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之志,履踐致遠(yuǎn)。
又十三年,南十二營與南九營披荊斬棘的打通了幽族東北、東南的道路,與南大營一其堵了西、北、東的出路。
幽族地界南面,則是一方遠(yuǎn)古時期遺留下來的淵藪,野獸猛禽不可計數(shù),幽族要冒險渡之,必定會再損元氣,如此一來,就算合圍時不能將幽族全殲,他們也別想有什么作為了。
可戰(zhàn)鼓擂動,殺聲成片的那一天,事情并沒有像狌羅計劃的那樣發(fā)展。
交戰(zhàn)七日,幽族不降不退,南九營與南十二營不得不從東北、東南兩面殺入幽族地界,卻全軍覆沒。
而后,幽族傾巢而出,反將南大營圍的水泄不通。
狌羅站在高臺上望去,只見黑云壓境,敵兵如林。
“元帥......”相令官不知道能說點什么,那毫無征兆,憑空出現(xiàn)的數(shù)十萬敵軍差不多已經(jīng)宣判了他們今日的結(jié)局了。
參將甲提議,“元帥,要不再派人探探吧?!?p> “敵軍數(shù)倍于我,再探又有何用”飛到陣前,掃了一遍無所畏懼的眾將士,狌羅鄭重一拜,轉(zhuǎn)身化出本命法器,眼神堅毅狠厲,“隨我殺敵!”
“殺!”震天的喊殺聲傳到后方時,徐老七正在指揮雜役們鑄劍。
“都給我專心點!”
“再把火燒旺些!”
“啪!再使點勁兒!”
“加水!加水!快加水!”
......
“噹!噹!噹!”伴著四濺的火花,鐵錘落下又舉起,一柄柄刀劍一點點成形,再經(jīng)反復(fù)燒灼,不斷捶打,鉆孔,澆水,磨光......如同被磨了這么多年的他們,不再有半點的浮躁氣。
“呲——噌——”最后一柄劍浸水再拿出后,劍身的鳴響一度蓋過了外間的嘈雜。
昭月雙指拂過劍身,映出的眸子銳利沉穩(wěn),寒芒內(nèi)斂。
徐老七滿意地點了點,看著一個個不修邊幅,形同糙漢的大家,“這些年你們都憋壞了吧,今天,你們就用敵人的血,為你們的刀劍開封吧!”
“是!”齊聲一吼,爭先恐后地飛向戰(zhàn)場,雜役營的各位一落地,周圍敵軍即時就死了一大片。
“哎......”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昭月救下的鐵胡子剛錘死一個敵兵,就見敵軍陣營里出現(xiàn)了一條快速移動的白線,所過之處人仰獸翻、血花四濺。
果決狠辣,宛如瘋狗。
還不止一只,呸!是不止一個,只不過昭月是最瘋的那一個......沒一會兒,全軍都被這種氣勢感染,發(fā)了瘋似的拼殺到幽族人露怯膽寒。
見前軍漸有敗退之勢,幽族主帥開始有些慌了,一把揪過援軍統(tǒng)領(lǐng),“你還不下令?!你是想讓我幽族人都死絕嗎?!”
“急什么~”扒開幽族主帥的手,援軍統(tǒng)領(lǐng)慢悠悠的變出一面一寸的大小旗子,“去!”
旗子扔出后,立馬變得碩大無比,遮云蔽日,橫跨萬里。
原本死氣沉沉的后路援軍傾刻活了過來,面目猙獰的殺向狌羅一方。
“什么?!”
“他們根本就殺不死!”
刀劍砍不死,法力困不住,更沒有靈元所在,一不小心對上其空洞的眼眶里,還會被迷惑心智,自殺或殺戰(zhàn)友。
這是?!看著與將士們絞殺在一起的骷髏大軍,狌羅心下一頓,飛起向空中一斬,不僅沒有劈開空中的大旗,反倒被它吸收了力量,使得骷髏大軍越來越強。
南大營將士拼死殺出的一點優(yōu)勢,被輕松逆轉(zhuǎn)。
很快,昭月也被骷髏士兵給圍住了,雖然打的過,但架不住一直打。
打著打著,昭月晃眼看了看頭頂,隨即銳氣在左,利刃在右,殺到了鐵胡子身邊,“你力氣大,這些珠子能扔多遠(yuǎn)扔多遠(yuǎn)!”
“好!”鐵胡子順手抓過昭月遞過來的白夜珠拋向天空,旋錘而擊。
“嘭嘭嘭!”白夜珠如火花般綻開,霎那間放出的光芒刺得骷髏士兵一滯,被南大營士兵趁機殺了一大片,被殺死后也沒有再復(fù)活。
可余下的骷髏數(shù)量,仍舊多得令人發(fā)指。
鐵胡子錘倒一圈敵兵,又靠到昭月附近,“這招不錯,再來點兒!”
“噗呲,噗呲......”劍光閃爍下,被砍翻的骷髏士兵又能不斷地爬起來撲人了,昭月卻頭也不回地說,“沒了?!?p> “啥?!”鐵胡子驚奇中帶著些無奈,“這么好的玩兒意你怎么不多備點!”繼而被骷髏敵軍淹沒。
幽族陣營里,援軍統(tǒng)領(lǐng)洋洋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哼,我說不用急吧~”
“不好了!大王,左側(cè)有敵軍襲營!”然而還沒得意完,就有小兵來報。
援軍統(tǒng)領(lǐng)的第一反應(yīng)是覺得這一定是假軍情,“這不可能!”
“右側(cè)也有敵軍襲營!”
“這......”這下援軍統(tǒng)領(lǐng)就拿不穩(wěn)了,不禁懷疑,莫非......他們也有希夷旗?
“你最好給解釋清楚!”幽族主帥瞪著援軍統(tǒng)領(lǐng),剛想發(fā)難,就聽空中大旗“刺啦”裂開,各種奇形怪狀、人面獸身的敵兵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
“沖陣營!”
“是沖陣營來了!”
“是沖陣營的兄弟!”
殘破的旗幟隨風(fēng)飄落,兇惡丑陋的鳥人從天而降,殺得幽族潰不成軍。
“殺!”狌羅振臂一呼,毫無還手之力的骷髏大軍沒一會兒被砍瓜切菜般的斬殺殆盡,幽族的陣地也隨之一縮再縮。
徹底慌了神的幽族主帥抓住援軍統(tǒng)領(lǐng)死命搖晃,“快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啊!”
“我能有什么辦法!”掙脫幽族主帥,援軍統(tǒng)領(lǐng)一副推卸責(zé)任的樣子,“誰他娘想到會這樣!”
“你...你”聽著族人們的慘叫哀嚎,幽族主帥后悔的眼淚直流,“如果不是你,我族根本不可能死戰(zhàn)至此!你要是不想辦法,老子就先殺了你!”
“去你娘的吧!”一腳踢翻幽族主帥,援軍統(tǒng)領(lǐng)眨眼就消失在了戰(zhàn)場上。
幽族主帥扶正頭盔爬起來,昏黃的光影下,約有千余名將士還在與南大營廝殺。
“大王快走!”近身的十幾個護(hù)衛(wèi)都沖了出去。
幽族主帥愣了愣,看到不遠(yuǎn)處被人踩來踩去的副將尸體已然面目全非,慢慢拿出別在腰間的小型號角。
“嗚——”哀沉之聲,幽幽響起。
狌羅一聽,橫舉長戟,南大營的將領(lǐng)見了紛紛相仿,整個戰(zhàn)場的兵戈都漸漸停了下來。
“這是?”不是很懂的昭月看向旁邊的兄弟,幽族不是不用號角作為指示的嗎?
“這是降音,幽族降了”一道溫柔的女聲從身后響起,聽起來就是個不好惹但美麗動人的姑娘。
“以前的統(tǒng)帥都會常備一只專吹降音的號角,以防止實在打不過的時候不至于全軍覆沒,可后來的人覺得恥辱,幾乎沒人再用了,想不到一向好戰(zhàn)的幽族竟然會有。”
昭月點點頭,隨性地說了句,“謝了啊,兄弟~”并沒有轉(zhuǎn)頭注意身后的女子長什么樣。
“大王......”一名幽族士兵悲切地看著自家主帥。
幽族主帥摸了摸他的頭......這么小的年紀(jì),應(yīng)該好好兒在家享受父母的疼愛才是。
在或期許或質(zhì)疑的目光中,幽族主帥從容地走向狌羅,雙膝跪下,雙手遞上刻有自己名字的腰牌,“求元帥網(wǎng)開一面,幽族——”
“降了!”
狌羅并沒有過多的言語,拿起腰牌,轉(zhuǎn)身展示。
“噢~”眾將士無不歡呼雀躍。
“呃...慢!”下一刻,幽族主帥直接自斷經(jīng)脈,狌羅想阻止都來不及。
“大王!大王!”剩下的幽族殘兵撲到幽族主帥尸身旁,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這場仗,幽族幾近滅族,南大營卻也死了十萬士卒,其中的南九營,還是狌羅的本家,一夕之間,連根草都沒剩下。
三日后的慶功宴上,鐵胡子一見昭月面,就沉重地嘆了口氣,“唉,節(jié)哀。”
“沒事”那天清掃戰(zhàn)場下來,昭月發(fā)現(xiàn)了幾位同她一起來大南營的仙友遺物。
如今除了她,一起來南境的人里面,只有遠(yuǎn)在南三營的師文還活著了。
“那行,你先坐著,我去拿酒?!?p> 這里一堆,那里一堆,朦朧月色與火光照耀下,大家不分你我地坐在一起喝酒。
辟谷之后,本來就不用吃喝了,昭月也不打算喝的,可架不住氣氛到了,鐵胡子、徐老七一直勸,就喝了......半壇子。
“嗝~”喝完嗝出一股濃烈的酒氣。
“哈哈哈哈,好喝吧?”鐵胡子一口一碗,喝了十幾碗都不見醉,“這酒啊,可是好寶貝,你可得多喝點兒~”
徐老七難得不陰陽怪氣,“就是,來!我跟你喝!”
“咣”碗一碰,昭月又皺著眉頭喝了一碗,結(jié)果......“哎,滋味不錯嘛!再來!”
“好勒~”倒酒的小兵甲趕緊給昭月滿上。
又是三四碗酒下肚,醉意慢慢上頭。
坐在上位的狌羅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高聲道,“來,大家共同舉杯,敬沖陣營的兄弟們。”
昭月隨眾人舉碗,朝左側(cè)一敬,一口干到底!
“元帥言重了,要說辛苦也是南大營的兄弟辛苦”又是那個溫柔的女聲。
昭月打著盤腿,雙手搭在上面那只腳的腳踝上,暈乎乎搖晃晃地問,“說話的是誰啊?”
“嗝~”有點醉了的鐵胡子挺直背瞧了一眼,“看不清,不過聽聲音應(yīng)該是個大美人兒吧~”
“嘿嘿,一定是個漂亮的小姐姐~”傻樂的小兵乙。
有點期待的昭月,“我也覺得~”
那天人多事多,她沒注意看,今天應(yīng)該能見到了吧,嘿嘿~
“要不是沖陣營來得及時,今天的南境怕就是幽族的天下了,為此,狌羅再敬將軍三杯。”
連喝三杯,狌羅也要談?wù)铝?,“不知將軍這次可有什么人選?”
“元帥既然這么問,在下也就不客氣了”類放下酒杯,暗自一笑,“只是不知如果選中了您的愛將,您是否舍得?”
“害~”狌羅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揮,“隨便挑!”
他真正的愛將都藏在雜役營呢,灰頭土臉,毫不起眼,還滿身汗臭,不愛洗澡,誰能選中?
“此話當(dāng)真?”類再給狌羅一次機會后悔。
“沖陣營從各軍中挑選人才,是風(fēng)神神上定下的規(guī)矩,我全力支持!”
末了覺得不夠,但又覺得應(yīng)該低調(diào)點兒,于是從左到右的掃視一遍,“只要是在場的,且不是一營主將,你選中誰就是誰!”
“那好~”說完類就真的朝人堆里走了去。
身后的相令官與狌羅對視一眼,眼神里都是“這回穩(wěn)了的”肯定。
熱鬧的氣氛立馬安靜了下來,一個兩個的,酒都不喝了。
“請讓一下”遇到看著自己,看到發(fā)呆的兵士,類也溫柔文靜的請他們滾開。
“哇~她好溫柔呀~”越聽類的聲音,昭月越覺得舒服,撐著下巴,注視著走過來的人影,滿眼都是星星。
鐵胡子也是堆著滿臉的笑意期待著......期待著,期待著,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了。
隨著類繞來繞去的到了面前,鐵胡子他們也看類,看到呆住了??!
“......”昭月瞬間酒醒。
“就她吧”類指著昭月柔聲說。
昭月舔了舔嘴皮,梗咽了一下,這么幸運的嗎?
“額...”狌羅愣了一下,然后故作鎮(zhèn)定,“害,她呀,就是個沒用的小雜役,除了軍營里的粗活,啥也不會,選她怕是只會拖你們沖陣營的后腿?!?p> “是啊是啊,將軍還是重新挑一個吧”相令官幫腔道。
類直接把昭月從地上拉了起來,“沒關(guān)系,我就要她?!?p> 昭月還在發(fā)懵,心里不知是震驚多一點,還是惋惜多一點。
肌膚勝雪,玉指纖纖,聲線柔美,即使穿著戰(zhàn)甲,也能夠想象他的好身材。
沒錯,是他,不是她。
他們幻想的漂亮小姐姐,居然是個男的,還長了胡子。
以后都不能直視旁邊的鐵胡子了好嘛!
或者說,類是雌雄同體,可男可女。
“咳”狌羅臉色尷尬地咳了一聲,想從他手上搶人,沒門兒!
“呃……”徐老七被旁邊人拐了一肘,立即領(lǐng)會,趕緊站起來跳到類前面。
“將軍有所不知啊,此人好吃懶做,一天到晚就知道插科打諢,偷奸?;??!?p> “現(xiàn)在,她正在我手下受罰,你要非選她,那容我再調(diào)教一段時間,免得給你添麻煩?!?p> “不用了,我可以親自調(diào)教”類說完就要拉著昭月走。
感覺下一刻就要打起來的昭月趕忙脫開類的手。
說實話,要不看他的臉,昭月其實挺愿意被拉著的,“承蒙將軍厚愛,但此刻,我還是南大營的兵,是去是留,還是要元帥做主?!?p> 狌羅一聽,立馬神氣了起來,“是啊,將軍還是先喝酒吧~”
“是啊是啊,還是先喝酒吧,其他事好商量嘛~”
“兄弟們,繼續(xù)喝!”
將領(lǐng)們都出來和稀泥,氣氛又熱絡(luò)了起來,連鐵胡子都真誠的給類端上了一碗酒。
類盯著鐵胡子看了好一會兒,昭月原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他還是端過碗喝了,還反敬了鐵胡子一碗。
昭月又以為他會算了,剛一坐下,又被他拽起來——
哎,不是,就逮著她一個人欺負(fù)是吧?
她——忍。
“我身為沖陣營的主將,有權(quán)從各軍挑選主將之下的人才,且無需上報、無需同意,還請諸位明白?!?p> 類這一根筋的樣子,真的弄得狌羅有些下不來臺了,可他也不能真因為這事兒跟他翻臉,只得淡淡的開口,“既然將軍堅持,那昭月你明日就同沖陣營一起出發(fā)吧?!?p> “謝元帥”類謝的禮貌,狌羅懶得再理,最終大家皮笑肉不笑的繼續(xù)喝酒。
無視周圍異樣的眼神,類簡單跟昭月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這種場合,他其實一直都不是很喜歡,要不是看中昭月,他才不想來。
類走后,鐵胡子開始了第五輪的拼酒。
不一會兒就放翻了七八個兄弟,自己也腳踩棉花似地站不穩(wěn)了,靠著已經(jīng)在打呼嚕的徐老七,半醒半睡地囑咐昭月,“兄弟啊,這沖陣營雖然能打,可不是個好去處,你啊,自求多福吧~”
昭月不禁奇怪,“沖陣營不是風(fēng)神神上創(chuàng)立的嗎?”
“沖陣營...嗝~”扇扇自己嗝出來的酒氣,鐵胡子接著說,“沖陣營是風(fēng)神神上一手創(chuàng)立的不假,可你不知道...他...他們都是,都是名動一時的大妖。”
“而且......”鐵胡子搖搖晃晃坐起來還想強調(diào)些什么。
又軟綿綿地倒下去枕著徐老七,“以前從來沒人去,去......你要小心...別......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