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個晴朗的夜晚,淺淺和草根趁著月色回去找魚群再次商議逃離稻田的事情了。老六帶著蝦球和短尾巴飽餐一頓紅蟲之后,它們開始挺著溜圓的肚子邊走邊逛。
“哎,老六,你說這水里一團(tuán)兒一團(tuán)兒的紅蟲兒到底是什么???別說,還真好吃呢!”
短尾巴一邊剔著牙縫一邊就問老六。蝦球也很好奇,于是也催著老六給講講。
“這叫‘紅線蟲’,它們其實(shí)就像孑孓一樣也是一種蚊子的幼蟲。”
“什么?”蝦球不敢相信。“這么長的紅蟲子,那得變成多大個的蚊子?。 ?p> “別怕,別怕??!”老六趕忙說,“這是一種搖蚊的幼蟲,你們別看它長得大個,但是它根本就不吸血,它是一種靠植物汁液活著的蚊子呢!”
蚊子還有不吸血的?蝦球聽著可真是新鮮!那天剛認(rèn)識了只吃肉不吸血的寬體金線蛭,今天竟然又遇到了不吸血只和草汁兒的搖蚊。
蝦球搖搖頭,世界可真奇妙??!短尾巴別看尾巴上長了壞瘡,但是它還是活潑依舊?,F(xiàn)在它一邊走一邊發(fā)明了一個新游戲,它管這個游戲叫做抓月亮。原來它從剛才吃完紅蟲可就一直盯著水面上晃晃悠悠的“月亮”呢!這會兒它邊走邊撲,總想跳過去一把抓住前面的“月亮”,但是月亮就好像一直在跟它開玩笑,總在它剛撲到那個地方的時(shí)候卻突然又出現(xiàn)在了更遠(yuǎn)的前方……
“哎!我說你這人瞎折騰什么??!看看你把水都給攪渾了!”
一個仿佛雨滴落在水面“叮咚”作響的那種清脆的聲音從短尾巴撲到的地方響起。隨著聲音一只仿佛是河蝦般的小家伙從渾水中沖了出來,它用肚子朝上奇異的姿勢游著水,腹部眾多的腹足波浪般地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擺動著,它好不容易站穩(wěn),就開始狠命地清理著自己被渾水弄臟的身體。
這只“河蝦”只顧著清理自己的身體,但是站在對面的蝦球看見月光映照下的對方的一刻,卻已經(jīng)呆住了。
“它,它可是太美了!”蝦球自言自語著,呆呆地看著對方微綠透明的身體在銀色的月光下那么的晶瑩剔透,還有它兩只黑溜溜的眼睛,還有它的尾巴……
“蝦球!嘿!這一定是你們河蝦的女生!”老六開心地分析著,“嚯!它長得和你可真不一樣!”
老六的判斷完全符合蝦球自己的判斷。說實(shí)話,蝦球已經(jīng)完全被對面這位給迷住了!它想要跟對方打個招呼,但是還沒開口,竟然一時(shí)語塞,臉還紅了呢!
“蝦球!你這是怎么了?”老六不明就里?!澳憧吹阶约旱耐愒趺催B個招呼都不打?”老六一點(diǎn)兒也不明白蝦球現(xiàn)在的窘態(tài),看到蝦球和短尾巴都不開口,老六紳士地決定自己必須代表它們先打個招呼才行。于是它說:“嗨!河蝦姑娘!剛才弄臟你的地方真不好意思!短尾巴它不是故意的,我?guī)o你道個歉!對了,你看這是我的好朋友蝦球!”老六說著可就一把把蝦球推到了前面。“它也是你的同類呢!你看?。∷且恢缓游r帥哥呢!”
老六這么推薦自己,蝦球的臉更紅了。
“嘿!我說你這河蝦為什么臉這么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人類給煮了呢!”
對方“叮咚”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蝦球覺得光是這個聲音它可就已經(jīng)愛到無以復(fù)加了。
“誒?什么叫‘你這河蝦’?你自己不也一樣是一只河蝦嗎?”短尾巴沒聽明白對方的話,“你應(yīng)該說你這個男生才對吧!”
“那有什么區(qū)別嗎?”
對面這位顯然不明白短尾巴為什么這么糾正自己。于是老六決定要給它解釋一下。
“短尾巴的意思就是,既然你們兩個都是河蝦,只不過它是男生,你是女生。所以你說它‘你這河蝦’,就好像你自己不是河蝦似的……哈哈!”
老六覺得自己表達(dá)的很清楚,它得意地笑了起來。沒想到對方卻奇怪了。
“哎?誰說我也是一只河蝦?你們哪一只眼睛看出我是一只河蝦?”
“哦?你不是河蝦?”
這下子就連蝦球也愣在了當(dāng)場。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呀!它的須子可真短!眼睛也跟你不一樣!”老六轉(zhuǎn)向蝦球,一邊看蝦球一邊對著它說,:“蝦球你的眼睛凸凸的可以動來動去,但是它的眼睛很普通??!就像豆娘那樣是扣在頭頂兩邊的?!?p> 接著老六又扭回頭再仔細(xì)看看對面這位翠綠色渾身仙氣兒的小美人。
“呀!它居然沒有鉗子!”
不僅如此,老六還發(fā)現(xiàn)這小美人的“腹足”也長得和蝦球很不一樣!蝦球的那些腹足都是服服貼貼地兩個一行從上到下整整齊齊排列在它肚子前端。但是對面這位的腿在張開的時(shí)候卻是像珍珠小時(shí)候那樣枝枝叉叉地分列在它身體兩側(cè),細(xì)細(xì)數(shù)來,每一側(cè)都是上下短中間長的那么十一條,而且每一條上都長著細(xì)密的絨毛。
“蝦球,你看它的尾巴也和你不一樣呢!”
老六又接著說。原來這小美人翠綠透明的身體尾端竟然長著兩條鮮紅尖細(xì)分叉的尾巴,這和蝦球扁平像小扇子一樣的尾巴差別可太大了!
老六看到的這一切蝦球當(dāng)然也看到了。它正兀自吃驚,對面這位渾身仙氣兒的美人又說話了。
“都說了我又不是河蝦,那我干嘛要有長須子,干嘛還要長出長鉗子?”
“那,那你到底是誰?。俊?p> 老六盯著這個乍一看跟河蝦長得這么像的小家伙可犯了愁了。
“你這只蟾蜍,話說了這么一大堆可只有一點(diǎn)說到點(diǎn)兒上了,那就是我的確是一個女生!不過我可不是河蝦,不過倒是有好多人都因?yàn)槲业拿烂步o我起了一個綽號叫做‘仙女蝦’!你們好!咱們認(rèn)識一下,我是仙女蝦小枝!”
“嗨!我是大蟾蜍老六。”
“你好,我是中國小鯢,我叫短尾巴!”
“誒,蝦球,你怎么不打招呼???”見蝦球還在呆呆地看著小枝,老六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捅了它一下。
“哦,我,我叫蝦球,是一個河蝦男生!”
被捅了一下的蝦球仿佛剛回過神兒來,它刻板地趕緊跟小枝打了招呼,話剛說完它的臉卻又紅了!
“嘿!我說這位仙女蝦姑娘!雖然你不是河蝦,但是你的名字里總還有一個‘蝦’字!你不知道,雖然嘛你和蝦球可能不同族,但是你可是我認(rèn)識蝦球這么久以來它遇到的第一個同類呢!所以你們應(yīng)該能成為好朋友才對啊!”
老六的話可真是正中蝦球下懷,蝦球甚至感激地看了看這位平時(shí)說話總不太靠譜的朋友。
“這可真是一個戀愛的季節(jié)!”蝦球心中暗想,“看來,看來我蝦球在這水田里面竟然,竟然要戀愛了!”
蝦球正在胡思亂想的當(dāng)兒誰知道小枝又說話了。
“誰說我叫仙女蝦就跟河蝦是同類?”
“?。磕?,你這是什么意思?”
蝦球弄不明白,它急切地看著小枝,等著它的回答。
“我只是因?yàn)殚L得太美,而且我們這彎彎的穿著透明鎧甲的身體有一點(diǎn)像河蝦罷了,所以才會被人叫做‘仙女蝦’,其實(shí)我所有同類真實(shí)的身份都是‘枝額蟲’?!?p> “什么?‘枝額蟲’?”蝦球現(xiàn)在就像被人當(dāng)頭潑了一盆冰水,它怎么也想不通,對面這位美麗的“仙女蝦”怎么會是一條“蟲”?
蝦球只覺得眼冒金星兩腳發(fā)軟的時(shí)候,剛才還有點(diǎn)不耐煩短尾巴卻好像來了精神。
“什么?你就是傳說中的枝額蟲?嗨!我從前只聽說過,現(xiàn)在可讓我見到真神了!”
“怎么?你竟然知道我們?”小枝盯著這個四條腿滑溜溜的家伙心下挺奇怪。
“那是當(dāng)然!我從前聽說過你們家族和我們小鯢家族一樣,可都是好幾億年前就已經(jīng)在這個地球上生活的了!咱們倆論起來可都算是‘活化石’呢!”
“哈哈!‘活化石’這個名字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可不喜歡人家這么叫我!你們看我這么年輕美貌,誰愿意擔(dān)上一個‘化石’這么又老又土的名字??!”
“喂!短尾巴!你真知道這個什么‘枝額蟲’嗎?它,它真是一條蟲子?”
蝦球還是不死心,它小聲地詢問短尾巴,短尾巴卻大聲地回答道:“我從前只是聽說過枝額蟲,今天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所以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枝額蟲?!?p> “喂!你們可太無禮了!先是攪和了我們的好夢,然后又亂認(rèn)親戚,現(xiàn)在小枝好好告訴了你們我們的身份,你們居然還又懷疑起來了!小枝,走!回家!別理它們了!”
隨著一個生氣的聲音傳過來,大伙兒看見竟然又有一只顏色更加艷麗的“仙女蝦”向著小枝游了過去。它拽著小枝扭身就要離開。
“嘿!你干嘛!小枝都沒說什么,你憑什么要把它扯走!”
老六可不干了!哪有這樣的?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動手?
“哎?你這蟾蜍!你干嘛跟我丈夫這么說話?”
聽到老六這么說那只新來的仙女蝦,小枝還不高興了呢!
“什么?你丈夫?你說它是你丈夫?”
“完了,完了!”蝦球仿佛挨了當(dāng)頭一棒!
雖然剛才心里也在琢磨“看來這小枝真是一條‘蟲子’無疑了”而有點(diǎn)沮喪。但是現(xiàn)在一聽到小枝竟然已經(jīng)有了丈夫,蝦球簡直如墜云端,頓時(shí)徹底泄了氣!
“對啊!它就是我的丈夫額哥!你們看它的額頭寬寬的,我們枝額蟲的男生就長的這樣!”
好吧!在人家丈夫面前,老六也沒了脾氣。它只能沒話找話地接著說:
“不過小枝,你們的確長得跟河蝦太像了!要是不仔細(xì)比較的話,肯定好多人都會認(rèn)錯你吧!”
老六還在一會兒看看蝦球一會兒看看小枝和額哥。不過這會兒看得多了,它也覺得蝦球跟它們好像也沒那么相像了。
“哼!覺得我們像河蝦的人,那只能是既不熟悉河蝦又不熟悉我們的人!我們區(qū)別這么大,誰愿意被人當(dāng)成蝦?”這位額哥沒好氣地懟了老六一句。
“嘿,你們倆!我以前一直想找一只枝額蟲問問,沒想到卻會在水田里遇見你們!對了,你們真得像傳說中那樣擁有‘金剛不壞之體’嗎?”
短尾巴可沒觀察到蝦球的狀態(tài),它自顧自地追問著自己感興趣的問題。
“哪有那么夸張!”小枝被短尾巴的話逗笑了,它的聲音就像冰塊碰撞一樣清脆,但是這剛才還讓蝦球覺得悅耳無比的聲音,此時(shí)卻像小刀似的割得蝦球生疼。
“你說的那只是不切實(shí)際的傳聞罷了。其實(shí)只不過我們的卵有一種耐干旱耐高溫的本事!遇到干旱,我們的卵就會休眠,哪怕一覺睡個上萬年,睡個天荒地老,但只要再遇到合適的環(huán)境我們就會醒過來,孵化長大!”
“我的天!你們的卵竟然可以一覺就睡上萬年?那你,你不會就已經(jīng)上萬歲了吧!”
老六看對面兩只仙女蝦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兩只老妖精似的充滿著質(zhì)疑還有一點(diǎn)恐懼。
“我和額哥可沒機(jī)會那么睡覺!我們不知道多少代都活在這個水田里了!這么好的環(huán)境,哪能那么休眠偷懶?”
“誒?我還聽說你們就算被沸水給煮了,只要冷下來還是能活著是嗎?”短尾巴又問。
“???”
這一點(diǎn)可大大出乎了蝦球的意料!要知道河蝦家族最害怕的事情可就是被煮了!
“嗨!這不是胡說嗎?”站在小枝身邊的額哥覺得這個小鯢真胡鬧,“沸水煮不死的是我們的卵。非但煮不死,而且經(jīng)過高溫煮過,等到水涼下來我們的卵還能順利孵化呢!哎,其實(shí)這都不算什么,你們想想要是沒有這點(diǎn)本事我們家族也沒法從那么久遠(yuǎn)的過去傳到現(xiàn)在,成為你們剛才說的那個‘活化石’了吧!”
對于現(xiàn)在的話題,蝦球一點(diǎn)兒也不感興趣。本以為自己迎來的戀愛的季節(jié),誰知道卻差點(diǎn)鬧了個笑話。
“行了,小枝!別跟沒關(guān)系的人閑聊了!時(shí)間這么短咱們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什么時(shí)間這么短?你們那么著急干嘛?”老六好心地想要是這兩只仙女蝦有什么急事兒,說不定自己也可以幫幫忙。
“時(shí)間當(dāng)然短,我們當(dāng)然著急!要知道我們仙女蝦只要從卵里孵出來課就只剩下兩個月的生命了!我和小枝已經(jīng)活不了幾天了,這幾天我們可要抓緊時(shí)間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下我們的后代,讓我們的族群好好地傳承下去才行!”
這位額哥說到自己活不了幾天了就好像在說和肚子餓了就要吃飯一樣普通的事情,而小枝好像也很適應(yīng)它這樣說話的方式。這讓老六它們幾個可真是有點(diǎn)大跌眼鏡?。?p> 兩只仙女蝦就這樣,又是肚子朝上用那個獨(dú)特的仰泳姿勢就向著稻叢后面隱蔽的地方游走了。
老六和短尾巴還在往那邊張望著,蝦球卻在后面怏怏地說:“喂!珍珠還一個人等著咱們呢!”
說罷,也不等它們,自己就逃難似的想要先溜走了。老六和短尾巴見狀,也不得不趕快扭頭,一路追著蝦球就向水田的角落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