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宗城鎮(zhèn),徐凡塵閑來無事,便獨自一人閑逛。此地城鎮(zhèn),與普通市井并無二樣,城中居民,多為依附血魔宗之凡俗,亦有少數血魔宗弟子家眷。
一襲白衣,緩緩而行。忽有一人慌慌張張,闖將過來。這人瘦弱,身長不過五尺,尖嘴猴腮,眼瞼深陷。這人身后不遠,還有數人持兵追攆。
徐凡塵挪步向左,本欲讓開這人,不料這人卻偏偏向右,與徐凡塵撞了個滿懷。徐凡塵倒是無恙,這人卻是跌跌撞撞后退數步,腳踝一扭,仰面跌坐于地。
“哎喲,我滴個娘喲,疼死我了!”這人索性仰臥,雙足亂蹬,一邊痛苦打滾,一邊大聲哭喊。
徐凡塵微蹙眉,欲要伸手去拉,未及伸手,卻被這人一把扯住袖口。
“你小子是不是眼瞎,你看,我的祖?zhèn)鞣ㄆ髟饽阕菜?,你得賠我。”這人一手扯住徐凡塵,不讓其離去。另一只手則是握住一塊方帕。方帕之中,有陶片散落。
這時,追攆之人趕至,其中一人薅住這瘦弱男子長發(fā),另一手持短刀,貼近瘦弱男子面龐,輕輕拍擊,兇神惡煞怒罵道:“再給老子跑?。 ?p> 瘦弱男子哭喪著臉,擺手討?zhàn)埖溃骸拔覄倧募依锿祦碜鎮(zhèn)鞣ㄆ?,正欲拿去典當了換錢,這不銀子還未到手,唯一的法器亦被這小子撞得稀碎。諸位大哥,我是真冇得錢,要不讓他賠給諸位?”
男子邊顫巍巍言語,一邊指向徐凡塵。
循著瘦弱男子指向,諸人齊齊望來,其中一虬髯大漢排眾而出,稍稍醞釀,笑道:“小哥,這瘦猴子欠我不少錢。本欲拿他這件祖?zhèn)鲗毼飦韮斶€欠債,這可倒好了,你將他寶物撞碎了,他沒錢還我,你說這事……?”
“你們哪只眼見我撞他的,分明是他自己主動撞上我的,怎的,仗著人多,想訛我?”徐凡塵哂笑道。
瘦弱男子不依不饒,拽住徐凡塵衣袖,道“諸位莫聽他一面之詞,仔細想想也曉得,誰會故意毀壞自己的寶貝。如今法器碎了,錢沒了,可怪不得我不還錢吶!”
其中一人拾起碎陶片,細細觀之,嘖嘖稱贊道:“可惜了這好寶貝。若是完好,十顆靈玉還是值的?!?p> 另一人亦是言道:“這可是一件上好法器,十顆靈玉自然是毫無問題的,打碎了,著實可惜?!?p> “我的十顆靈玉呀!”瘦弱男子猶不放手,死死拉住徐凡塵,不讓其離開。開始撒潑打滾,嚷道:“小子,你賠我靈玉!”
追攆之人中,那虬髯大漢遲疑了許久,又沉吟半晌,適才對徐凡塵說道:“小哥,打個商量可否,他欠我八顆靈玉,你賠八顆即可,至于多的兩顆靈玉,不讓你賠,就當這瘦猴子自認倒霉,如何?”
“哦,八顆是吧!”徐凡塵只是淡淡點頭,取了八顆靈玉,拋給虬髯大漢。
大漢接過,細細查驗,適才喜笑顏開,爽朗笑道:“小哥可真是闊綽,爽快!”
“沒得辦法,出門在外,總要多備些,以防不時之需?!毙旆矇m笑道。
諸人互視一眼,皆點頭稱是。虬髯大漢歡笑,心中稍稍閃過一絲驚疑,猶覺不妥。尋常人家,怎會隨身攜帶如此巨額錢財?
轉念一想,又覺多慮,此處城鎮(zhèn)在血魔宗眼皮底下,本就魚龍混雜,只需留意血魔宗一脈弟子,便可無恙。
諸人正欲走,聞得身后輕語。
“我撞毀他人財物,該賠的業(yè)已賠償。那么,爾等訛我之事,也該算上一算了?!?p> 諸人一愣,那瘦弱男子轉過身,將手中殘余陶片隨手一扔,大笑道:“算甚么算,靈玉已在我等手中,訛你又如何?”
原本還與瘦弱男子勢如水火之人,此時俱哄笑不止。
“那諸位可知我是何人?”徐凡塵一笑,問道。
諸人不以為然,有人大笑:“你是何人,關我們屁事,難不成還是血魔宗弟子不成?”
徐凡塵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掌中有赤色丹丸顯現?!啊睍缘眠@是甚么?“
“嘁,不過一粒破藥丸而已,有何大驚小怪的!”
有人嗤笑。
其中,有眼尖之人,面露震驚,喃喃道:“莫不是九長老的丹丸?”
血魔宗九長老封雍,煉得一手好丹,人盡皆知。可這封老怪尤其珍視自己的丹藥,從來只在血魔宗內部少量供應,小城居民自是無緣得之。只是聽聞,不曾見得。
“此等靈丹,除卻九長老,還有誰可煉得?”徐凡塵笑道:“九長老乃我好友,諸位今日訛我,若是我將此事告知封老怪,你說他會不會跑來撒些毒粉甚么的,或者,跑到諸位家中,給酒水飯菜里加些佐料?”
諸人皆驚,莫不懼怕。這封老怪可是精研丹道,可煉救人靈丹,自然可煉制穿腸劇毒。這封老怪性格乖張難測,也曾救人不少,不過被其毒殺之人更多。封老怪毒物一出,往往殺人于無形,便是在九賢之中,亦是可怕存在。
“你真是九長老好友?”諸人自是不信,僅憑一粒丹丸,顯然并無說服力,不能令諸人信服。
“封老怪尤其喜歡字畫,我送他字畫,他贈我丹丸,你說我與他熟是不熟?”
諸人終是信了幾分,眼前這白衣少年,或許還真與九長老相識,至于是否是好友,其實并不重要。
徐凡塵繼續(xù)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不諸位隨我去九賢宮一趟,親眼見見封老怪?”
虬髯大漢心下懊惱,適才想起先前心中閃過的一絲不祥,轉手將剛得八顆還未及捂熱的靈玉遞給徐凡塵,諂媚笑道:“小哥既是九長老好友,怎的先不明說,鬧得誤會一場,這靈玉,權當贈予小哥的,還望小哥莫要在九長老面前提及此事?!?p> “這靈玉本就是我囊中之物,你好意思說是贈予我的?”徐凡塵一瞥,啞然笑道。
大漢心下一驚,笑道:“那,那小哥先前所說的,算一算,該如何算?”
“爾等七八人,湊夠二十顆靈玉應是不難吧,那就三十顆靈玉,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如何?”徐凡塵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適才笑道。
諸人嚇得一跳,三十顆靈玉,乃三十萬兩銀子,這可不是甚么小數目。
虬髯大漢喚手下數人各自搜身,將所有財物取出。又狠狠一掌摑在那瘦弱男子面門,怒道:“常在河邊走,終是濕了鞋吧,碰瓷碰到鐵板上,真有你的,還不趕緊掏錢?!?p> 那瘦猴男子訕訕,委屈言道:“大哥,可是你說這人面相好欺,我才下手的,怎的又說我的不是?!?p> 虬髯大漢橫眉怒目,嚇得瘦猴男子趕緊閉嘴。
諸人摳搜半天,最終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也就五顆靈玉而已。
“滾吧,才五顆靈玉。此事不會就此作罷的,趕緊回家取得錢財,送至九賢宮封老怪,如若湊不夠,自會有人拾掇爾等。”
數人聞言,皆面露懼色,亦是不敢多言,只得悻悻而去。
這邊剛走,又有人前來。來者為一七八歲孩童,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孩童步至徐凡塵身前,弱弱開口道:“哥哥行行好,我已經餓了好多天,可否給我一點錢買食物?”
徐凡塵無語,遞給孩童二兩碎銀。那小童見此,連聲道謝,轉身跑開。
離此不遠的街道一角,有酒樓一座。此時,酒樓二樓客房內,一年輕女子站在窗前,饒有興致地全程目睹街道上的種種戲碼。
“這人便是徐謫仙?終究還是讓人騙去了錢財!”女子喃喃笑道。
“我看未必!”客房正中檀木桌前,銀發(fā)血眸的洛羽冷冷言道。
女子回轉身,步至桌前,坐下飲茶,笑道:“看來,對于這位仇敵,你很了解呀!”
“倒也算不得了解,只是略知一二罷了?!甭逵鸬缘溃骸按饲奥尻栔?,害我血魔訣不成,道基受損,這仇我可是一直記在心上。”
“那要不要……”女子微笑道,眸中寒光一閃。
洛羽飲盡茶水,沉吟半晌,使勁點了點頭。
街角,衣衫襤褸之孩童載行載笑,暗自嘀咕:這傻黑臉還真是好騙,人傻錢倒是挺多。
繞出深巷,步入大街,孩童笑道:“大爺我今日有錢,燒雞要買兩只,一只自己吃,一只拿來喂狗。酒也要兩壺,一壺自己喝,一壺洗頭!”
行至小販處,孩童果真要了燒雞兩只,烈酒二壺。
小販先是不賣,直至孩童取出一粒碎銀,置于掌心,輕輕拋動,適才笑呵呵打包好燒雞與酒水。
孩童擲出碎銀,小販伸手一操,熟稔地送入嘴中一咬,只聞得牙崩之聲,一顆沾滿血水的牙齒落在地上。
小販忍痛,取出碎銀細看,這哪是甚么碎銀子,分明是一塊石頭。
孩童見勢不妙,拔腿就跑。
“你這小王八蛋,敢耍老子!”
小販大怒,操起身旁火鉗便追出攤位,不多時便追上孩童,狠狠一腳將其踹倒在地,揚起火鉗就抽了數下,打得孩童慘號不止,痛哭求饒,哪還有先前意氣風發(fā)模樣。
“兔崽子,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專行坑蒙拐騙之事,老子今日不好好教訓你一番,你便不長記性?!毙∝湭q不解氣,揚手又欲抽打之。
此時,有白衣少年步至近前,攔住小販,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做了錯事,便要承受責罰,汲取教訓,日后改之。”
小販仍是不依,怒指自己空缺灌風的門牙,道:“莫要與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即便揍了這小子一頓,我的大門牙也回不來了。”
徐凡塵無奈,取出數兩銀子,遞給小販,勸慰道:“牙已掉,也找補不回,只能奉上些許銀兩另作補償了?!?p> 見此,小販適才罷手,接了銀兩,可不敢再用牙咬,而是細細觀之,確認無誤后才釋然。
“兔崽子,今日有好心人幫你,老子便不與你計較,他日若再這般行事,總會有人替你爹娘管教你的!”
言罷,小販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