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海,罪惡的流放之地,傳說光無法觸及的地方。
在死海即將吞噬地獄海的傳聞中,被恐慌支配著的人們驚駭?shù)目吹剿篮C捌鹬蓖ㄌ祀H的白色光柱,耀眼如白晝,徹夜不息。
我們的故事開始于這里。
睜開眼的剎那,像是久溺的落水者突然浮出了水面,除了重獲新生的驚喜,只剩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沒有如同一般人那樣,總有一股起床的迷糊感,眼神從初始的呆滯瞬間轉(zhuǎn)為清明,痛感才如潮水般襲來。
好痛。
他試著撐著身子起來,手上的、身上的痛楚讓他徒然掉回床上,試了幾次,才無奈放棄起來的欲望,轉(zhuǎn)動著身子,打量新的環(huán)境。
透過灰色的紗帳,映入眼簾冒煙的火盆,一些普通的家私: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小型的書架,零散的幾本書,簡易的妝臺......擺放得整整齊齊,收拾得一塵不染,嗅著淡粉色被子若有若無的幽香,看起來是個干凈利落的女主人,他想。
是活過來了吧,身上的痛楚無比清晰的提醒著他不是夢境,摸著無處不在的綁帶,艱難的抬頭看了一眼。
綁的真丑,他評價道。
正出神之際,房門從外面推開,他轉(zhuǎn)頭看去,有那么一瞬間,兩雙眼睛碰撞出了火花,呃,當(dāng)然不是愛情,只能說面面相覷。
最開始的驚慌失措之后,門外那雙靈動的眼睛骨碌碌的轉(zhuǎn)動著,隨之,腆著臉的少女貓著身子溜了進來。黑色斗篷般的大衣罩住了她嬌小的身板,平跟小皮鞋踩著細碎輕盈的步伐,圓潤白皙的臉蛋洋溢著笑意。
印象中這樣的小女孩,應(yīng)該穿著圓頭平跟鞋,過膝長襪,蓬松的半身裙,點綴蕾絲的長袖衫,純潔的黑白色手套,系上可愛的蝴蝶結(jié),戴上公主禮帽,才是該有的出場形式。
煙羅的目光隨著她的腳步不停的移動,想著腦中出現(xiàn)的立體形象,直到那尷尬的笑臉僵住。
看起來才十一二歲的少女停下了腳步,稚嫩的小臉上還凝滯著笑意,似乎察覺到那目光不懷好意,急忙表功,”呃,你醒了啊。這一個月可是我每天都給喂試劑才讓你醒來的,我煉制的試劑都快沒了?!眿赡鄣纳ひ粲兄倥赜械奈兜馈?p> “喂,你感覺怎么樣了?”小女孩看他沒反應(yīng),一步步挪到床邊,纖纖細手還在他眼前晃了晃,隨著她的動作,身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目诖鼈鱽硪魂嚩6.?dāng)當(dāng)?shù)穆曧?,跟清脆的嗓音混合在一起,格外悅耳動聽?p> “你會說話嗎?喂,也沒說傷到咽喉啊,難道是試劑喝多了?”小女孩有點疑惑地撓撓頭,樣子說不出的可愛。
可惜煙羅沒看她,他還沉浸在她的話中,冬天了么,透過半開的門,擋不住的寒氣侵襲進來,與房里的熱氣相遇,變成了氤氳的霧氣。朦朧中,大雪紛飛。
這會聽她的意思,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她的實驗對象,而且一個月了!
小女孩沒看到他的臉色差得可怕,還在自顧自的說話。
“要不試試‘生命一號’?”說著從口袋里翻找起來,興許是口袋太多,手忙腳亂間又是一陣雜亂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過了一會才從衣服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一管黑色的試劑。
“試試這個吧,試試吧?!币荒樒诖目粗?,“加料的生命修復(fù)藥劑,可以治療外傷、內(nèi)傷,副作用是長時間的虛弱。”
“謝謝,不用了。”他才從一臉懵逼的狀態(tài)中醒過來。
“真的不用嗎?你傷的那么重,最近我都給你吃了一遍了,就這個有點效果。”她一臉遺憾的說道,隨即將那管不良試劑放回后邊的口袋,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原來你會說話啊,雖然聽來怪怪的,不過還能聽懂?!?p>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她低呼一聲,似乎想到了什么,捂著額頭,這才提著斗篷的衣擺,施了個不倫不類的地獄海禮節(jié),“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未來偉大的煉金師-白澤,以后請多多指教,我也是老師撿回來的,不過以后你就是最小的了?!?p> 撿回來的么?煙羅看了她一眼,原來是個煉金師,沒有理會她給他定義的新身份。
“我該走了,要不二師姐回來,看到我又要扣經(jīng)費了?!毙∨⒁矝]等他回答,自顧自地說:“你以后排我后面,就叫你老五了,你比我大好多,不說話就當(dāng)你默認了?!?p> 趁著她比較投入,煙羅問道:“為何要扣你經(jīng)費?”他抓住了小白澤話中的重點。
“因為給你灌試劑,傷勢反復(fù)了.....”說到這才反應(yīng)過來,“呃,那個我先走了,就當(dāng)我沒來過?!痹挍]說完,做賊心虛的腳步急促,已經(jīng)快要到門口了,還不忘回一個笑臉,“記得啊,可不許告訴二師姐?!?p> “記得什么???”剛從半開的門里跨出一只腳的少女,被人捏著衣領(lǐng)拎了起來。
“沒什么啊,快放開我,二師姐,快放開?!毙“诐傻男∩戆迨箘诺膿潋v著,奈何力氣太小,完全掙脫不掉。
門口的動靜吸引了煙羅的注意力,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穿著黃色連衣裙的高挑女人,露出半張英俊的臉蛋,手上正拎著一個小人,還在拼命掙扎。
沒一會兒,房門被完全推開,小白澤就像咸魚一樣被拎進了房間。
柔和的聲音飄了進來,“聽侍女說,你又偷溜進來了兩次,再不老實交代,你下個月的經(jīng)費也沒了?!?p> 好帥的女人,英氣逼人,棱角分明的娜塔莉婭跟他點頭打了個招呼。
聽到她這樣說,小白澤認命般放棄了掙扎,聳拉著手腳,小聲辯解著:“老師說的,他的傷太重,只能下猛藥?!?p> “那不是你什么試劑都給別人灌的理由!”這么說著,也走到了床邊,俯視著煙羅,“煙羅,感覺怎么樣了?牧師說早該醒來了的。”
為什么沒醒,被灌了無數(shù)不知名藥劑。她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還好,謝謝。”煙羅仰視著她,湊近了看,這女人愈發(fā)的帥氣,猶如雕刻師手下精雕細琢的作品,有些疑惑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老師把你帶回來之后也沒說啥,你又一直沒醒,她就先出門了,等她回來再安排吧,你先好好養(yǎng)傷。”說完也不等他回應(yīng),拎著小白澤出去了,可不是熱情的語氣,也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
“看好這里”似乎對侍女吩咐了一句,侍女關(guān)上了門,煙羅的視線被擋在了門里。
都是一群不省心的,娜塔莉婭心里一嘆。
上個月,她師傅從死海帶回來了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只說了叫煙羅,別的一問三不知,伙同小白澤讓別人生不如死,凄厲的慘叫聲每天都響徹整個城主府,成了侍女仆人們口中的談資。
傷的那么重,還不知道惹到了什么不該惹得仇家呢。我討厭麻煩,她心里又補充了一句,希望他養(yǎng)好傷自行離開。可是某個不靠譜的四師妹將這一可能性無限期延長,所以近期都沒有好心情。
一路提著小白澤,沿著湖邊往書房走去,侍女們早已見怪不怪,波瀾不驚地如往常一般問安請禮,娜塔莉婭偶爾點頭,依然不忘教訓(xùn)受氣包一樣的小白澤幾句。
“老師說他快死了,牧師都沒辦法,還是我的藥劑救活的?!毙“诐刹粫r的辯解一句。
“那你什么都用?你那些不知名藥劑也是給人用的么?”娜塔莉婭氣急,停下來瞪著她。
小白澤小心的憋了一眼二師姐,沒看出什么明顯的臉色,小聲地回了一句:“老師說,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順便試驗一下藥性。”
小心觀察著的小白澤發(fā)現(xiàn)她臉色慢慢變黑,忙補充一句:“老師說的?!?p> “不知道老師為什么會支持做這些實驗,盡知道花錢,今年的稅收可沒多少?!?p> ......
如此絮絮叨叨地說了一路,提到錢,小白澤壓根不敢搭話,要是再找個借口扣她的經(jīng)費,那還能不能活了,只好作出一臉的生無可戀。
娜塔莉婭看著她的小模樣就來氣,偏偏老師就是寵她。
推開書房的門,“砰”的一聲,小白澤被扔在作為休憩的床上,好在床上是質(zhì)地上好的絲絨被子,順勢打了個滾,深深吸了一口香氣,鉆進被子里,聽著房里的二師姐的聲音:“老師托神婆給你送來了半本煉金手札......”
“在哪?在哪?”沒等她說完,小白澤已經(jīng)極快地竄下了床,粉色系的被子被她拖到了地上,也沒注意這些,疾跑到了房間另一側(cè)的書架上。
“哪本?哪本?”說著話,手也不忙著,在巨大的書架上翻找起來,嘴里還念念有詞。
某一刻,停了下來。
下面的沒有,上面的她也夠不著,踮著腳扒拉著勉強觸摸得到的書,這才一無所獲的瞄向她的二師姐。
娜塔莉婭沒好氣的看著書架旁探出來的半個腦袋,走過去把書架最上層的半本殘書拿下來給她,“老師說,這是煉金之父-赫爾墨斯的手札?!?p> 小白澤忙搶到手里,翻來覆去地看,欣喜不已,“謝謝二師姐。”她甜甜的笑了聲,就靠在書架上翻了起來。
“唯一的要求,暫時保管在這里?!边@是老師的要求,因為她也不知道真假。
小白澤點著小腦袋,頭也沒抬,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
又不知道又要禍害多少金幣,娜塔莉婭看著她喜形于色的模樣,臉色也不由得柔軟了幾分,多了一絲女性的柔美。
不過,有自己喜歡做的事也是一種幸福吧。
所以包括在軍隊里的大師姐,打理晨曦城的自己,經(jīng)常在外面游歷的老師以及很久沒有消息的三師妹都對這個小師妹有點寵愛,偶爾才會拉下臉來訓(xùn)斥幾句,然后不了了之。
想起自己這幾個人的命運,異常的相似呢,造化弄人,娜塔莉婭將腦里的思緒驅(qū)逐出去,低聲吩咐了侍女幾句,便不打擾小白澤看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