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馬上要及笄了,還是因為昨夜父親的話,凌越研自醒來之后開始唉聲嘆氣,凌顯從東山軍營牽回兩匹好馬,想帶她出去散散心。
走到門口被皇帝叫去了宮里,好像他們總有很多事要忙,父親忙著去邊疆做準(zhǔn)備,出發(fā)的日子定好了,就在她生辰的前一天,帶著母親一起去。
母親曾經(jīng)也是跟著父親上過戰(zhàn)場的,只是這次多少有點刻意,家里的長輩都走了,君策總不能讓凌顯帶著她拜堂成親吧。
“源仲哥,此次邊疆之行,你可要好好顧著自己的腿疾,別又惡化了?!绷柙窖凶隈R上,被前面的人牽著走在林間。
也不知道這到底算哪門子散心,周圍一群士兵守著,還有十幾個暗衛(wèi)在暗處。
前面牽馬的男人回頭,高大魁梧的身材下有著一張清爽的臉孔,他擺了擺手,瀟灑道:“小姐放心,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邊疆好酒好布匹?!?p> 凌越研難得露出一點笑臉,這人是父親的另一位副將,父親有兩個副將,一位就是給父親寫密信的那位,是跟父親一起長大的,而眼前這位是他的兒子。
源仲哥是在軍營里長大的,他的母親是軍營里的醫(yī)官,早些年病死了,有一年他跟著父親去剿匪被土匪頭子打傷了腿,腿里生生扎了幾根大釘子,醫(yī)官說會留下后遺癥,以后刮風(fēng)下雨都得疼。
本來這次去邊疆沒有他的,但聽凌顯說他非要去,他說男兒就應(yīng)該活在風(fēng)沙里,凌越研卻覺得他是個傻子,留在右京城里好酒好肉不爽快嗎?
“源仲哥,你再這樣風(fēng)沙下去,會娶不到媳婦的?!绷柙窖胁唤f道。
源仲大著嗓門嚎叫了幾聲,周圍的士兵們跟著哄笑,凌越研疑惑問:“我說的話有這么好笑嗎?”
身后有個士兵大聲說道:“小姐有所不知,像我們這樣的人,媳婦就是盔甲,孩子就是劍!”
周圍士兵跟著起哄,鬧著笑著,護(hù)著她散步到了一處亭子,前面有人釣魚,凌越研覺得新奇,下了馬。
這條河里沒有魚,早些年河的上游住了很多獵人,捕到的獵物殺了之后內(nèi)臟就扔在河里,久而久之下游的百姓受不了,就去告了官府,官府趕走了那些獵戶,抽干了河里的水,等再有河水的時候,里面就沒有魚了。
原本是有很多人在這里釣魚,還特意修建了釣魚的亭子,后來慢慢的大家釣不上魚了,就不再來了。
“源仲哥,你們就在這里等我?!绷柙窖姓f道。
源仲見附近還算安全,遠(yuǎn)遠(yuǎn)瞟了一眼帶著斗笠的釣魚人,對凌越研點了點頭,牽著馬站在離亭子不算遠(yuǎn)的地方。
凌越研一步步朝亭子走去,那人就坐在亭邊釣魚,魚鉤在水里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穿著一件灰色大氅,頭上戴著斗笠,即使這樣,凌越研也認(rèn)出來了。
“三師兄。”她叫道,隨后又換了個稱呼:“三王爺?!?p> 君葉政把魚竿放在地上,沒轉(zhuǎn)身,但輕聲笑了,嘴里說著:“這兩個稱呼我都不喜歡,還是叫葉政哥好聽些?!?p> 凌越研站在那兒故作淡定,實則左手把右手上傷口旁邊新長出的肉都掐紅了,她真笨不是嗎,明明就是這么一個背影就能認(rèn)出來的人,為什么在臨雅山莊時被葉政哥親自喂藥卻沒認(rèn)出。
“是因為錢末,才開始懷疑我的身份嗎?”君葉政問道,眼睛一直看著半點沒有反應(yīng)的魚竿。
錢末?應(yīng)該是那個暗衛(wèi)的名字吧,凌越研搖搖頭:“是因為阿蘭。”
山莊里好像知道三師兄身份的人不多,大師兄和季師傅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她,那位神醫(yī)好像也知道,但每次給她診完脈后跑得比兔子還快,除了這些人就只有阿蘭了。
她見到過阿蘭和三師兄站在一起,后來走的時候她故意利用玉微師姐問阿蘭三師兄的名字,阿蘭畢竟還是個孩子,即便有心隱瞞,表情也出賣了她。
連名字都不敢說,明明只要隨便編一個名字就可以,只有可能是三師兄沒有提前跟她商量,如果她隨便說一個然后凌越研再問三師兄,兩人說的不一樣就暴露了。
但為什么阿蘭會不敢說出三師兄的真名呢,只有一種可能,是凌越研認(rèn)識的人,于是順著猜下去,直到那日比劍看到葉政哥的手,三師兄連著喂了她大半個月的藥,那雙手她一看就知道是誰。
君葉政也沒想到她那么早就懷疑上了,一直以為是錢末那身侍衛(wèi)服,當(dāng)日在鼓嶺峰時他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看到她正試圖過橋,為了防止出現(xiàn)意外才會跟錢末換衣服去救她。
“葉...咳,葉政哥?!边@是凌越研第一次當(dāng)著君葉政的面這樣叫他。
君葉政身體動了動,起身看了眼對面,衛(wèi)宇正帶著暗衛(wèi)埋伏在對面,有消息稱昨晚那伙刺客今日會從這條道逃出城。
天色不早了,魚兒該出來了。
君葉政回頭,目光注視著凌越研右手上的傷,輕聲說道:“這么反反復(fù)復(fù),日后會留疤了?!?p> 細(xì)聽聲音里有后悔,當(dāng)日比劍他雖有意讓她難堪化解那丫鬟的大不敬之言,卻沒想到會傷到手,也沒見有練武的人傻到用手去擋劍,她算是第一個。
君葉政走近了些,凌越研有點不適應(yīng),那種從小到大喜歡著的英雄突然真實的站在面前,這種感覺真的太奇妙了。
“臉還疼嗎?”君葉政問道。
凌越研后退了兩步,搖了搖頭,臉又不爭氣的紅了起來。
源仲在遠(yuǎn)處好像認(rèn)出了君葉政,眉頭皺起,吩咐周圍的士兵離遠(yuǎn)些,王爺與小姐私會的事情若是傳出去,恐會出事。
凌越研不斷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這么不爭氣,既然不能嫁給葉政哥,今后無論嫁給誰她都不會幸福,趁現(xiàn)在勇敢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抬起頭來剛要說,被君葉政搶了先:“父皇無故崩逝的內(nèi)情,我是知曉的?!?p> “什么?”凌越研問道,為何葉政哥會突然說這個,昨晚在父親書房說的話,他聽到了。
這樣說起來,云杉還是他的師妹,知曉這件事是什么意思,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
君葉政輕聲嘆了口氣,轉(zhuǎn)身看著河水,娓娓道來:“大哥的暴政跟年老的父皇一模一樣,在父皇崩逝的前一天,他召我們四兄弟進(jìn)宮商議要事。”
“與怡國開戰(zhàn)之事嗎?”她略有耳聞,當(dāng)時父親召集很多武臣來家里商議。
君葉政點了點頭:“怡國的小皇子風(fēng)沚被我國安插在那里的暗探給抓了,大哥和二哥建議把人秘密送回右京城當(dāng)做開戰(zhàn)的人質(zhì),但父皇擔(dān)心夜長夢多,叫人直接殺了?!?p> 殺了?
“真的殺了?”那可是一條人命,若凌越研沒記錯,怡國的小皇子當(dāng)年與明華六公主年齡相仿,尚且只會咿呀學(xué)語。
“不僅殺了,還把人掛在了怡國的城門上,怡國皇帝憤怒不已,揚言不日將攻我朝佳國門。”
凌越研疑惑,這些事她確實毫不知情,但此時略微猜到了一些,為何怡國還未攻來,勢必與先皇的死有關(guān)。
君葉政又說道:“我國的兵力還不足以與怡國一戰(zhàn),況且怡國與蕪艾國早有盟約,又與遠(yuǎn)塞國有微弱的聯(lián)系?!?p> “于是你們就決定一命還一命?”凌越研問道,看著君葉政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她所認(rèn)識的葉政哥不是一個弒父之人。
君葉政回過頭來與凌越研對視,那眼神里竟然透著無助,這是什么意思,凌越研猜不透。
“你只要知道,那些人的命是曹貴妃的陰謀,二哥沒有參與,我也沒有?!?p> 君葉政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可凌越研想知道,她迫切的想知道,先皇的死真的是他們謀劃的嗎?全部都是親生兒子,謀劃著怎么殺死自己的父親?
“研兒,我想告訴你的是現(xiàn)在因為我的原因,有一伙刺客盯上你,所以這段時間在我沒抓到她們之前,別到處亂跑。”君葉政說。
凌越研內(nèi)心所有的疑問和煩惱,被這一聲研兒給沖得稀巴爛,葉政哥叫她研兒,連凌顯都沒這么叫過她。
突然對面的林子里傳出兩聲人模仿的鳥叫,凌越研一聽就聽出來是那個臭侍衛(wèi)的聲音,往對面看了一眼。
“你原來...”
君葉政突然上前捂住凌越研的嘴,帶著她飛身到了源仲面前,對源仲說道:“護(hù)她周全?!?p> 等等,凌越研還想回頭說點什么,被君葉政扶到了馬上,源仲縱身一躍,護(hù)著她駕馬而去。
凌越研也聽到了,有一伙人正騎著馬從另一邊往葉政哥那個方向去,人數(shù)眾多,比昨晚刺殺她的足足多了一倍,她有些擔(dān)心葉政哥,但源仲這直性子,根本不聽她說話,一路狂奔回府。
凌越研站在府外想出去,被源仲死死看著。
小箱子從府里興高采烈的出來,看到凌越研忙跑上來道:“小姐,莫姑姑來了,在房間等著你。”
凌越研怒瞪源仲,她怎么也不可能在源仲哥的眼皮下逃出去,畢竟源仲哥一人可戰(zhàn)百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