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晚上,此時正是夜黑風高。
在靜月城某家客棧的一個客房中,兩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正在房間的窗戶前聊著什么。
此時舞青曲已經(jīng)半個人翻出了窗戶,還不忘探回頭向秋半兒問道:“半兒,等會要是你師姐來了,記得跟她說什么嗎?”
秋半兒顯然有些底氣不足,只見她怯怯地點了點頭,卻又小聲喃喃道:“我知道了師兄,但萬一琉柒師姐要是不相信該怎么辦?”
“沒事,你只要把我教你的話,說給她聽,她一定會相信的?!?p> “哎,師兄……”
秋半兒還想對舞青曲說些什么,但舞青曲此時已經(jīng)一個閃身出了窗戶,躍到了客棧的屋檐上。
此時的舞青曲,就像是在黑夜中張開雙翼的夜鷺,輕巧地在幾個房頂間連續(xù)跳躍了幾次,就這樣消失在了秋半兒的視野中。
秋半兒見舞青曲已經(jīng)沒了影,只好委屈巴巴地自語道:“你這人走這么快干嘛,我怕黑的好不好,就不能等我睡著再走!”
能回答她的,只有一陣陣從窗外吹來的冷風。
小姑娘冷的一哆嗦,趕緊關上了窗戶,甚至又將窗戶牢牢鎖了起來,她慢慢將房間的燭火吹滅后,小腳丫在木地板上快速地跑動起來,飛速跳到了床上,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進了棉被中。
“晚安!”
……
夜晚的靜月城與白天有些區(qū)別,街道上燈火闌珊,只有少數(shù)的行人還在城中游蕩,幾只野貓也趁著夜黑,在小巷各處尋竄,一不小心溜進哪家院子里,又被衣著不整的院主人趕出院子。
院主人趕走野貓后,又罵罵咧咧地回到了廂房,抱怨被這些小畜生打擾了他的好夢,而那只被趕走地野貓,又不知道傻傻地闖進了誰家。
路邊不知名的酒樓里,掌柜的和小二正想辦法叫醒一群醉醺醺的客人,客人剛被小二攙扶起來,又轉(zhuǎn)身吐了一地……
這些都被在樓上竄梭的舞青曲盡收眼底,凡人的生活喜怒,凡世的自然運轉(zhuǎn),看上去雖然普通,但是對于舞青曲來說,卻感覺到了世間該有的生氣。
一段時間后,在屋檐上行走的舞青曲,終于能遠遠地看見“青云長閣”四個大字了。
青云長閣的三樓,一個慵懶的身影,正把玩著自己手中的人形木偶。
這時,慵懶的身影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目光往窗外偷偷瞥了一眼后,迅速將手中的木偶藏進了袖口中。
女孩將木偶收起來后,下意識地吹起了口哨,眼神有些慌亂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咚,咚,咚!”
隨著窗戶外傳來了敲擊的聲音,青糖懶散的聲音也在屋里響了起來,“叔,你就不能走正門進來嗎?”
“吱!”
舞青曲打開窗戶后,飛快地從窗外溜了進來,并且又熟練地關上了窗戶。
他剛進屋就向著青糖解釋道:“這不是情況有些著急嗎,而且你們這家店晚上就打烊了,正門我也進不來?!?p> “呵……”回答舞青曲的,只有青糖一個慵懶的白眼。
“嘿嘿?!蔽枨嗲仓皇菍擂蔚匦α藘陕?,便直入正題道:“青糖,我現(xiàn)在需要你幫我一把。”
“嗯?”
青糖原本慵懶的眼睛突然猛地瞪大,像是聽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樣,但她也就失神了片刻,不一會兒就恢復了慵懶的模樣。
“叔,這可是你第一次讓我?guī)湍?。”青糖有些驚訝地感慨道。
在她的記憶中,舞青曲確實是從來都沒有讓她幫忙過,一直都是舞叔叔跟父親一起照顧著她。
她說完這句話后,又鄭重地補充道:“說吧,要求隨便提就是了,雖然我的本事比不上你,但我還是能幫上不少忙的?!?p> 舞青曲聽完青糖的話后,心里不禁一陣暖意升起。
隨后他便解釋道:“最近因為玉魂樹的事情,修行界快要亂成一鍋粥了,凡世也因此受到了不少牽連,我想要停下這場紛爭,但是以我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別說平息紛爭了,想要自保都是難事,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青糖很認真地聽完舞青曲的話后,面色平靜地回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出面調(diào)解就是了?!?p> “不行?!蔽枨嗲鷧s出乎意料地否決了青糖的建議,“你出面的話可能會有危險,況且讓你出面解決,說不定修行界會變得更混亂,到時候那些活到現(xiàn)在的老怪物們,也說不定會因此入世,那時候可真就是修行界的災難了?!?p> 看著青糖有些不解的目光,舞青曲還以為青糖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便又解釋道:“這句話可不是在騙你,你知道嗎,我們的那個時代可能還沒有結束!”
“叔,我沒覺得你在騙我,你跟我說得哪句話我不都是深信不疑嗎?”
“只是什么叫活到現(xiàn)在的老怪物們?怎么,活得久也有錯嘍?”青糖略顯懶散而又有些腹黑地嘲諷道。
舞青曲立馬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話了,便趕緊去哄小姑娘開心,“青糖啊,你也知道叔不是那個意思,叔自己都還沒老呢,我們的青糖小姑娘怎么會老呢,是吧侄女?”
“好了,好了”青糖立馬打斷了舞青曲的話,無奈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說的這些話,騙騙這個叫做秋十六的小姑娘還差不多。”
“說吧叔,想讓我怎么幫你?”
“嘿嘿。”舞青曲只好無奈傻笑兩聲,隨后便認真地說道:“今天晚上我先去打探一下靜月國現(xiàn)在的狀況,順便我再放出一些生風,吸引更多的修行者過來,到時候來的人越多,威懾效果就越好?!?p> 青糖詢問道:“叔,那你讓我干什么?”
“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戲……”
青糖聽完舞青曲的計劃后,面色平靜的鄙視道:“叔,你這也太壞了吧?”
舞青曲卻裝成沒聽到青糖的話一樣,只顧從手上的金鐲中取出了那把羽扇。
青糖這時也注意到了舞青手腕上帶著的金鐲子,以及那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羽扇,“叔,你這件兩件寶貝還在呢?”
“之前隕落的時候,這兩件寶物被我?guī)熜帧熃闼麄兘o拿到了,前兩天才回到我手里?!蔽枨嗲忉尩?。
“噗……”青糖有些忍不住笑出了聲,當然她不是在嘲笑舞青曲隕落的事情,而是在笑舞青曲對那兩個人的稱呼。
一想到舞青曲的那兩位師兄師姐,青糖就只能苦笑著揉了揉頭。
舞青曲敲了敲青糖的腦袋,有些氣笑著講道:“要是沒有他們倆,我這兩件寶貝還不知道被哪家宗門的大能摸走呢?!?p> 青糖將身子懶散地伏在木桌上,又用手撓了撓剛剛被舞青曲敲打的地方,“我知道了,叔。”
“雙洚……”
舞青曲口中緩緩叫出雙洚的名字,此刻在舞青曲的腦海中,逐漸浮現(xiàn)出了雙洚當初在荒山上的模樣。
舞青曲又思索了片刻后,突然揮起手中的羽扇,朝著自己扇了幾下。
只見那羽扇上慢慢散出一股紅色的煙霧,將舞青曲整個人籠罩在內(nèi),青糖見此場景卻沒有感覺絲毫意外,只是安靜地等待著舞青曲施法結束。
隨著紅色的煙霧逐漸散去,舞青曲從原本小女孩的模樣竟然幻化成了一個成年男子,而青糖原本懶散的眼神,在看到男子的那刻一瞬間瞪大起來。
“叔……叔!”
青糖瞬間從木桌上彈起,一把撲進了舞青曲的懷里,她的情緒也在這一刻徹底繃不住了,“叔,你真的回來了……嗚嗚嗚,青糖真的很想你??!”
舞青曲正是幻化成了他原本的模樣,他本來是想變成雙洚,試試自己這扇子還能不能用。
但是當他又看了一眼青糖后,就想著給青糖一個驚喜,想要用自己的模樣與青糖正式地見上一面,卻沒想到青糖的情緒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一下子爆發(fā)出來了。
“叔,我真的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從我聽到你隕落的消息后,我就沒有再走出過這個門了,我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話?!?p> 青糖一邊哭,一邊抹著臉上的眼淚,“那個時候外面都以為我也死在這里了,我真的不敢出去了,外面的人青糖都不認識,青糖真的好怕,青糖真的只是想你和爹爹了?!?p> “叔,我父親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求求你不要再因為自責而躲著青糖了好不好,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已經(jīng)沒有別的親人了?!?p> 舞青曲在這一刻也沉默了,他一直以為這個被他們一直照顧的小姑娘已經(jīng)長大了,所以面對從前那些經(jīng)歷的時候,舞青曲選擇了躲避,他覺得只要青糖看不到他,就不會想起從前的那些回憶,也就不會感到難過了。
可是舞青曲怎么久以來,一直忘記了,青糖也是一個很內(nèi)向、很懂事的小女孩,就像他們剛見面時一樣。
那個喜歡躲在自己父親身后的小女孩……
舞青曲像很久以前一樣,撫摸著青糖的小腦袋……而青糖那個不著調(diào)的父親,就在一邊裝作沒事的樣子,但是用關心的不斷偷偷地注視著他的女兒。
青糖的父親確定了女兒沒事后,便假裝嚴肅地講道:“好了舞青曲,你還哄她干什么,讓她自己爬起來,她現(xiàn)在可是一名修行者,又不是普通小孩子了,摔倒都要哭半天,像什么樣子?!?p> 小姑娘青糖聽完父親的話后,雙眼含著淚珠,撅著嘴委屈巴巴地看著舞青曲。
“嘿,你這人怎么老是這么沒心沒肺的,這可是你閨女。”
“你要是不哄她我哄,哎,說不定等我以后老了,青糖這小姑娘更親近我,以后給我養(yǎng)老送終,等你老了就沒人管你了?!?p> 然而面對舞青曲的這些長篇大論、家長里短,小青糖的父親只是平淡地回答道:“我們修行之人是不會衰老的。”
“嘿!”舞青曲也沒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在對待這件事情上,會這么倔。
他生怕給青糖這個小姑娘留下什么不好的童年回憶,便趕緊去哄青糖開心:“青糖別怕,你爹他就這個樣子,也就嘴上功夫厲害,心里肯定疼死你了……嘿?你這小姑娘這么小就會白眼了嗎,還不信你舞叔叔的話了……”
小青糖奶聲奶氣地委屈道:“哼!兩個大騙子!”
“小青糖啊,舞叔叔我怎么可能騙你呢!”舞青曲更像是那個老父親,趕緊跑上前去哄青糖開心。
“哼,那我不管,反正你們就是大騙子!”慢慢地,小青糖也忘記了之前的委屈,傲嬌地與舞青曲聊起了天。
青糖父親見女兒的心情好起來,他的嘴角上偷偷揚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