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驕陽病花
凌驟王十三年。
風(fēng)神聶風(fēng)華在魔族的死牢里茍延殘踹地活了十三年,這死牢里唯他一人,除了每日由看守的士兵送來些殘羹剩飯,其余時候只有自己盯著這空蕩蕩的牢房發(fā)呆,多年過去,他已精神萎靡如行尸走肉。
這天,他一如往常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牢房的墻壁,突然,那沾滿了泥土的石墻扭曲地旋轉(zhuǎn)起來,模糊的漩渦之中光系神力隱隱地從中溢出,發(fā)著悠悠金光。
聶風(fēng)華揉了揉眼睛,心想著莫不是自己精神出了問題,產(chǎn)生了幻覺?
他爬過去剛要伸手觸碰,那悠悠金光“唰”地一下發(fā)出強(qiáng)烈刺眼的光芒,穿透了整座牢房,聶風(fēng)華雙眼刺痛用手擋住直射而來的光線,半瞇著眼睛從手指縫中勉強(qiáng)窺視。
金光之中,跳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這少年身著上好的絲綢白衣,白衣上若隱若現(xiàn)金絲紋龍,豎領(lǐng)對襟邊繡金色荔枝,緊貼著他細(xì)長的脖頸,玄色紋獅白玉扣腰帶,襯托他修長細(xì)腰,挺直的身形,一雙祥云黑皮靴,烏黑茂密的頭發(fā)束起來戴著鏤空雕花的玄冠,臉如雕刻般棱角分明,劍眉星目高挺鼻梁,薄厚適中的嘴唇透著自然康健的紅潤,膚如凝脂白里透粉,血?dú)馐闵窳π酆?,目光?jiān)毅自信,身手靈活灑脫,好一個煥發(fā)王者之氣,尊貴絕俗的美少年!
少年躍出金光漸弱,聶風(fēng)華緩緩睜大眼睛,只見那少年雙腳剛一落地,便擰緊了眉頭,瞪大了雙眼,單手捂住口鼻。
“嘔!”
這牢房漫天灰塵,腥臭無比!
少年聞此味便覺胃中翻江倒海,他單手掐腰剛要下蹲嘔吐,卻發(fā)現(xiàn)地面全是風(fēng)干多年的屎尿,還有蠕動的帶殼的各類爬蟲,他一個激靈“騰”地挺直了腰身。
“嘔!見鬼!這地方又臟又臭!”
那少年表情扭曲,上下打量了一下瘦的皮包骨,凌亂的胡子和頭發(fā)長在一起,衣服破爛不堪,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聶風(fēng)華。
“你可是聶風(fēng)華?”
聶風(fēng)華顫巍巍地點(diǎn)頭,大腦一片空白。
少年趕緊從懷中抽出一條手帕,鋪在聶風(fēng)華的肩膀上,單手隔著手帕抓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將聶風(fēng)華拖入金光之中。
“快走快走!臭煞本王!”
死牢外看守的士兵見牢內(nèi)金光乍現(xiàn),打開重重鎖鏈進(jìn)去一看,聶風(fēng)華的牢房內(nèi),已空無一人。
…………
…………
距神都千里之外的南方,崇懷島。
這島上有一府邸,府邸的女主人叫王明月,也就是當(dāng)今的朝月圣后。
十三年前,她帶回家一個女嬰,取名為海棠。
她將這女嬰交給侍奉自己多年,這府邸的管家周大娘去照料。
一開始,朝月圣后每天都來看這孩子的身體狀況,隨著海棠逐漸長大,模樣是越來越漂亮,可不知為何,朝月圣后看見她卻越來越不高興,逐漸對海棠變得不聞不問,還囑咐周大娘,不許府中任何人同她親近。
底下人見此情形,也就當(dāng)做這個小女孩是主人帶回來當(dāng)丫鬟的,懂事的時候就教她洗衣做飯砍柴燒水,做種種粗活。
這女孩隨著年齡的增長,出落的那叫一個沉魚落雁,她膚白若雪,一雙黑色杏眼,鵝蛋臉點(diǎn)綴櫻桃小口,即使穿著下人的粗布衣服,也遮掩不住她的美麗,只是每天被迫干著做不完的粗活,除了吩咐她干活,無人與她說話,無人關(guān)心她,性格逐漸變得孤僻寡言,沉悶抑郁。
海棠畢竟是周大娘一手帶大,有些感情,但她不敢違背朝月圣后的命令,見此情形也毫無辦法,她經(jīng)常跟海棠說:“你這樣好的模樣,只可惜是個下人的命,等你到了十五歲,我就去求朝月圣后,給你尋一門好人家,說不定會有富家公子愿意娶回去做個妾室呢?!?p> 每次周大娘說這些,海棠只是低下頭不說話。
一日,幾大盆的衣服堆在后院,四五個丫鬟都在洗,她們邊洗邊說笑,只有海棠被孤立在一旁。
周大娘跑過來說:“大家快把衣服都收進(jìn)去,圣后回來了,還帶了一位客人來,去廚房準(zhǔn)備茶點(diǎn),把星海閣收拾出來給客人住,里面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換成新的,要最好的,海棠,拿掃帚掃掃院子。”
朝月圣后的府邸少有來客,幾個丫鬟迅速將后院的雜物清走忙碌起來,一個大丫鬟問道:“周大娘,什么貴客來了?弄這么大陣仗?”
“我也不知道,就看見是一位年輕的公子,太后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高興的不得了,那公子長的喲,嘖嘖嘖。”
圣后府邸無男人,全是丫頭,一聽有公子上門,丫頭們都圍了上來:“周大娘你快說,長的什么樣啊?”
周大娘一巴掌拍到那丫鬟的腦門上:“長什么樣跟你有關(guān)系嗎?快干活去!”
那丫鬟不死心:“周大娘,你就說說嘛!跟柳公子比怎么樣?”
“柳公子雖也稱得上是美男子,但這位公子更是陽剛貴氣,俊美精致,像天仙一樣?!毖诀邆兺种械幕罱活^接耳“真的嗎?比柳公子還要俊美?”“真想見見啊。”
周大娘喊道:“快去干活!他們快要走到前廳了,皓月!蘭心!快去上茶!”
前廳,朝月圣后滿面笑容:“這次,祖母真的是要好好謝謝你,祖母老了,這幾年沒少闖魔族,那陸寒觴自從開啟了寒淵,這幾年修為是大有長進(jìn),我,已經(jīng)無力撼動了,還好有你,幫助祖母將他救了回來?!?p> 皓月和蘭心為他二人擺上熱茶,圣后說:“你們倆下去吧,我要和貴客單獨(dú)聊聊。”
“是?!别┰旅榱诉@位“貴客”好幾眼,果然好樣貌!
可這公子卻對自己的示好視而不見,只得悻悻退下。
凌驟笑著說:“祖母不必道謝,這都是驟兒應(yīng)該做的。說到底,還是這神器乾坤扇起了很大的作用?!?p> 凌驟想起那天臭氣熏天的牢房內(nèi),就犯惡心,救走風(fēng)華之后還特意囑咐他,不要把自己在牢內(nèi)干嘔的事情說出去,也不知那聶風(fēng)華暈暈乎乎的記住沒有,太沒面子了!
朝月圣后看著凌驟欣慰地說:“你小小年紀(jì)就能熟用這上古神器,比你父王強(qiáng)?!?p> 凌驟趁著朝月圣后高興:“祖母,驟兒這次來是有一事相求?!?p> “哦?什么事說來聽聽。”
凌驟說:“聽說,祖母手中有一個魔器,冰玉寒笛?!?p> 朝月圣后一聽,原來是奔著冰玉寒笛來的:“原來看望祖母是假的,來要這笛子是真?!?p> 凌驟站起身來,走到朝月圣后身邊捶肩撒嬌:“祖母,驟兒當(dāng)然是來專門看您的了,您之前回到神殿都沒來看驟兒一眼便帶著四大神將離開了,之后就再~~也沒回來過,驟兒只能趕著來看您咯。”
朝月圣后聽這話里有話,“哈哈”大笑:“你小子,多少年的事了,還這么記仇!這冰玉寒笛嘛,倒不是不能給你,只是,你要這魔器做什么?”
凌驟神色嚴(yán)肅起來:“這么多年,魔獸越來越強(qiáng),胃口越來越大,那魔王體內(nèi)邪氣滋生,孫兒在千里之外都感覺得到!雖然我神族將士日益壯大,百姓同仇敵愾,可也只能與那魔族對峙在衡城之外,那陸寒觴竟然將我萊祎城三十萬百姓當(dāng)作牲畜一樣圈養(yǎng)起來,喂養(yǎng)寒淵和他的那些魔獸,簡直欺人太甚!孫兒聽聞冰玉寒笛可控制地下千萬魔獸,聞此笛音它們便會動彈不得,懇求祖母,將這魔器賜于我消滅魔族!”
見凌驟說的激憤,朝月圣后沉默片刻:“驟兒,這魔器在我手上十多年,我不得不告誡你一句,冰玉寒笛本屬于魔族,對神力尤為抵觸,強(qiáng)行駕馭只會傷及自身,我就被這魔器所傷,損耗了近十年的修為,普通人若觸及不當(dāng),會當(dāng)場斷了手?!?p> 凌驟單腿跪地:“還請祖母割愛,讓孫兒一試?!?p> 見凌驟目光堅(jiān)定,話語軒昂,朝月圣后在他身上看到了當(dāng)年凌陽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影子。
良久,她笑著說:“好吧,祖母對你也沒什么舍不得的,你遠(yuǎn)道而來,今日就住下,明日祖母再帶你去取那笛子?!?p> 凌驟笑容舒展:“是!多謝祖母!”
朝月圣后一向簡樸,今日對這位來客卻是極其大方,將這星海閣打造的舒適奢華,連飲食都非常講究,可見圣后有多喜愛。
周大娘派了皓月和蘭心兩個府中最得力的丫鬟去星海閣服侍,未曾想這位公子爺進(jìn)了房間,不到半個時辰,兩個丫鬟都被趕了出來,周大娘趕緊又換了兩人,并囑咐道,要好言好語地伺候著。
結(jié)果,這兩個比皓月和蘭心待的時間還要短,被凌驟掃地出門,灰溜溜地跑了回來,周大娘怕朝月圣后知道此事責(zé)罵自己,只得親自來到星海閣,見凌驟坐在窗前看著大海,手中搖著折扇,她陪著笑臉上前說道。
“公子爺,您看您來到這里,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帶,我給您派過去的人,還都被您趕了出來,她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告訴我,我叫她們改!”
凌驟瞄了她一眼:“你找來的人,長的太丑,話太多,在爺眼前晃來晃去的,看著心煩?!?p> 周大娘琢磨著“長得丑,話還多?皓月和蘭心雖不是傾國傾城,卻也是花容月貌的,怎么就丑了呢?這朝月圣后的府上,最漂亮的就是海棠,可這丫頭性格太過孤僻,不愛說話,不過,這公子爺要的不就是不愛說話的嗎?反正他明日就要離開,何不讓海棠去碰碰運(yùn)氣?”
想到這,周大娘將海棠叫來,給她梳洗一番,換了身干凈衣裳:“海棠,周大娘就求你這一件事,服侍好星海閣的那位公子爺!我謝謝你了!”海棠從沒見過周大娘如此慌張放低姿態(tài),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凌驟在星海閣內(nèi)抄錄詩文靜心,聽聞一陣叩門聲,心下想著“定是那個周大娘又派人來侍奉”,他冷冷地說了一聲:“進(jìn)。”
房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海棠輕聲走進(jìn)一行禮,稚嫩的聲音柔聲喚道:“公子爺?!?p> 凌驟連頭都沒抬,繼續(xù)抄錄詩文也不理會,海棠默默地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拿起門邊上的燭火,將燭臺上的蠟燭點(diǎn)的更明亮些,凌驟抬起頭瞄了眼海棠的背影開口道:“是周大娘讓你來的?”
無人作答,凌驟心中微怒,聒噪雖然讓人討厭,但是無禮更不能忍,他“啪”地一聲將狼毫筆按在桌面上。
“大膽!”
海棠一驚,轉(zhuǎn)身跪在地上,嚇得瑟瑟發(fā)抖。
凌驟見她仍然低著頭不說話,也不作辯解,更加火大。
“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