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季竹嫁于解書,方國忙于整理內(nèi)局,西原忙于打理崇樞道。
卻說恕國上將軍白卓,感于韓亙一片與卒同心,遂以易懂之言將兵法淺顯之理書予恕王,恕王般慈著納古琪協(xié)助韓亙習(xí)練兵書。
豈料那韓亙總是言道:“某可習(xí)不來那兵事,且某亦不識字,如何習(xí)此高妙之事?”
納古琪無法,只得回稟恕王,般慈聞之大樂,賜坐納古琪,謂其曰:“寡人于尚村之時,有一小童牽牛而過,口中所言,頗為有趣,所述之理乃辯圣王良先生精辟之理,琪弟可知寡人之意?”
納古琪曰:“王上莫非是要臣弟激勵韓將軍,稚子尚知習(xí)圣人之道,韓將軍亦需多加學(xué)習(xí)?”
般慈大笑,扶其手曰:“琪弟啊琪弟,汝如此聰穎之人,今日何以不知寡人之意,若韓亙可激其志,早已自行習(xí)之,何需琪弟來幫?”
納古琪曰:“王上之言有理,那不知王上何意?”
般慈曰:“尚村稚子亦未識字,易公便以巧妙之道說其道理,稚子便能明了,韓亙不識得字,可先習(xí)易公之法,先將兵法道理巧說于他,待韓亙知其中奧妙,有心習(xí)兵法之時,再緩緩授其習(xí)文斷字?!奔{古琪領(lǐng)命而去。
納古琪往定南軍營,韓亙見其又來,躲至馬廄,納古琪尋之而去,問其曰:“韓亙老哥乃我納古琪救命恩人,如何見了我便要躲?”
韓亙曰:“有琳兄莫再言救命之事,某不過路見不平,助義之舉,有琳兄看,某此前便是一飼馬之夫,也就知道些馴馬之談?!?p> 納古琪一聽便知韓亙又是借此道其不愿習(xí)兵,思忖片刻,計上心來,謂韓亙曰:“不知曼柏兄馴馬之時,可是不管不顧便去馴之?”
韓亙搖頭曰:“這如何能成?不管不顧,直接便馴,便易因不知馬而為其所傷,稍有不慎,命則休矣?!?p> 琪曰:“如此倒與兩軍交兵頗為類似,若不察,則有失國失民之險,不知曼柏兄馴馬之前有何要探?”
韓亙曰:“有琳兄此言倒有幾分道理,確是均應(yīng)先行查究,馴馬之前,一則需先知為何馴馬,雖平素皆乃馴馬以用,卻也常有公子要借馴馬展示己力,此時便要先累其馬,以便公子來馴;二則需知時節(jié)氣候,寒暑雨雪之時,馴馬之法均有不同;三則需知馴馬之地,蒲草之地泥沼之地碎石之地,注意之點皆有不同;四嘛,嘿,便要看馴馬之人也,要是某來,那自然是手到擒來,若是他人,漬漬,便要小心為好;這五方是最惱人處,馴馬可非一人之力,方需人從旁協(xié)助,可總有人不愿出力,若遇如此之事,便難辦咯?!?p> 琪曰:“未曾想這馴馬竟如此似于兵法,兵法亦講需察其上下是否同心,時令寒暑變化如何應(yīng)對,地勢條件如何利用,將領(lǐng)品格如何,各軍組織調(diào)用是否順當(dāng)?!?p> 韓亙?yōu)槠溥熳。谭窖裕骸奥犛辛招种?,倒確是相通,走走走,莫在此處,來某帳中?!?p> 納古琪見韓亙不再相避,笑而隨之而去。
及入帳中,納古琪又問:“若是曼柏兄有良策,馴馬之人不聽,兄當(dāng)若何?”
韓亙曰:“若如此,此人不便馴馬,去則枉受其害,怎的,這也合兵法?”
琪曰:“曼柏兄對極,兵法有言,將若聽令則留,不聽便要換之,未知馴馬之時可有何事需思乎,抑或蠻力而馴?”
亙曰:“焉能僅靠蠻力,自當(dāng)思忖如何方能有利,馴馬之時,若有所變,還尚得因其而變,嗯,就譬如,本是見馬不碩,便以騎之拉韁馴之,若上背見其性緩而氣足,便要以跑馬之法馴之,此番又如何與兵法相合?”
納古琪笑曰:“兵法有云,用計以成有利之勢,且應(yīng)據(jù)此之要則,據(jù)情應(yīng)變以保持此勢,總說這馴馬之事亦有些疲,曼柏兄可愿與弟談些他事?”
韓亙忙喊人上來熱湯,謂納古琪曰:“有琳兄倒是會道,總能說出些兵法道理來,此番又想論何事,某倒也想看有琳兄如何扯到兵法。”
琪曰:“曼柏兄勇力,三軍皆知,不知爭斗可是靠那力氣謀勝?”
亙曰:“咦,那如何使得,賢弟某今日便分說于汝,這爭斗,可不是靠力氣,力氣確是爭斗之基,然這爭斗還得靠腦子,若是與強者相搏,若能勝其力,則假意示之不能勝其力,欲攻其左,便假意攻其右,時不時的,還得假意賣一破綻,誘其來攻,若其分寸有亂,便趁勢攻之,若其力足,便要小心防備,若其聚力一擊,不妨避之一避,若是含怒來攻,可得小心,需設(shè)法使其懼而退縮,若是其謹慎小心,嘿,可賣他幾招,使其驕縱,若其神完氣足,可與之拖戰(zhàn),待其疲累,若其招式圓滿,便左右交擊,使其左右不能相顧,總之,出招要想勝,便要擊在其不意之處。如何,有琳兄看某這搏擊心得如何?可還能扯到兵法?”
納古琪大笑:“曼柏兄不知,此論與兵法可是如出一轍啊,若將斗爭之人,換作兩軍,曼柏兄再依先前之言思之,可不妙乎?”
韓亙聞言,依言思之,待其思畢,拍案曰:“誒嘿,果然有些道道,若行軍形比這爭斗,似乎確有其妙?!奔{古琪見其食髓知味,大喜。
此后,納古琪便每日來尋這韓亙,這韓亙先前可是一見納古琪便躲,自那日之后,卻每日盼之來訪,且要談至夜深,從馴馬談到爭斗,又談到奔跑之技,登山之巧,甚至談到爬墻窺視,罵街心得,開火炊飯,總而言之,無所不談,納古琪總能扯到兵法之上,便在此番巧論之中,竟將上將軍白卓所述兵法盡數(shù)說予韓亙。
一日,韓亙見已至晌午,納古琪還不見來,便去尋他,豈料納古琪卻躲至洗衣之地,韓亙奇道:“有琳兄今日不來尋某,倒至此洗衣之地做甚?”
納古琪苦笑道:“曼柏兄,我這可是將上將軍所留兵法盡說了,真?zhèn)€是沒得再說?!?p> 韓亙怒目道:“胡言!上將軍兵法何其精妙,安得便沒得說?”
納古琪只得道:“不若曼柏兄隨吾習(xí)字?待習(xí)得文字,自可一覽上將軍兵法,或與弟所言有所不同,且可向上將軍再討兵書?!?p> 韓亙曰:“習(xí)字可難?”
琪曰:“不妨一試,可比兵法易學(xué)。”
韓亙一想,兵法習(xí)之似乎不算難懂,便隨納古琪習(xí)字,要說納古琪也是奇才,習(xí)字竟也是一番怪說,韓亙頗為樂于其中。
再說那周異周修銳,領(lǐng)得定東將軍之職,便著人打了鎧甲一副,鎧甲為黑,作勇猛之形,然其內(nèi)卻襯豹紋之袍,脖頸處還有豹紋之巾,加之身形威猛,卻正似一披甲之豹,甚為詭異。
周異到定東之營,便召來上元部、公余部、司離部、公門部四部主將至其營中,問四人曰:“不知周異領(lǐng)此定東將軍之職,諸位作何想?”
公門部主將門柯曰:“聽聞將軍深知兵法,我等皆盼將軍來領(lǐng)我等重奪河?xùn)|!”
異曰:“如此,諸位皆服我周異?”
門柯曰:“我等皆粗人,自是服將軍這般能謀善算之人?!?p> 周異卻搖頭道:“如此便不好?”
門柯奇曰:“我等服將軍,如何不好?”
周異曰:“周異之下主將之人,需不服我周異,卻不得不服我周異,其后再真服我周異,下次戰(zhàn)時,又能不服我周異,如此方好?!?p> 門柯一時為其繞得竟無言呆住,此時卻聽得一人低聲念道:“此非犯賤么”,正是司離部主將離厭,周異聞之曰:“離厭將軍如此甚好。”
諸將無言,只得緘口待其之令。
周異翌日將四部將領(lǐng)聚于帳中,謂其曰:“今日本將喚爾等,乃為一游戲,本將分尋四人帶爾等入山,皆會帶汝等去一地,此四人中,有三人所帶之處同,而另一人則不同,爾等今日申時需以各自繪出輿圖對照,告知本將相同之處何地,不同之處何地,爾等可聽清?”
公余部將余駭聞言怒道:“我公余部河?xùn)|之地盡失,河西六城尚在敵手,本意此番有知兵之人能領(lǐng)我等奪回失地,安想竟喚我等來此游戲,余駭恕不奉陪?!?p> 說罷便要出帳,周異目視帳下衛(wèi)士,衛(wèi)士便以槍攔住余駭,周異曰:“本將說過,其下主將之人需不服我,卻不得不服我,汝若是方才言明不服,本將還當(dāng)欣賞,但卻行此不服之舉,本將便要罰汝?!?p> 余駭曰:“你要如何?”
周異曰:“汝可知江湖幫派如何管教那幫無法無天之徒?便是先選可服于人而服于我之人,若是不服于我,便殺,再選。兵法所講,將從吾令可勝,留,將不從吾令不可勝,去,周異乃兵家之人,今日念你初犯,先責(zé)十五杖,今日游戲,汝亦不得有失?!?p> 隨即果令人責(zé)其十五杖,并仍令其帶傷隨人入山。
至申時,四人分批而返,四位領(lǐng)路之人立于一側(cè),周異便令四將分別講其輿圖,四人一番爭論,不得其果。
周異問四位領(lǐng)路人:“兩地四位如何挑選?”
答曰:“將軍命我等選出兩處相若之地,我等依言行之?!?p> 周異又問:“可有告知何人?”
答曰:“依將軍令,不曾告任何人。”
隨即周異便說出兩地,問于領(lǐng)路之人,果是其所領(lǐng)之地,且是否三人同往之地亦未錯,四將慚愧,周異曰:“我恕國乃山河縱橫之地,為將者,不能從哨探口中辨得地形,便為過,爾等可服?”四將慚愧認服。
隨后數(shù)日,周異便以隔山傳對錯之戲,三甕水一甕泔之戲等命四將為之,所為皆乃荒誕之舉,四將皆是起先不服,卻不得依令行事,隨即卻知原是軍中傳信,以水辨敵營之法等,四將遂又服。
周異便以各色看似詭異之法,教于諸將為將之技。
四將至周異營中近兩月有余,周異方告四將曰:“恕國東面大半已失,諸將軍能于此危難之際,勇挑重擔(dān),本將敬佩,然我南疆之士悍勇有余,機變不足,東原上百年戰(zhàn)事不停,戰(zhàn)法謀略精妙絕倫,本將令諸將軍到此,便是要爾等將戰(zhàn)法機變視若尋常,遂才以荒誕之法傳予諸將軍,謀略本便多變,本將更擅詭謀,非如此諸將不能從令行事,便將成行軍大忌。為我南疆香桐約,周異望諸將軍能依本將之法操練諸軍,以待其時?!?p> 四將領(lǐng)命而回,依先前之法層層操練。
軍中歲月,周而復(fù)始者眾,與常不同者寡,周異巡視三軍,一年之時轉(zhuǎn)瞬便去,待見得三軍各級已可接各令不疑而動,周異方行軍陣演習(xí)。
以軍成陣,乃軍隊?wèi)?zhàn)力之基,散兵游勇不足成勢,此前一年之久,南疆壯士方可依令行事而不亂,周異便先以口令練軍陣,待各級將士能依令成陣,再行鼓號傳令,待將士能辨鼓號而行,再教以旗號,待三軍能辨旗號,終可謂軍。
鼓號旗號,乃諸國諸軍最常見之法,此后數(shù)年教習(xí),再經(jīng)血戰(zhàn),老兵傳新兵,如此可達令行禁止,然恕國自是等不到如此訓(xùn)練成軍之時,遂周異從未妄想以此練成軍。
眾將士以鼓號旗號操練三月之時,其上突下軍令,四部之軍均分得黑白紅三色袖巾。
起先之時,上元部司離部由元拓、離厭帶領(lǐng),著紅巾,公余部由余駭帶領(lǐng)著黑巾,公門部由門柯帶領(lǐng)著白巾,每日帶入山中,便見山外分有濃黑之煙、灰白之煙、濃黑灰白兩股之煙,紅巾者往兩股之處,黑巾者往濃黑之處,白巾者往灰白之處,先到之部餐中有肉,押后之部只余湯粥。
幸而先前三軍將士早見各色各異軍令,遂全軍皆依令行事。
待得四部各有勝負,見煙便能整軍開拔之時,四部之軍又得軍令,每日所帶袖巾至煙起時方知,需整部軍先著正確之色,方可開拔。
起先自是整軍所費之時頗久,不能于所定之時趕至,周異便罰不能到者均只可食湯粥,各部為爭伙食,不過短短幾日,著巾開拔便不需一時辰,其后更是一兩刻便能著巾成隊。
待眾軍著巾所費僅一兩刻,又有軍令,四部分往四地,每日將令變?yōu)槿谌姿募t,抑或一黑六白三紅,不一而足,以集結(jié)各處所費之時為計,每四日調(diào)換伙食,如此便是一番長久適應(yīng),各級軍士紛紛獻法以求其速。
兩月之后,四部到一處同時接令而行,以最后集結(jié)完畢所費之時為計,這般一來,四部便知各部所用之法,又一月,四部竟統(tǒng)一尋得一法,便是先以千夫長分出數(shù)隊并予以編號,待得令之時,依所得之?dāng)?shù)按所定編號依次而分,迅速便能整軍開拔。
周異見以煙編陣終可達似聞鼓號見旗號而成軍,便召來四將,商定如何以煙傳信,商定之后,四將又將各煙之號分層教授,隨即便各自領(lǐng)軍熟悉。
待眾軍熟悉之后,便在搏殺操練、以陣搏殺操練、接戰(zhàn)鼓號旗號操練之中,間以山中以煙調(diào)動之練。
而周異時常便會下達一些奇異之令,經(jīng)如此數(shù)番折騰,三軍早已見令便行,習(xí)以為常。
此間練兵之事自是傳入佑都,般慈甚為其惑,此法與尋常練兵竟是如此不同,頗為詭異,便召上將軍白卓問其緣由。
巧借他理論兵法,妙引奇心授文字。詭帶四將知軍令,方練三軍為利齒。未知白卓如何解惑,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