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初的政策研究室調(diào)來了位新主任,叫張文。不知何緣故,張文不喜歡莫如初,不論莫如初怎么努力,總是得不到張文的認可。然而,另外一個副主任朋瓏,負責的不是政研室的主業(yè),對文字工作完全不通,只是負責服務(wù)領(lǐng)導(dǎo)和后勤保障工作,卻每每受到張文的贊賞。莫如初怎么也想不通,工作很不順心。日復(fù)一日,莫如初有了一些負面情緒,有時甚至撂挑子,變通執(zhí)行張文的一些工作安排。張文感覺到了莫如初的情緒,開始冷落他,有時會議都不讓他參加,廳里安排下來的任務(wù)也不交給他。莫如初感到了危機,但卻不知如何是好,只知若長期下去,前途無望,心里也會痛苦不堪。
有一天下班,朋瓏跑到莫如初跟前,說:“莫主任,晚上有個兄弟從外地過來,我們?nèi)ズ染疲阋灰黄???p> 莫如初說:“你的朋友來了,我去算怎么回事啊,不去不去,你們喝好就好?!?p> 朋瓏說:“莫主任這是不給兄弟我面子,?。吭僬f,也難得我請你一回,你就一起去唄。你又是單身,晚上一起喝點酒,也算有個去處,不至于太孤單,對不對?”
莫如初見不好再推脫,就答應(yīng)了去。
下了班,莫如初跟著朋瓏去了虎平陽路,進了一家羊肉館,來到999包廂。
朋瓏的朋友已經(jīng)點好了菜,坐在包廂里,只等朋瓏、莫如初來。朋瓏打開自帶的手提袋,拿出了三瓶茅臺酒。朋瓏的朋友笑著說:“朋瓏同志,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拿這么好的酒啊,看來我得表示表示了,這樣啊,吃完飯我請大家去放松放松?!?p> 朋瓏罵他的朋友:“你以為你小子有這么大面子啊,也不看今天來作陪的是誰,莫主任可是我們省委政策研究室的一支筆,經(jīng)常給省里的領(lǐng)導(dǎo)寫文章,這酒是請他喝的,你小子晚上要好好陪莫主任喝一杯啊?!?p> 莫如初說:“遠來就是客,老弟,喊老弟沒錯的吧,老弟今天是客,楊主任啊,我們得把客人陪好啊?!?p> 朋瓏笑了,說:“好啊,沒問題,我們吃好喝好?!彼麄冮_始了吃喝,這頓飯吃了將近三個小時,三瓶茅臺全部喝完,三個人已經(jīng)是昏天暗地,不知西東。
莫如初酒量有限,早已經(jīng)歪在了椅子上,不省人事。朋瓏結(jié)賬后,在朋友的引導(dǎo)下,去了虎平陽路的怡家會所,安排了按摩服務(wù)。
朋瓏把莫如初背進了一個房間,放在了床上,莫如初倒頭就睡。不一會,進來一個按摩小姐,她不是別人,正是汪盼。汪盼近距離一看,躺在床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莫如初。汪盼有些疑惑,坐在床沿上,不知所措。正在這是,只聽外面有一股人沖了進來,一間一間的門被踹開,還聽見有人喊:“都別動,警察,穿起衣服,靠墻蹲下。不要反抗,否則后果嚴重?!?p> 過了一會,也有警察進了汪盼和莫如初的房間,那警察說:“跟我走?!币蝗耗信绯鹾屯跖卧趦?nèi),被警察送上警車。
他們被拉進了一個院子,要求每個人盤腿坐在地上,保持距離,不允許說話。莫如初從醉酒中清醒過來,感覺自己被關(guān)在一間房子里,左看看右看看,發(fā)現(xiàn)汪盼也在其中,更加莫名其妙。莫如初使勁回想,只知被朋瓏拉去喝酒,喝多了,然后就不省人事。
正在這時,一名警察走了進來,說:“你們心里不要有激動的情緒,再做出沖動的事來,那就違反刑法了?,F(xiàn)在只不過干了丑事,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頂多拘留幾天?!比缓筮@名警察喊了一個女人,帶進了審問房間,隱隱約約能聽見里面問答的話語,事關(guān)姓名、性別、年齡以及所做的事的細節(jié)。
直到第二天早晨,依然在盤問,汪盼、莫如初也被帶進去盤問。到了下午,每個人對筆錄簽字畫押。之后莫如初、汪盼隨著其他十幾個男女被送到了廬平治安拘留所,并被告知行政拘留三天。
莫如初、汪盼失去三天自由后,被放了出來。一出大門,莫如初憋在心里的怒火噴發(fā)出來,吼問:“你什么時候回廬平的?怎么在那種地方上班?”
汪盼心里更加委屈,反問:“哪種地方啊?你不也去了嗎?”
莫如初冷笑:“我喝醉了,被人抬進去的,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汪盼也冷笑:“你都不知道怎么去的那種地方,你怎么就知道我原本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莫如初說:“你難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汪盼繼續(xù)冷笑:“我昨天第一天去上的班,你是第一個客人,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俊?p> 莫如初這才意識到,汪盼也被坑了,只不過她是被陌生人坑,而自己卻被同事坑。
汪盼突然有些瘋狂,大哭了起來。莫如初問她怎么啦,她怎么也不說。莫如初突然也緊張了起來,問:“你把小山河放在哪?”
汪盼嚎啕大哭。莫如初繼續(xù)追問:“是不是把他一個人鎖在家里,像在江城一樣,???”
汪盼仍舊失聲痛哭。莫如初拉著汪盼上了一輛出租車,然后問:“你住哪里?”
汪盼哭聲說:“安居公寓?!?p> 莫如初叮囑出租車司機,開快一些。很快到了安居公寓汪盼租的住所,汪盼快速打開門,瘋狂地跑進了房間,房間里沒人,又瘋狂地跑進廚房,只見小山河站在椅子上,正在煮面條。
汪盼沖了上去,一把抱緊了小山河,親吻他的頭發(fā),親吻他的臉頰。汪盼問:“兒子,這幾天你是怎么過的?”
小山河答:“大前天早上,我醒來沒有發(fā)現(xiàn)媽媽,后來媽媽也沒回來,我就一直哭,再后來我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直到再醒過來,我感覺很餓,就去廚房的冰箱拿吃的,只有面條,我搬了椅子到廚房,煮了一碗面條自己吃。這幾天都這么過的,你看冰箱,面條快吃光了?!?p> 莫如初跟在后面,聽到小山河的話,心里一酸,淚從眼角流了出來。這一刻,一家三口暖成一團。
第二天,莫如初去上班。同事們看他的眼光十分異樣,有的竊竊私語。到了辦公室,見到了朋瓏,莫如初問:“那天晚上怎么回事,我怎么去了那種地方?”
朋瓏說:“我哪里清楚,吃完飯,你喝多了,把你送上出租車,我就回家啦?”
莫如初一臉疑惑。不一會,主任張文打來電話,叫莫如初去他的辦公室。一進張文辦公室的門,他就厲聲地說:“莫主任,你是省委辦公廳的干部,怎么能去那種地方,而且還被抓了,這次我想保你也保不住了,因為鐵證如山吶。按照《黨章》和《公務(wù)員工作條例》,組織上會給予你黨內(nèi)嚴重警告處分,并且由副處級降為科級,這是報上級黨組了的。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莫如初聽了張文的話,如當頭一棒,但他想辯駁,于是說:“張主任,我一畢業(yè)就到了省委政策研究室,我是一個有底線的黨員干部,我很清楚什么地方應(yīng)該去,什么地方不該去。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沒做,你相信嗎?”
張文看了莫如初一眼,說:“我是相信你的,但要有證據(jù)。你說你冤枉,那你得拿出證據(jù)。你可以申訴,組織也會調(diào)查清楚?!?p> 莫如初說:“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是被人送進怡家會所的。這個我的前妻汪盼可以作證。那天晚上我被送進房間后,按摩師就是我的前妻。她也是被騙了的,以為是正軌按摩推拿店,第一天去上班,也被坑了。她見是我,又見我喝醉了,就守在我身邊。但很快警察進來了,把我們帶走了。我真是被冤枉的,請組織調(diào)查,給我正名?!?p> 張文看莫如初說的像是實話,沒有撒謊。盡管張文對莫如初不感冒,對他的清高和漠視一切更是看不慣,但在黨性面前,他覺得他不能冤枉一個黨的干部,尤其一個黨的優(yōu)秀干部,更不能被他人陷害。于是他說:“好吧,你暫時不要來上班,回家休息,等待組織調(diào)查的結(jié)果?!?p> 莫如初說:“請張主任一定要還我清白。”說著就離開了,回到了家。
覺得一個人有些孤單,把汪盼和小山河接來一起住。汪盼再次回到這個熟悉的家,又見莫如初如今的處境,感概萬千,心里又苦又酸又甜。
莫如初在家住了一個多月,沒去過單位,也沒被通知到單位去。不過心里堅信自己無辜,也相信組織會還自己清白。
張文是一個為人正直的人,他自己和莫如初一樣,來自農(nóng)村,他相信莫如初,想為他找回清白。在紀委人員的主導(dǎo)下,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調(diào)查,收集了怡家會所的視頻監(jiān)控以及老板如何欺騙汪盼等證詞,所有證據(jù)反應(yīng)莫如初是清白的,而朋瓏明顯有陷害栽贓的重大嫌疑。紀委最終做出了莫如初無任何違規(guī)違紀行為的決定,向作出行政拘留處罰的市公安局下達了復(fù)核的通知書。紀委在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朋瓏有重大違法違紀行為,對朋瓏作出立案審查和紀檢監(jiān)察的決定。
張文得知這個消息后,第一時間通知了莫如初,要求他立即上班。莫如初如釋重負,終于獲得了清白。不過他對仕途已經(jīng)心灰意冷,要求組織把他放到基層任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的要求,得到了領(lǐng)導(dǎo)的賞識,很快任職的文件下來了。他調(diào)任湖陵縣常務(wù)副縣長,主管扶貧、宣傳、農(nóng)業(yè)等工作。
前往湖陵縣任職前,莫如初、汪盼申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復(fù)婚了。請江晨、劉青青、熊婉容、李國華等朋友吃飯,小范圍慶祝。意外驚喜的是,李國華、江晨也申領(lǐng)了結(jié)婚證,也一起湊份子,低調(diào)舉辦婚宴。雖然低調(diào),卻很溫馨。
人生總是不停地在選擇中或被動選擇中重復(fù)著輪回的故事。有高潮,也有低潮,浮浮沉沉,畫出了起起伏伏粗細不一的軌跡。
舉辦婚宴的第二天,莫如初帶著汪盼、小山河去了湖陵縣,回到了生命開始的地方。莫老五、沈小妹從鄉(xiāng)下搬到了縣城,和他們住在一起。
生活平靜地繼續(xù),時間到了二零二零年春節(jié)。莫如初、汪盼帶著小山河回到了莫家灣,并去了王家灣拜望了汪冬生、李萍的墳塋。
大年初一,中央公布了漢城新冠肺炎的發(fā)展情況,啟動了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一級響應(yīng),做出了封城的措施,并要求全國上下眾志成城,共克時艱,共同戰(zhàn)勝疫情。要求封閉所有高速出入口,所有城市小區(qū)實行封閉式管理,家庭外出必須限制人數(shù),到公共場合必須佩戴口罩。農(nóng)村也實行封閉式管理,不允許走村串戶,不準走親訪友,所有人居家隔離,靜待疫情過去。
時隔十七年了,像非典疫情一樣,又一場人類與病毒的戰(zhàn)斗拉響了。
劉青青作為一線采訪記者,被派往漢城進行采訪活動。
漢城的大街小巷和往常大不一樣,曾經(jīng)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幾乎沒有行駛的車輛,所有的商場、店面全部關(guān)閉。劉青青去了抗疫的最前沿,漢城肺科醫(yī)院。那里的醫(yī)生和護士全都穿著隔離服,醫(yī)院的每一個角落定期進行消毒。
劉青青被允許進入醫(yī)院采訪,她穿上了防護服,進入了醫(yī)院的核心治療區(qū)。醫(yī)院的重癥患者帶著呼吸機,但仍然有意識。見記者進來,那患者舉起了手,向醫(yī)生豎起了大拇指。劉青青會意了,然后沖患者微笑,手握拳頭,做出加油的手勢,然后又做出勝利的手勢。
連續(xù)幾天,劉青青在漢城肺科醫(yī)院采訪,給廬平日報傳回了一線報到。新媒體里,每天都能看到劉青青的采訪視頻。
去漢城的第五天,劉青青開始咳嗽、發(fā)燒、呼吸困難。她只得到醫(yī)院做新冠肺炎排查,結(jié)果呈陽性,她也被收治到漢城肺科醫(yī)院了。張玲成為她的主治醫(yī)生。汪盼跟張玲打了電話,叮囑千萬照顧好劉青青。
一開始,劉青青每天和汪盼、江晨、熊婉容通視頻,但后來就沒有了她的消息。直到一個月后,廬平日報報道了她犧牲的消息。
看到這個消息,汪盼、莫如初留下了眼淚。
他們倆依偎在一起,圍在爐火前。小山河站在一旁,把玩著自己心愛的奧特曼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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