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裕王（一）

　　甲一斐愣了一下：“什么？”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

　　不錯，大小姐今日的確有些奇怪。至于是哪里奇怪，甲一斐形容不出來，可是那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感在心中徘徊，無處溯源，他不由自主地面色凝重起來。

　　一個月，可以做很多事。尤其在一個人賦閑在家，“養(yǎng)傷”的時候。

　　靜中生煩惱，徐佑倧在一個月之內(nèi)，平白生了許多事給自己做，不然靜養(yǎng)變作了熬煎，時光太難打發(fā)。

　　他先是翻遍了尋常忙時不曾看完的書冊，沒了意思，叫著孫喻雪尋了不少醫(yī)書，想鉆研一二。這期間孫喻雪終于得了應(yīng)允，不再在霄鴻府’軟禁’，可以回家了，雖說徐佑倧要求天方夜譚，一個絲毫沒經(jīng)過醫(yī)藥培訓(xùn)的人，竟要看醫(yī)術(shù)藥冊。孫喻雪仍是給他取了不少書回來，三爺百無聊賴間，又看遍了她的書。

　　終于養(yǎng)地差不多，能下床后，徐佑倧尋了鋤、鍬等物，帶著小廝們，在院中移培起梅樹來。霄鴻府里人看了，都是莞爾，威風(fēng)凜凜的小將軍在自己府里種梅花，實在是不搭之事。

　　不過三爺真是得不了富貴懶病的人，一天竟也不曾閑坐。又隱隱擔(dān)心，莫不是這位爺閑出了病罷？身上病沒好，又添一心病了。

　　這期間還有件事，老太太某一天不知起了什么念頭，叫孫喻雪去自己那里。徐佑倧不知何意，猜度著許是給老人家看看方子，自然也不敢違拗，就讓她去了，沒想到一去不回，老太太硬是留下使喚了，就在老太太臥房不遠(yuǎn)撥了間屋子，令她住了好幾天，徐佑倧叫人去請了幾次也不放人回來。

　　大半月的時間，徐佑倧終于在府里待膩煩了，不自在起來。能種梅花的地方都種遍了，醫(yī)書看膩了，經(jīng)史野傳都看煩了，連字都臨了幾厚疊子之后，徐佑倧叫了幾班戲回來，擺了幾回家戲。可是病中不得見外人，只得自己同霄鴻府下人們排排坐定了，一起看。

　　快滿一個月時，他便迫不及待地走動了。再有三五天，便即可以上朝議事了。只是一件事，他必須要先去做了，才好做別的。都說事緩則圓，徐佑倧嘆著氣，可這件事他若再’緩’下去，一定招致不好的后果。

　　于是這天，徐佑倧來到裕王府的大門。

　　門戶高筑，紅墻黑瓦，裕王低調(diào)，院戶修建地同一般高品職的言官院墻沒什么差別，雖高雅清貴，顯不出是王爺?shù)脑焊畞怼Ｐ煊觽忂€是第一次登裕王府大門。要說什么，要做什么，其實他心中仍是忐忑。

　　當(dāng)日在東萊，承蒙裕王出兵解救，他一條命才保得住。徐佑倧心中知曉，裕王救他，是擔(dān)了很大風(fēng)險的，國主最忌諱兩個世子越了本分，刺探只有國主方能知道的消息。

　　這些日子，徐佑倧倚賴著養(yǎng)病的借口，除了寫了幾封謝函、拜帖過裕王府去，遲遲縮著不愿面見裕王、親自拜謝，并非是不懂感激的白眼狼，實在也是事出有因。

　　其一，國主并沒多言什么，但是心里是否將他視作了裕王黨？前些年中，裕王之母竇貴妃的案子牽連甚廣，僅僅是三品以上的高位被處死、處罰的就有五人，牽一發(fā)動全朝，自此朝中大臣，在國主嚴(yán)令下，再不敢公開投效世子。不但裕王，誠王也是一樣的。與裕王一脈更是疏遠(yuǎn)不敢近。

　　其二，早年間的一段舊事了，但只要大郇高官貴胄，無人不曉的——徐家有女兒嫁到了宮家，而宮家是竇妃案的最大罪臣。這就令徐家整門與裕王世子比旁人更遠(yuǎn)了數(shù)分——不敢不避嫌疑。

　　事過多年，裕王重新取得了圣上的喜歡，可誠王也不遑多讓。裕王與誠王之爭明明暗暗地，卻是曠日持久，不分勝負(fù)。誠王和徐佑倧關(guān)系一向還不錯，裕王卻從沒有同他多語的。這次被救，若是徐徐佑貿(mào)然鬧大了動靜，去裕王府大榭，指不定給裕王招致禍端。

　　可如今，在幾尊大佛間，徐佑倧最擔(dān)心的還是自己——大郇國兩世子暗戰(zhàn)中何以自處，尤其是被一方偏袒后，這一步棋子點在何處，就更是難。誠王有心拉攏他，他還沒想出應(yīng)對之法，裕王又成了他救命恩人。

　　一個月的索問，天天懸心就為這事，到今天硬趕著去面見裕王的路上了，徐佑倧仍是沒理出個頭緒來。

　　有下人應(yīng)門，見徐三公子來拜，忙讓至內(nèi)庭等候，見到一男子從屋門后轉(zhuǎn)出來，朗眉闊目，姿態(tài)清雅，形容俊秀。

　　正是裕王。

　　徐佑倧忙見禮寒暄，一見面謝意不絕。

　　裕王心情頗好的樣子，笑吟吟地，

　　“天色不早了，若是談事兒，本王可不該這時候叫徐將軍來。今兒叫徐將軍來，不為別的，只為小王得了些新鮮玩意兒，雖不值什么，也有個同好一起吃才香甜些。前幾天同關(guān)將軍去圍獵，打了一頭鹿。還巧，前日伊康國朝貢，帶來了廚子現(xiàn)做的伊康的松瓤奶果和姜子餅，這可是咱們大郇沒有的新鮮玩意。我就想起你來了。這么多日不見了，你養(yǎng)傷定然忌口頗多，早饞了。還有粉脆的栗子、白果、榛仁現(xiàn)烤制，咱們喝茶聊天兒?！?p>　　徐佑倧忙笑道：“勞王爺想著，臣下已經(jīng)大好了。這些果子實在細(xì)致，一進(jìn)來臣下便聞著香氣四溢，只不知道是什么稀奇好物兒?！?p>　　裕王大笑道：“那也不必光聞著，來，孫將軍不必拘著，喝茶?！?p>　　上來一丫頭行了禮，跪坐下，煎滾了水，手拜香茶，讓與兩人。

　　徐佑倧把這茶吃了一杯，香妙順口，另佐著細(xì)果以及各色美食，兩人邊飲邊談些閑事。

　　茶喝了有兩盞，裕王屏退左右，連煎茶丫頭也退下去了。

　　徐佑倧心忖道，終于要講正題了。

　　“孫將軍可知道，本王或許近日要成親了？”裕王慢慢品著茶，看了他一眼，自起了一個話題。

　　話轉(zhuǎn)的太快，方才還在說煎茶之甘甜，鹿肉之鮮美，松瓤之清香，裕王突然講起了自己的——終身之事？

　　徐佑倧愣了一下，滿心的驚疑不敢外露，“臣下尚不知如此喜事，恭喜王爺了！”

　　“未定呢，只是或許罷了。那，徐將軍知道王妃人選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