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站在一邊看景,她坐在一邊埋怨,她就不信大王能自己把自己困死在這里。
想著想著,她靠著石礁便睡著了,受了這么多刺激,她確實身疲力乏了,一睡便是數(shù)個時辰。
她是在寒風(fēng)中醒來的,一睜開眼睛,四處烏漆墨黑,那原本還曬得暖和的太陽,早就消失無影了,天上只有星星,月亮正好露了個角,幾乎躲身在了那座山后。
她搜尋大王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附近空無一人,她連喊了數(shù)聲,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回應(yīng)她,她惱了,對著湖面大罵:“納古拉你個小人,故意把我困在這里吶!你就是這般對待你的一等御前侍女的嗎?”
她零零散散的罵了一通,后來又不想罵了,心想與其浪費體力怨罵,不如想辦法出去找大王理論,大王能出去,她也能。
她心里憋著一口悶氣,誓要出這絕境,她還有抱負(fù),還有重任,任何人都可以向艱難困苦屈服,她夜青喻不能,她的師父還在等著她尋玄宗碎片救命呢!
她在湖面轉(zhuǎn)悠,腦子里不斷盤算著渡湖的各種辦法,但凡有一線希望的辦法,她都要去嘗試。
很快,她便瞄到這湖岸上的一顆高瘦的枯樹,可是沒有刀劍她如何削樹為船為槳呢?
不管了,先把它踢倒再說吧。
狠狠的兩腳飛旋而去,枯樹動搖了,奈何根部扎得穩(wěn)實,再掰吧!
又費了好些勁,這脖子粗的樹才是倒下了,足有四五個人長,可是怎么利用呢?
后來她又盯上枯樹枝杈,給一根根掰了下來,她忽生了妙計,枯木枝干雖內(nèi)里不空,但卻失了水分,輕巧,定然能浮于水面。
可是枝干才有三截,不夠拼湊成木筏呀?再想想。
走著走著,她絆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一摸才發(fā)現(xiàn)地上這草居然這般堅硬,竟絆得她摔了這么狠,應(yīng)是挺牢固的吧。
人一想起辦法來,還真是辦法橫生,幸運天降,絆了這一跤,辦法又出來了。
她拔了頭上固發(fā)的釵子,將堅硬的草藤給從地里撬出,又扯碎了衣裳成布條,將這些草藤編織成網(wǎng),外部綁與枯樹枝,然后將這好大一片簡易的浮網(wǎng)綁在自己身上,她游在冰冷的湖里,游累了也能被拽在湖面不下沉。
冷得發(fā)抖,她也依然堅持著,正如大王所言“開弓沒有回頭箭”。
歇歇停停,她在漆黑寒冷的夜里游了好久,才在后半夜游到了對岸。
對岸的山就在她跟前,高得她要仰頭而望,對岸的地上有干柴和石頭,她可以生火取暖,然而她并沒有,而是選擇爬山,她堅信山的那頭一定是出路,她不愿在目的地前松懈。
咬著那氣骨,她杵著木棍便往山上爬去,她一步都沒有回頭看,爬了好久好久,天亮的時候,她終于爬到了山頂,終于可以歇口氣了。
這時她再回頭看那面湖,她笑了,湖依然是美景,但離她很遠(yuǎn)了,相比前方的腳下,一座座宮殿和日出,才是離她最近的,仿佛坐視天下的感覺,胸懷突然就開闊了,昨夜的苦,在現(xiàn)下的心里,竟是不痛不癢的。
看著日出一點點露出宮殿的檐頂,頭一次感覺清晨的第一束陽光,是最先擁抱她的,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人若原地不動,必受其困,再大的難,若往前看,往前走了,必有另一番天地,所有的困苦,都會在未來化作編織羽翼的根須,回頭再看昨天,昨日之苦根本不算什么。
經(jīng)歷昨晚,她豁然開朗,麻溜的下了山,跑回了自己的宮殿,洗漱打扮了一番,光鮮亮麗的去了三政殿,她知道大王在等她。
她快步到了三政殿門口,見到鐘忠,她收斂了激動,慢步跨了進(jìn)去,果然,大王是在里頭的。
她腳步很輕,在批閱奏折的大王還是發(fā)現(xiàn)了她,抬頭見她整衣妝凈,便知她心里不怨自己了。
他還是冷冷的埋回頭去批閱奏折,又一面與跟旁侍衛(wèi)道:“給夜青喻送碗姜湯來,再請個醫(yī)倌。”
“是。”
夜青喻不解,走到他的案桌前:“大王不必麻煩的,我來找你不是為了找你討理的,我是來感謝大王的?!?p> 大王嘴角微揚:“還有呢?”
“還有向大王詢問解決之法。”
“你終于悟到點上了,還不算太笨?!贝笸鮼G了手里的折子,負(fù)手起身,“昨日江湖之事重現(xiàn),以你現(xiàn)下之態(tài),你當(dāng)如何?”
夜青喻目光自信而堅定,開口即答:“與其自控其中埋怨、懊悔、憤怒、挫敗,不如一往無前,做實事,明目標(biāo)。”
大王投來贊賞的目光,慢悠悠的轉(zhuǎn)出了案桌:“開弓沒有回頭箭,遇事要直面問題,解決問題,而不是直面自己的情緒,深陷其中自斷前路。人生在世,你終歸要負(fù)人負(fù)事,并不是你活在懊悔和自責(zé)里,你所負(fù)的人和事便能得到補償或是回到事發(fā)前,你要記住,萬人皆可負(fù)你,但你切莫先自傷,沒人會對你的前途和生死負(fù)責(zé)。”
大王的話雖然沒有人情味,但卻是很現(xiàn)實的道理,或許她能接受道理,卻不能完全接受他的話,她可以帶著一身罪惡厚顏無恥的快活,可卻做不到帶著心安理得去無視她自己造的孽,心里坦蕩,該還的還是要還,該走的路還是要堅持。
“大王昨日問我如何滅門石青門,又問我對武林七俊了解多少,不知大王心里作何打算的?可否再提點提點青喻?”
瑢璣的仇,她不能不報,只是不能沖動的報。
大王倒是自始至終淡定得很,回答道:“武林七俊在南迦國乃武林之尊,榮辱一體,百年來,無人能拆,但孤知道,他們面和心不和,有利共享,有害卻各推各避。你滅石青門也許輕而易舉,但江湖之上,你便是頭號要犯,而孤的南迦國,也將動蕩?!?p> “所以我不能殺他們?”夜青喻有些微怒,“還以為你能有什么高見。”
才說完,夜青喻腦袋上又挨了一敲:“剛還夸你有悟性呢!孤話還沒說完你又憤恨不平起來了?!鞭D(zhuǎn)又沖外頭的鐘忠喊道:“鐘忠!吩咐醫(yī)倌不用來了,這丫頭喝口姜湯就夠了?!?p> “是。”鐘忠立即回應(yīng)。夜青喻眉頭頓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