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徐淐徑（二）
“聽說了，可我沒信真，咱們大爺和誰都和和氣氣的，怎么會突然……更不敢多問了?！?p> “咱們大爺高節(jié)清風(fēng)，可是個好官呢，那自然惹了那些貪官不滿意了?？墒乔Р辉撊f不該竟然上奏彈劾誠王一本。那可是國主的親兒子！”
“大爺便是太心實、太孤高了?！?p> “少說兩句，咱們丫頭都明白的道理，你想大爺不明白嗎？還不是有勢在必行的理由。朝廷的事，那些威嚴(yán)的大人物都講不清道不明，咱可不懂。喏，這不是丸藥，姨太太之前從老太太那兒得的?！?p> “啊，原來姨太太來是送藥的?！?p> 這是大太太和姨太太的心腹丫頭香枝和錦兒在廊下議論。好事不出門，徐大爺在殿上頂撞參劾王爺?shù)氖?，即便是丫頭們也聽了幾句，免不了議論的。雖沒有革職、罰俸，聽說國主大大地發(fā)了怒，又賞了杖刑，這可是大事。
徐家在朝中最高的官兒便是徐淐徑的中丞之位，比起徐天罡的從三品副都護的閑職和資歷尚輕的霄鴻將軍，只徐淐徑之位有左右政策的效用，有扛鼎之能，更是作為徐家族長，左右著整個家族的榮辱權(quán)利，自是惹了千千白白只眼睛在看了。
“三爺怎么也不勸著點？聽說霄鴻小將軍這一兩年可得國主喜歡的，說話總也管幾分用?！?p> “三爺又不在朝上。三爺受傷養(yǎng)著呢?！?p> “不在朝上，便沒聽到風(fēng)聲了？趕去說兩句好話也使得。他從馬上摔下來都一個月多了，還不上朝去？咱們老爺也不是第一回進諫的，之前也沒見三爺勸勸老爺?！?p> “瞧你說的，咱們大爺看三爺是自己人，三爺可不一定，要么早早地忙著慌兒地自立門戶搬出去住的呢？你別說，三爺和大爺為的還不一樣。心疼老爺，打了十五杖呢，皮開肉綻的，接回來那天那個樣子……哎，可別提了。據(jù)說好在是掌事的公公心服我們大爺盡忠為民，下的手輕了些……”
“這話怎可隨便講的？十五便是十五，王法怎么可姑息量力而行的？”大爺?shù)囊烫銣E正巧出來，聽見了，訓(xùn)了兩人一頓，咬著牙說：“還有啊，嚼三爺?shù)纳喔?，你們不夠活的了？大冬天的，可別怪我取點冰泠泠的井水，給你們澆澆頭清醒清醒。以后都給我注意點！藥呢，還不給我，沒人敷傷就能好了嗎？”
秀淓拿了丸藥，冷哼一聲，抬腳就走，走了一半，差點打簾子進屋，想了想，又轉(zhuǎn)回來，“你們兩個，知道孫姑娘吧，三爺府里的孫姑娘？她最近做什么呢？”
“孫姑娘這兩日在老太太那兒呢。”
“什么？可真？”秀姨太眉毛輕挑，滿腹疑惑，“去那兒干啥了？”
“跟著老太太學(xué)規(guī)矩呢，竹鴛還說，老太太最近身體不好，可能也是照看著……”
“誰又身體好了？”秀淓冷哼一聲，摔下簾子進了屋。
這是大爺和太太的臥房，進去了立時變了個人一般，舉步都溫婉起來，走至床腳，不假丫鬟的手，親自給大爺上藥，用酒研開丸藥，細細地上著，著手頗輕。
秀姨太是大老爺?shù)亩烫?。徐淐徑除了正妻柳氏之外，頭一個姨太太天不假年，秀淓、桂環(huán)便是二姨太、三姨太，因二房有四個姨太太，滿府里人多，合府便都取個字出來稱呼，便是秀姨太和桂姨太，
與桂姨太的老實忠厚不同，秀淓在家中是最得意的姨太太，就為的是心細靈巧，懂照顧人，手勤心也勤。
大太太也在屋里，坐在床沿看著秀淓上藥，雙眼紅紅的，時不時使帕子擦一擦淚。大爺神思清楚，就是疼痛，青紅紫斑在腿上一片一片，傷得頗重，卻一聲不出，趴在床榻上。藥上完了，秀淓服侍大爺進了茶后，與太太兩人互使一眼色，退了出來。
“方才你在外頭耽擱那么久，干什么呢？”
“藥丸子在丫頭手里，我出來拿，她們說話不注意，我提醒了一下?！?p> “說什么話？”
秀淓滿屋里看了看，見四下沒外人，輕聲說道：“還不是大爺在朝上的事。丫頭們嚼舌根，說三爺怎么不勸勸。”
柳氏聽罷，哼了一聲，“他去勸，有這好心？徐三爺誰還不知道，兩手閑閑滿身輕，最不會理會所謂閑事了?！?p> 柳氏臉上不無諷刺之意。
“可不是么。三爺可不管我們屋子的事，丫頭們倒好，一天天記掛著人家，巴巴地臉兒那么熱，貼上去。但我也沒說什么，就讓他們別議論主子。太太，可是您說大爺這回受傷，上邊兒是不是……”
“為官的總有得罪圣上的時候，倒不致怕這些?！?p> “可是……”
“老爺他心里有數(shù)。請大夫來細細看了，只是傷了皮肉，圣上洪恩，是沒假的?！?p> 見主母都發(fā)了話，秀淓委委屈屈地，也只能低頭應(yīng)一聲“是”。
柳氏微微一笑，心忖道，還是年輕，擔(dān)不住事兒。只是看到當(dāng)家人爺受點小罰就這樣，若是有點兒別的叫你知道了，還得了呢。
“對了，你有身子的事兒，要不要就告訴他，讓他高興高興?！?p> 秀淓羞紅了臉，“太太……還不準(zhǔn)呢，是不是過了兩月三月再說？”
“跟外邊過了三月再說不急，跟自己男人什么說不得，你去吧，趁這幾日他也不會忙了?！?p> ”能說嗎？我總怕不穩(wěn)，想著再過幾天，這又趕上大爺受傷，我怕拿不準(zhǔn)他脾氣……”
“傻妹妹，有什么拿不準(zhǔn)的，你不是也知道，咱們家里就盼著孩子，我同你大爺，真真兒的是一樣的心。他一定高興，我都說了皮肉傷，不礙事的。咱照樣過就是了。你去倒盞茶，順便把這件事好好同他說了?！?p> “是，我都聽太太的?！?p> “好妹妹，你也知道，咱們大房可盼個孩子好久了。別慌忙，好好養(yǎng)胎，好好和老爺說?！?p> 秀淓姨太太深深行個禮，赧然一笑，進了屋子。
大太太在外間微微點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