:“兵法有云,先為不可勝之勢,再待可敵之時,商人有言,先為其價,再待其客。吾常告汝,法通諸理,今我等到此,便是以己之所學(xué)輔當(dāng)勢之人,此事通于布戰(zhàn)行商,此前著汝等于市井所為之事,便乃為不可勝,為其價也,前數(shù)日有一貴公子每日到此觀東西丐之爭,昨日未至,此所以為可敵之時,其客入店,當(dāng)為其事之時也?!?p> 周異笑曰:“此番我等倒成一貨也,那貴公子倒是欲買我等之客?!?p> 卓曰:“非是我等為貨,實是我等之才為貨,非是貴公子為客,實是其后之人為貴客也”。
遂四人便往南門之外而去,著樂謹(jǐn)往告東西之丐,舊宅頗大,何不共居?東西丐來回數(shù)日,恩怨早消,具從其言。
四丐直行至南門十里外,方尋得一處村民祭稷神舊廟,暫歇其身,樂謹(jǐn)問曰:“風(fēng)雪如此,何故不于城中待客至?”
白卓曰:“茂典當(dāng)謹(jǐn)記,正策重勢,而勢無定勢,買貨之人若覺貨不當(dāng)價,便不喜此貨,賣貨者不得其價,則不欲賣之,我等以四丐之身賣我等之才,乃不得其價,遂應(yīng)先為其勢,方得其價,而買貨之人方能稱心而買。”
上官淼大樂:“今日老師這買貨賣貨,實在妙言,往后當(dāng)多借此言物?!?p> 白卓笑曰:“也就韶逸這錢眼潑才能喜此比?!?p> 話說般慈三人行至舊宅之處,卻見其內(nèi)有人絡(luò)繹而出,均是搖頭嘆息狀,納古琪便問一往出之人曰:“可是東西之丐今日未至?”
其人告之東西丐具來,便問何故搖頭嘆息,答曰:“今日東西之丐未再爭也”,三人便逆潮入內(nèi),果見院中聚有諸多衣衫襤褸之人。
納古琪便問其曰:“今何故不再相斗?”
有人告其此院頗廣,無須爭也。般慈急問此前相斗可有人相授,那人告之此前確有人授,不過已不再授計,謂其可共宿此宅,般慈便問可知其人何往,乃告往南而去。
三人忙又往南尋去,直見城門,韓亙曰:“此行至此,未見有何士子,恐尋不得,不若著人于舊宅以待之?!?p> 般慈曰:“此前高人獻(xiàn)計,乃東西丐相爭之故,今其同居舊宅,恐難候其再往?!?p> 琪曰:“再往南便出佑都,高人既到此處,當(dāng)不輕易離也?!?p> 般慈曰:“他日無庸至此,亦未久留,若不著緊,恐其離恕。”
二人便不復(fù)多言,出城門再往外尋,此時已近年關(guān),南疆之冬飛雪無斷,此所以此前諸丐爭宅也。
韓亙曰:“風(fēng)雪如斯,當(dāng)未離遠(yuǎn),此地未有鮮印,當(dāng)未至此?!?p> 般慈曰:“且再尋數(shù)里,若無蹤跡再返。”遂又披雪而走,風(fēng)夾寒粒,五丈無物,地被玉磚,林似銀裝。
琪曰:“行此數(shù)里,無有人行之象,其人當(dāng)未遠(yuǎn)出至此,王上當(dāng)小心貴體,不若暫回,琪再喚人遍尋,當(dāng)有所獲?!?p> 般慈感慨曰:“原意天憐我恕,得賜高人,竟不得其跡”,正欲回往之時,聞得林中傳來吟詩之聲,詩曰:“飛雪寒風(fēng)且莫狂,便作吾卒斗蒼茫。雪做悍士風(fēng)作將,且破北潮還天朗?!?p> 般慈聞之大喜,疾往林中尋去,納古琪韓亙追之而行,待入林中,見一人正自拾柴,便拜而問曰:“可是獻(xiàn)計助丐相爭高人于此?”
此人身長八尺六寸,鷹眼虎頷,聞言問曰:“所問何策?”
般慈敬而答曰:“教其鋒矢之策?!?p> 那人答曰:“非吾所為也?!?p> 般慈聞言,心下悵然,方又整神問曰:“先前聞得先生之詩,大氣磅礴,何故于此風(fēng)雪之地蹉跎?不若隨吾往佑都,一展所學(xué)。”
那人答曰:“老父尚在廟中,正尋柴禾以暖”,般慈感念其孝,遂欲幫其擔(dān)柴,韓亙忙擔(dān)下柴禾,般慈便言幫其同尋柴禾,那人謝般慈之義。
一行四人往一處山中而去,山風(fēng)更疾,眾人彎腰方能成行,至山之腳,河凍凝冰,瑩白若晶,忽聞有歌隨風(fēng)渺渺,歌曰:“豈言無食?且尋冬野,寒草凍根,為吾涼肴。豈言無食?且尋枯藤,埋土之果,為吾炙肉。豈言無食?且尋冰川,躍水肥魚,為吾熱湯?!?p> 般慈聞之,急往冰河聲來之處尋去,便見冰霧之中,一人破冰而漁,正捕著一肥魚而笑,此人身長八尺二寸,細(xì)眉星眼,般慈便拜而問曰:“先生高才,未知可是獻(xiàn)計助丐相爭高人于此?”
那人便問:“所問何策?”
般慈敬而答曰:“教其鋒矢之策?!?p> 那人答曰:“非吾所為也。”
般慈見又非其人,正自悵然,韓亙?nèi)擞诤笮衼?,先前之人謂般慈曰:“此乃吾兄弟,來此尋食也”。
般慈感念其兄弟之情,共奉老父之孝,便欲往冰洞而漁,納古琪忙上前代其漁之,待洞中無有魚再躍出,方提得三只大小之魚,隨先前之人往山中而去。
山路難行,堅冰愈滑,五人攙扶而行,自山腰而望,旦見風(fēng)夾雪走,霧隨冰搖,倒是一番曠遼之境,正行間,忽聞得有人吟詞,詞曰:“山間雪漫處,風(fēng)斷離其主。日月滌蕩沉于野,仰此望春秋。不意殿中材,卻為眾梁拆。朽至枯軀難辨形,今作掩風(fēng)木。”
般慈聞聽此詞,暗有朝堂排擠之意,大喜,疾往尋之,見一人正于林中伐一倒地之木,便敬而問曰:“先生有壯志未酬之意,未知可是獻(xiàn)計助丐相爭高人于此?”
伐木之人身長七尺八寸,面若圭璧,鋒眼丹眉,聞般慈之言便問:“所問何策?”
般慈敬而答曰:“教其鋒矢之策?!?p> 那人答曰:“非吾所為也?!?p> 般慈未想此人竟也非獻(xiàn)計之人,不禁問曰:“先生可是有兄弟二人?”
那人答曰:“先生奇也,正有兄弟二人,下山尋柴食去也,山上風(fēng)大,但余軀干之木,晚生于此尋做遮風(fēng)之木?!?p> 般慈甚以為奇,此間兄弟三人,竟均乃才氣之輩,片刻韓亙四人于后行來,助其人抬起此間之木,五人同往稷廟而去。
行至廟中,一不惑之歲者正坐其中,身長八尺,面似冠玉,刀眉長髯,身著襤褸,卻披青氅,正是白卓一行四人。
般慈見白卓行狀,忙拜問曰:“可是三位才俊之父?”
白卓笑曰:“此三子乃吾之徒,敬稱吾為父也?!?p> 般慈再拜問曰:“未知可是獻(xiàn)計助丐相爭高人于此?”
白卓笑曰:“不知所問何策?”
般慈忙告:“教鋒矢之策?!?p> 白卓曰:“高人不敢,鋒矢之策正是吾所教?!?p> 般慈激動再拜曰:“先生高才,其后諸策精彩紛呈,展我恕民之見也?!?p> 白卓起身扶其大笑曰:“先生謬也,鋒矢之策確乃吾所教,其后之策卻乃吾這頑徒所授也?!?p> 般慈苦笑,不想只問一策,竟險些錯過諸般少年英才,周異便謂白卓曰:“這位先生高義,見我等于荒野求存,便相助我等,不顧其衣其袍”,白卓便謝般慈襄助之義。
其后諸人共將枯木立起遮風(fēng),又取柴生火,烹制魚湯。
待廟中稍暖,眾人取器飲湯,各敘姓名,般慈方問白卓曰:“先生高智,三徒大才,未知何以竟似潦倒之狀?”
白卓笑曰:“我等四人,行乞至今,不為外物所累,逍遙快哉?!?p> 般慈忙起身再拜曰:“當(dāng)今天下,諸國紛戰(zhàn),百姓苦活,般慈本欲行俠義,然此爭亂之時,一己之力難俠天下,遂同高才建章同往南疆,建國為恕,愿先福南疆之民,再尋機福于天下,傳大義以安定諸原。然般慈才智見短,先前三家來犯,丟城失地,悲乎南疆之民,流離失所,般慈不忍,卻無力挽此逆勢,先生既有此才,何不助般慈伸張大義?”
白卓正色曰:“卓雖行乞流轉(zhuǎn),亦知恕王上繼天命,下安南疆,天下諸國,啟囿于文,儀困于商,代黷于武,西原逐利,唯恕新立,便有高才獻(xiàn)略,大賢立策,王上俠義之心,赤子之盼,卓感佩之,然卓并三徒,雖不敢言有大才,亦不愿小用,若王上意用我等,不知何位待吾?”
般慈起身恭行大禮,然后曰:“寡人愿以上將軍之位,任先生盡展其才?!?p> 白卓聞之,拜倒于地,其后三人亦拜,曰:“早聞恕王乃心胸似海之王,今日信矣,卓愿領(lǐng)劣徒,定我恕國河山。”
般慈忙扶眾人起,同回佑都,翌日于朝堂,拜白卓上將軍,韓亙定南將軍,樂謹(jǐn)定北將軍,上官淼定西將軍,周異定東將軍,白卓統(tǒng)領(lǐng)恕國軍事。
市井傳趣心向往,再尋高才無蹤跡。風(fēng)雪三探不得策,卻道正是眼前人。未知白卓拜將恕國可能振作,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