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nèi)廣場,黑壓壓的跪了一片,有戎裝士兵,有布衣百姓,一個(gè)個(gè)神情呆滯,宛如失魂木偶。
銀刃翻飛,見血封喉。
噗呲!
毫無反抗能力的眾人,相繼撲倒。
沒有哭喊,沒有追逐,這是一場寂靜的殺戮。
空氣中彌漫起濃濃腥氣,天色陰沉,一道道紅霧卻仿佛絢爛晚霞,泛著詭異色澤,投映于女子清冷的眸中。
單薄纖影立在城墻上,揚(yáng)首望向身旁淡然的面容。
“你這么做,有違圣意?!?p> “呵?!蹦侨肃托χ鴵u頭,“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p> 冰涼指尖蜷縮,緩緩緊握成拳,她欲再開口,被對(duì)方故作玄虛的打斷。
“噓?!贝巳瞬[起眼,忽地抬袖一揮,“看,好戲,剛剛開始?!?p> 轟隆——
伴隨著接二連三的巨響,遠(yuǎn)處,連綿山脈劇烈搖晃起來。
一座座峭壁,怪石嶙峋,幾無草木,本是最天然的屏障。
如今,倒成了兇器。
塵土沖天,落石滾滾,狠狠砸向山坳處的萬畝良田、千家萬戶,災(zāi)難延至百里開外。
混亂中,有聞聲而出當(dāng)頭一擊的,有奔跑著慘遭碾壓的,有年邁老人,有柔弱婦人,有蹣跚學(xué)步的孩童……
更多的,連痛呼都沒來得及,就化作一灘灘模糊肉泥。
整片平原如燒紅的鐵塊,閃爍著駭人血芒。
嚎叫之凄厲,已不像正常人類發(fā)出,而似從地層深處傳來。
冥界煉獄,不過如此。
耳膜咚咚地鼓動(dòng),窒息感充斥全身,眼眶酸澀脹痛,鐵銹味直涌喉頭,她忍住作嘔欲,怒吼道:
“為什么!這里是邊境,死的不光有北鄴百姓,還有你的子民!”
那人轉(zhuǎn)動(dòng)著玉扳指,毫不在意的聳肩:“一些賤民罷了,能為國家開拓疆土出份力,是他們的榮幸,如此一來,不用繞道,直通北鄴國都,可謂長驅(qū)直入?!?p> “父皇會(huì)重懲你?!贝执淅涞?,“截我線報(bào),擅自做主,等回了西兗……”
“是啊,多虧了槿兒呢。”低沉嗓音若吐著信子的毒蛇,“要不是你提供的軍防圖,‘?dāng)z魂散’怎能下得如此順利,不愧為王朝功臣,本皇子最愛的女人……”
“你瘋了!”震驚萬分。
“我是瘋了?!贝笫謴?qiáng)硬鉗住清瘦肩頭,逼迫她直視前方慘象,“不妨實(shí)話相告,這么久的布局,才不是為了討好皇位上那個(gè)老東西,這天下,將是我墨炎的。”
“包括你?!标廁v低喃縈繞頸側(cè),“槿兒,收起你的婦人之仁吧,與我一同享受勝利。”
不,錯(cuò)了,一切都錯(cuò)了。
為求母妃一世榮華,她披荊斬棘走到現(xiàn)在,雙手是染過血,可心中始終有一桿秤。
當(dāng)這桿秤被打翻,便如同深陷沼澤,徹底失去了自我。
她成為一個(gè),背負(fù)著幾十萬條無辜性命,助紂為虐的罪人!
突然,迷蒙視線內(nèi)出現(xiàn)一支北鄴軍隊(duì)。
為首之人一身銀甲,凌厲黑眸與他們遙遙相對(duì),這名將領(lǐng)手持通體烏黑的特制重弩,當(dāng)即抬腕搭箭。
恍惚間,某個(gè)蒼老的聲音在她腦中回蕩。
“以身獻(xiàn)祭,乾坤倒流。”
摸索著衣襟內(nèi)的玉玦,心中有了決意。
男子武藝精湛、臂力驚人,弓弦以不可思議的飽滿弧度拉開,嗖——?jiǎng)澠崎L空,直直朝她射來。
羽箭挾帶著對(duì)入侵仇敵的怒火,呈銳不可當(dāng)之勢。
而她,也沒打算躲避。
事已至此,不如賭一把。
況且,如果死能贖罪、能解脫,愿意喪命于他手中,一了百了。
在周圍人驚愕的眼神下,青色身形倏地一躍而起,任憑利箭正中胸口,震碎玉玦,刺破皮肉,穿過單薄的軀體,兇猛力道迫使其后仰數(shù)米——
鏘!殷紅的精鋼箭頭沒入石磚,將她整個(gè)人釘在了城墻上。
粘稠液體頓時(shí)涌出口鼻,四肢虛軟垂落。
渾渾噩噩中,依稀聽到城墻下士氣高漲的歡呼聲。
她艱澀的閉上眼,輕哼起母妃唱過的童謠: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黑暗里,一束光包圍著一人,漸行漸遠(yuǎn)。
光影消失前,他驀然回首,笑容爽朗不羈。
“小宮女,有緣再會(huì)。”
有緣,再會(huì)吧。
云下想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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