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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北歸

第五十七章 圣旨

南明北歸 思?xì)w北鴻 3254 2020-12-15 08:00:00

  散朝了,太陽正升到頭頂灑下了一片暖陽。袞袞諸公分別從紫禁城的東安門和西安門退了出來,猶如兩條涓涓細(xì)流。

  “阮大人留步?!币粋€聲音自正要上轎的阮大鋮的身后響起。

  他回頭一望,見這叫住自己、一路小跑而來的正是徐楓?!斑?,這不是徐老弟嗎?”阮大鋮笑著說:“老弟風(fēng)塵仆仆,可是為阮某而來的?”

  徐楓略施了一禮,說:“今日在朝堂上,阮大人支持我的本章,在下可感佩得很。”

  阮大鋮哈哈一笑,說:“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呢?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

  徐楓笑道:“如今阮大人在朝中可是呼風(fēng)喚雨的。您開了金口,在下的數(shù)目字新法可就好施行得多了?!?p>  阮大鋮更是開心了,眉開眼笑地說:“徐老弟也是一心為國嘛。覆巢之下無完卵,咱們既是救國,也是在救自己呀。呵呵呵,老弟若無事,不妨到府上喝一杯?”

  “???”徐楓有些驚慌失措,忙擺手道:“多謝阮大人盛情,在下還有公務(wù)在身,就不叨擾了。”

  阮大鋮又是大笑起來,還想再邀他,卻見遠(yuǎn)處馬士英沖他使了個眼色。于是他略微收斂了笑容,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咱們?nèi)蘸笤贁?。?p>  “日后再敘?!毙鞐饕糙s忙笑著回禮。

  阮大鋮又湊近徐楓耳畔,輕聲說了句:“老弟若是想見杜姑娘,隨時來府上?!?p>  徐楓呆了一呆,半晌都沒回過味來。阮大鋮哈哈一笑,鉆進(jìn)了轎子里?!肮腿畲笕?。”徐楓沖著遠(yuǎn)去的阮大鋮躬身一拜。拜完之后,滿臉地不屑才隱隱透了出來。

  阮大鋮回到府上時發(fā)現(xiàn)馬士英已先來一步,在大堂等候了。這二人交情甚篤,彼此登門也就不用通報,客人先主人到來也不是第一次。

  但這次馬士英卻是十分焦慮。他見阮大鋮迎面而來,便快步迎了出去說:“圓海,剛剛徐楓拉著你說什么呢?”

  阮大鋮沖他一笑,邊走邊說:“怎么?難道瑤草兄以為我和那徐楓會說些見不了光的話?”

  馬士英悚然一驚,猛地想起前幾日自己在鶴鳴樓宴請徐楓的事來。他尷尬地一笑,道:“哪里哪里,為兄不是那個意思?!?p>  阮大鋮緩緩落座,老媽子將沏好的茶碗端了上來。阮大鋮接過蓋碗,捧在手里充當(dāng)了個手爐,問:“呵呵,瑤草兄這么火急火燎的,可是在為徐楓的那道什么《數(shù)目字管理疏》發(fā)愁嗎?”

  “可不是嘛?!瘪R士英嘆了一口氣,說:“照徐楓的意思,以后的錢款都要做什么狗屁報表,還要月月清、年年清。這樣一來,你我可……可怎么撈?。 彼f到最后,不免也將聲音壓低了。

  阮大鋮不急不緩地掀開蓋碗,輕吹了一口氣,呷了一口茶,細(xì)細(xì)品咂著這碧螺春的芳香?!艾幉菪窒炔患??!比畲箐厡⒉柰敕旁诹俗郎?,說:“徐楓不是得先在蘇州做試點嗎?只有試點成功了才會推廣,若是不成功呢?”

  “哦,原來圓海支持他找試點,是料定他此法斷無成功的可能了?”馬士英驚喜萬狀,不禁搖頭道:“真是慚愧,圓海你的智謀愚兄還遠(yuǎn)遠(yuǎn)不及呀?!?p>  阮大鋮繼續(xù)說:“我正打算上本章,讓陛下派徐楓去蘇州主持這個變法。哼哼!只要他離開了南京,咱們就有辦法,讓他變成第二個史可法。”

  馬士英仍是皺眉,道:“可蘇州文風(fēng)極盛,自從咱們將南京的復(fù)社學(xué)子驅(qū)逐之后,他們就都去了蘇州。若是這幫學(xué)子們支持徐楓,那可不妙啊。”

  “要的就是復(fù)社學(xué)子支持他。”阮大鋮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他瞅了馬士英一眼,說:“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將復(fù)社牽連進(jìn)來。而復(fù)社與東林黨同氣連枝,正好可以……”

  阮大鋮沒有說下去,只是對馬士英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地微笑?!霸蹅兙涂梢皂樚倜?,借此向東林黨發(fā)難!”馬士英接言道。

  “瑤草兄明智?!比畲箐咟c了點頭。

  馬士英一拍桌子,站起身來驚喜地說:“哎呀!圓?!恫?,阮先生,你可真是讓愚兄佩服得五體投地呀!這一石二鳥之計,既保住了你我的權(quán)位,又借機(jī)剪滅了東林余孽。哼哼!可憐那徐楓被咱們所利用卻還渾然不覺?!?p>  阮大鋮也不免得意,笑著說:“復(fù)社學(xué)子與東林余孽互為表里。我也正愁沒有合適的借口向他們開刀。徐楓的這道本章恰恰中了我的下懷?!?p>  “那……”馬士英又坐了回來,問道:“咱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下一步?”阮大鋮不禁仰頭大笑了起來,說:“下一步嘛,就找杜姑娘來給咱們撫一曲琴如何?”

  馬士英愣了一愣,隨即便和阮大鋮一起狂肆地大笑了起來。

  一碗熱湯面已經(jīng)反復(fù)熱了三次了,但徐楓總是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翻閱著案卷,竟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張婆輕輕敲了敲門,說:“大人,面已熱好了,您倒是吃一口再忙呀?!?p>  “哦,那你先放著吧?!毙鞐餍牟辉谘傻卣f著。

  “唉,又是這話。”張婆嘆了一口氣,無奈地?fù)u著頭走了。

  她還沒走多久,又是一陣更加急促地敲門聲傳了來,攪得徐楓心緒大亂?!安皇钦f了嗎?先放著!”徐楓有些慍怒地說著。

  “徐大人果然勤勉呵,竟都分不清人了!”王肇基那不陰不陽地聲音讓徐楓心頭一驚。他急忙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面帶微笑的王肇基。

  “呦,原來是王大官。失敬失敬?!毙鞐骷泵硎┒Y,說:“讓大官見笑了。我府上的下人們沒規(guī)矩,見大官來了也不跟我通報,多有怠慢,請大官恕罪?!?p>  王肇基笑瞇瞇地邁步進(jìn)了徐楓的書房,一邊打量著房中的陳設(shè)一邊說:“怨不了奴才們,是老奴不讓通報的?;噬嫌蟹愿?,叫老奴悄默聲地來,也悄默聲地走。徐大人體諒則個?!?p>  “哦?”徐楓心中一動,見王肇基手里握著圣旨和一把寶劍,便問道:“怎么?圣上有旨意?”

  “對了。”王肇基轉(zhuǎn)過身來望著徐楓說:“那咱們就公事公辦,先宣旨吧。徐楓接旨!”

  王肇基揚(yáng)聲一誦,徐楓急忙跪倒,同樣是高聲答道:“臣徐楓接旨。”

  王肇基徐徐打開卷軸,誦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徐楓所上《數(shù)目字管理疏》針砭時弊,朕心甚慰。然財政改革千頭萬緒,此次蘇州試點必有得心應(yīng)手之人親赴才可。此疏既是卿寫,此行也必由卿親往,蘇州、湖州兩府皆受卿節(jié)制,特封‘經(jīng)濟(jì)督導(dǎo)員’一職,賜尚方寶劍,不聽號令之官員可先斬后奏。一月期滿,功成回京,朕另有重賞。欽此!”

  王肇基讀過詔書之后,眼睛一瞥,只見徐楓跪在面前呆呆地發(fā)愣?!靶齑笕?,還不接旨?”王肇基問了一句。

  徐楓仰頭問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讓我去蘇州?”

  “是這話。”王肇基的臉又沉了下來,說:“難道徐大人不愿意嗎?”

  徐楓苦澀地一笑,說:“臣不敢不愿意,接旨就是了?!彼f著就將雙手舉起,王肇基將圣旨和尚方寶劍放在了他的手里,又扶他站了起來說:“徐大人此行功在社稷,必名留青史?!?p>  “王大官,你說我會不會又變成第二個史可法?”徐楓問道。

  王肇基面色狄然一變,疑惑地問:“徐大人何出此言?”

  “史閣部名為督師,卻無兵無餉,節(jié)制四鎮(zhèn)更是不可能。”徐楓說:“他正是得罪了馬阮才被逐出京城的,難道我也……”

  王肇基會心地一笑,道:“這圣旨里說得明白,蘇湖二府的大小官吏都要受徐大人節(jié)制。這份恩寵豈是史閣部所能比擬的?再說,徐大人不是有一個月的期限嗎?一個月之后,是好是歹的,大人都得回京來?!?p>  王肇基這話說得也有道理,徐楓深深地點了點頭,忙道:“多謝王大官指點迷津,在下明白了?!?p>  “有勞?!蓖跽鼗托鞐鞯绖e一聲,便甩著袖子揚(yáng)長而去了。徐楓卻是心情繁亂,握著尚方寶劍和圣旨不斷地在房中踱著步子。

  也不由得他不煩悶,自己剛剛在南京站穩(wěn)腳跟,卻又要被支開。自己走這一趟真還不知是兇是吉呢?想到朝廷中波橘云詭的斗爭,他就一陣陣地冒冷汗。

  這道圣旨肯定又是阮大鋮授意的。這一點徐楓猜也猜得到。只是徐昊為什么偏偏又同意了呢?他怎么就不能抗辯一下?

  想到這里,徐楓就格外地想念溫雨和寧采兒??v使她們也解答不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但至少可以陪自己說說話,解解煩悶。

  忽然,他步子猛然停住了?!岸殴媚铮俊彼氲搅硕艜允|,但這個念頭一經(jīng)升起,他自己也哭笑不得,暗嘆自己沒出息,怎么每次想到的都是女子?

  杜姑娘在阮大鋮的府上,自己實在不愿再登阮府的門了。不僅是因為不屑于和阮大鋮為伍,更重要的是怕給史官落下口實,如果將來在史書上把自己批為閹黨,那可真比竇娥還冤了。

  可是自己去了蘇州,南京城里也總得有個靠得住的盟友呀。這個盟友能是誰呢?他又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思索。

  “徐大人,面再不吃可就涼了?!崩蠇屪佑钟松蟻韯竦溃骸按笕?,您多少吃點吧,身子骨要緊。錢款的事日后再查不遲呀?!?p>  他不耐煩地頂了一句:“你懂什么?錢款的事……錢……”他忽然眼前一亮,不禁以拳擊掌,道:“對!我怎么沒想到呢!錢……錢謙益就可以做我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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