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你見過缺錢的系統(tǒng)么？
“面試的拒信發(fā)了么？”趙勇捏著曹深的簡歷問HR經(jīng)理。
“發(fā)，發(fā)了……”HR經(jīng)理頭一次痛恨自己的效率。
“不過我可以再發(fā)一封，說發(fā)錯了？”趕緊補救一下。
“不用，”趙勇沉吟片刻道，轉身進了自己的老板間。
作為一個投行的老板，他也不是吃素的。
曹深這么年輕就能做出讓大佬們猴急的產(chǎn)品，這說明什么！
這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么！
他早就在創(chuàng)業(yè)了，來投行實習不過是為自己融資做準備，熟悉熟悉融資流程，打探打探里面的貓膩，順便提前認識點投資圈人脈。
看看人家，吃什么長大的！
突然就想起自家兒子，唉喲，腦仁疼！
現(xiàn)在光達已經(jīng)發(fā)了拒信，再去修正，太拙劣了，舔得太不講究了！
日后曹深只需要一打聽，就能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反而把關系搞壞了。
既然已經(jīng)做了一個失誤的決策，就必須硬撐下去！
端著投行的高標準，這才是一種專業(yè)的體現(xiàn)，這才能挽回臉面。
你是一個優(yōu)秀的創(chuàng)業(yè)者，但不適合投行，這個決策，沒毛??！很專業(yè)！
另一方面，
剛把人刷下去，轉臉又去舔項目，年輕人氣盛反拒的可能性極大。
而且現(xiàn)在這個項目這么熱，肯定很多投行蜂擁而至。
即便是自己舔著臉去搞，以光達資本的在業(yè)內的排位，能獲勝的幾率也很低。
況且自己都能拿到聯(lián)系方式，別人肯定也能。
這項目自己吃不著，不過……
拿起電話，要撥王華的座機，可根本想不起來號碼。
只能拉開門探出頭，沖王華勾勾手指：“你進來。”
說實話，王華進公司這么久了，這還是頭一次大老板找他單聊。
喝了兩大口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從羊毛衫下擺扯掉幾顆毛球。
胃很沉，踩著咚咚的心跳走進去。
“昨兒你面的曹深？”
“誒，對。昨兒……”王華剛想斟酌著怎么表現(xiàn)一下自己慧眼識英，被趙勇抬手打斷：
“你要跟曹深保持聯(lián)系，沒事多走動走動，多溝通?！?p> “嗯嗯，”王華使勁點頭：“趙總，我一定盡力去爭取這個項目！”
這，就是把這個案子交給我了？
能帶項目，就要升職加薪了？
美夢還沒做完，趙勇又發(fā)話道：
“不是，咱們不做這個項目。你要拉攏曹深，把他，把他放在一個產(chǎn)品技術顧問的位置。有項目多請教，他要有空可以請他一起去看看。
等時機成熟了，我再出面，請他正式做咱們光達資本的特聘顧問。
你跟他年紀差不多，容易溝通，多交流?！?p> 啊……
公司竟然不做這個項目，不過仔細想想，這個項目現(xiàn)在這么火感覺憑實力好像也罩不住。
王華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
人有時候就是這么矛盾，想要機會砸臉上，但心里又很慫，怕接不住挑戰(zhàn)。
不需要挑戰(zhàn)的機會，那叫運氣，這玩意稀缺。
王華尤其的缺。
趙勇想得很清楚，曹深想的是創(chuàng)業(yè)，光達即使再有誠意也不可能把他留住當員工。
給別人養(yǎng)娃，不干！
再說，實習生職位也不合適。
實習生干的都是什么活？
貼發(fā)票，打印文件，做表，整理會議記錄。
他能滿足么？
給他特殊待遇，公司里其他員工會怎么想？
再說，這么個員工，你嚴格要求也不是，放羊又顯得很不專業(yè)。
他要覺得你不專業(yè)，將來合作不成，還把壞名聲傳出去了那才糟糕。
所以，不能招進來！
但要想辦法滿足他的訴求，建立好感。
先讓王華去！
王華面試了他，這次被拒如果有氣可以直接撒在王華身上。
到時候自己再出來扮演白臉，刷一波好感度。
如果面試的時候，他跟王華關系不錯，那更好，自己到時候再出來顯示誠意。
他做個編外顧問挺好的，不破壞團隊整體氛圍。
曹深將來如果功成名就了，這也是給光達貼金的事。
如果他將來一塌糊涂，不是正式員工，光達不認就行了……
林嵐嬌今天剛好也在辦公室處理一點文件。
她看著王華拿出了曹深的聯(lián)系方式，打聽了來龍去脈，又看著王華進了趙勇的辦公室。
癟了癟嘴，這案子看來就交給王華做了……
她也從HR那里拿到了曹深的手機號，這么好的項目給王華那個蠢貨，還不如自己拿來做人情。
點開手機通訊錄，找到TT投資總監(jiān)梁靖的手機號。
想了想，又打開微話，點開梁靖的對話框：
“梁總，我最近看到一個特別好的項目，不過公司內部沒有通過。
但我個人覺得挺好的，所以推薦給您看看。
公司的名字叫統(tǒng)槽科技，是一家做即時通訊開源軟件的，CEO叫曹深，手機號是……”
林嵐嬌一直很想去TT投資部，畢竟是甲方，還是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
去里面鍍鍍金，將來再跳槽選擇面更寬了，比光達這種二流小投行背書強得多。
梁靖作為TT的員工，自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微話作為重要的通訊工具，這是一種政治正確。
只不過上面的好友還很少，整天連寂寞都很少響。
這時突然來了條信息，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點開一看，簡直喜上眉梢！
他正焦頭爛額在找曹深，沒想到就送上門來了。
再看發(fā)信方，林嵐嬌？
仔細回憶，這誰啊……
點開頭像，看著很陌生。
看著備注才想起，光達資本，就是那個二流小投行？
對，這家好像就在北畿！
趕緊回復：
“感謝推薦，鳳嬌你推薦的我一定好好看。
你們光達資本的項目質量都還挺不錯的。
下次去北畿一定要請你吃飯，以后有好項目歡迎推給我哦。”+笑臉
發(fā)完回信，轉手將曹深的聯(lián)系方式用郵件發(fā)送到部門全體，并且抄送了總裁辦秘書。
所有人都沒找到，就他找到了，這必須讓團隊知道，讓老板們知道！
唐慶也是TT的投資總監(jiān)，看到曹深的聯(lián)系方式揚了揚眉。
打開手機，用短信發(fā)送給了周浩：
“統(tǒng)槽科技CEO的電話，你趕緊去搞下來，現(xiàn)在都在搶，還沒投行跟進?！?p> 周浩是一家投行，興源資本的合伙人。
而這家投行的另一個暗地里的合伙人正是TT投資總監(jiān)唐慶。
在TT拿死工資，最多有些年終獎。
年薪百萬，在外面的人看來算高薪了。
但對于在金錢圈子里打滾的唐慶來說，這顯然不夠。
作為TT的投資總監(jiān)，用TT的錢投資興源資本介紹過來的項目，投行的中介費才是收入的大頭。
當然，除了TT之外，興源也做別的投資機構的生意，不過因為TT里面有人自然是出貨率更高。
而且在投資和收購價格上，當然是有人好說話。
而此時，趙勇也忙不迭直接把曹深的手機號群發(fā)給了好幾十個投資人。
拿項目自己沒戲，但賣個人情，并搶先裝逼一把，體現(xiàn)光達資本的資源觸達能力，還是可以的。
于是，曹深的聯(lián)系方式就在各種利益的驅動下，在整個投資圈擴散開來。
TT打的是座機，因為曹深剛搬來的這間公寓很新，還沒裝上寬帶。
他只能一直用手機上網(wǎng)，這年頭流量資費多貴啊。
等到寬帶裝好，他已經(jīng)欠費停機了……
但曹深已經(jīng)習慣了前世隨便上網(wǎng)，沒發(fā)現(xiàn)這茬。
于是，有曹深手機號的投資人們，茫然的聽到了語音提示：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經(jīng)欠費停機。
然后，開始了一波瘋狂的替曹深充值。
心里也暗暗歡喜：
肯定是為了開發(fā)產(chǎn)品把錢花光了！
創(chuàng)始人窮著呢！
窮就好，我們最喜歡缺錢又優(yōu)秀的創(chuàng)業(yè)者！
等曹深的手機復通，電話簡直要響爆，短信也滴滴滴一直沒完沒了。
系統(tǒng)自動給他匹配上了來電和來信人的名字以及公司。
曹深覺得，系統(tǒng)的這個“號碼識別”功能可以有！
【你不接？TT的電話呢?！?p> “我估摸著不是想投資統(tǒng)槽科技，就是想收購吧。收購的可能性更大?！?p> 投資還可能搞出來一個不完全受控制的競爭對手，收購才能將競爭掐滅，把別人的變成自己的。
【收購和投資，你就有錢了呀】
“我能用錢買命么？”
【不能！你見過缺錢的系統(tǒng)么？要多少錢，我自己不能寫？】
叮，曹深的手機響了，來了一條短信。
銀行的，賬戶里新增十億人民幣。
曹深都還沒來得及醞釀情緒。
叮，又來一條。
還是銀行的，賬戶里減少了十億人民幣。
“你這樣有意思么？”
【有啊，就是給你一種眼饞又得不到的體驗】
“東西是你做的，托管也是你在云服務，我拿投資的話，是不是能把你轉讓出去？然后我過我的日子，你就有別的宿主了？”
【我可以轉讓出去啊，但你就立刻沒命了喲?！?p> “噢，我舍不得你！”
【真的？】
“日月可鑒！”
【那，你真不打算接受投資或者收購了？】
“當然不，投資和收購都是要做盡職調查和財務審計的。
現(xiàn)在所有應用都跑在你那里，一臺服務器都沒有，你讓我拿什么做盡職調查。
還有，你的錢來路不明，估摸著錢沒拿著我人先進去了?！?p> 雖然系統(tǒng)不知道哪里搞來的錢，但這源頭肯定是說不清楚的。
總不能曹深老實交代，自己有個要命的系統(tǒng)吧。
那估計局子是不用去，精神病院歡迎你。
所以，統(tǒng)槽科技即沒辦法融資，也沒辦法被收購，更不可能上市了。
以后要發(fā)展，得全靠自己造血。
然后把血輸出去別的項目，洗白！
【你火了，現(xiàn)在整個投資圈都在找你呢】
“嗯?！辈苌钍窒虏煌?，繼續(xù)測評復制黏貼。
【你怎么這么淡定……】
“不然呢？”
【你是不是早就一切都計算好了！你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然呢？”
【但你又不拿錢，這么做圖什么？】
“你猜？”
人類，真是又壞又賤！
還有那么一點厲害，就一點點……
張北馨就在光達資本，這點事兒她都知道了。
真沒想到，這個昔日里只有顏值的師弟竟然藏得這么深！
果然，長得好看的都是潛力股……
突然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昨天她好搓?。?p> 在念大學的時候，張北馨幻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畢業(yè)以后成為CBD白領。
成天在寫字樓里面喝咖啡，打扮得光鮮照人，再在電梯里邂逅一個帥哥精英男……
當然抱怨是不對的，她好歹實現(xiàn)了其中的一樣。
在寫字樓里面，喝速溶咖啡。
光達資本剛成立不久她就來了，最開始是行政助理。
但萬萬沒有想到，一個職位一份工資她要干N個人的活。
老板的助理，公司所有人的助理，辦公室的后勤……
而且這幫人不是996，他們根本就不睡覺的！
經(jīng)常凌晨兩點還在發(fā)郵件的比比皆是，凌晨一點打電話來讓訂酒店機票是常態(tài)。
根本不管你休不休息，是不是節(jié)假日。
一個電話過來就是，我要！
張北馨現(xiàn)在都有電話鈴聲和新郵件提示恐懼癥了。
這種二十四小時待命的狀態(tài)，讓她連睡覺都是奢侈，哪還有什么心思打扮。
至于什么帥哥精英男，做夢呢吧。
油膩中年男和苦逼在過勞死邊緣的新鮮人倒是很多。
偏偏在這種狀態(tài)下，父母還開始催婚。
張北馨覺得父母在對兒女的人生規(guī)劃上，比偶像劇還偶像劇。
中學的時候，絕對不能早戀，必須考上好大學。
總是用：考上大學你就自由啦，我們再不管你了。
這種話來進行誘導性欺騙。
等上了大學，又開始叨念：
你要找個好工作，那誰誰誰就在哪上班月薪多少，誰誰誰進了哪個事業(yè)單位，國家機關。
所以，你必須在大學里也好好學習，絕對不能談戀愛。
等將來出社會了，優(yōu)秀的男生多得很。
就好像，等你一出社會，男人就像后宮三千等你海選一樣。
等好不容易有工作了，他們又千里打電話抱怨，這工作怎么這么累，錢還這么少，你怎么還沒對象，誰誰都結婚了，誰對象是干嘛的，誰都有孩子了。
張北馨簡直覺得，在父母眼里子女的人生就是一場游戲。
中學升級，去挑戰(zhàn)大學副本。
大學副本里面，必然有一個叫“好工作”的獎勵。
等你拿到獎勵，就必然在大學門外，工作任務中，立刻出現(xiàn)一個家境般配，有責任心，上進心，工作不錯，能照顧你一輩子的男性NPC，助力你完成結婚生子一些列人生任務。
原來父母的真實身份是，天道！
他們遙控規(guī)劃你的一切，也覺得一切必須按照自己的規(guī)劃進行。
否則，你就是異類！
但這個天道偏偏又不怎么完善，這天道不管別人，只管你。
而且不講機緣，只講結果。
然而，對于父母，還不能怨懟，畢竟出發(fā)點也是源于愛與關心。
所以，張北馨已經(jīng)學會了報喜不報憂，學會了照顧他們的情緒。
可是，誰又能來照顧我的情緒呢？
父母不能，工作中不能，朋友也不能。
憋著吧，更何況對于已經(jīng)有工作，月薪上萬的自己，如果說還有情緒，那在許多人看來就是矯情。
成年人啊，你不能有情緒，不能矯情，但可以用麻木來武裝自己。
張北馨就很麻木，麻木的過著不叫生活的日子。
但，突然，這張黑白灰的宣紙上就暈開一抹朱砂。
跳動著，鮮活而耀眼。
倒不是張北馨有什么想法，而是這抹紅突然蕩開的色彩。
讓她驚醒，
人生，
要有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