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伴著杯子落地的聲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房間里傳來。
侍女梨兒趕緊跑進屋內(nèi),扶著白花坐回床上,給她順氣,“夫人醒了叫奴婢便是,不是說您不能下床的么。”
看著地上的水跡和滾到凳子下的杯子,白花的氣稍微順了一些,“我只想自己倒點水喝,沒想到這么不中用?!?p> “夫人別這么說,您只是生病了,等您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梨兒說完,拿了個干凈的杯子給白花倒水,慢慢喂給她喝。
“咳...咳......好了...主君,他今日來過嗎?”
梨兒蹲下來,乖巧討好地笑著,“夫人,要不奴婢陪您說一會兒話吧?!?p> 她是伺候著白花長大的,對白花感情深厚,忠心不二。
近日來,看白花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差,樂無爭卻怎么請也不來,也不敢告訴白花實情。
“他不肯見我是不是?”
梨兒低下頭,眼眶紅紅的,何止是不肯見,今天是直接讓管家把她趕回來的。
“對不起夫人,是梨兒沒用?!?p> 一聽梨兒岔開話題,白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男人啊,對不喜歡的女子最是無情。
尤其是她這種已經(jīng)沒用的女子。
不過,都沒關系。
白花摸摸梨兒的頭,裝出一副自己已經(jīng)好多了的模樣,“不見就不見吧,走吧,我們?nèi)ピ鹤永锕涔洹!?p> “院子里風大,又吵,夫人還是不要去了吧”梨兒實在怕白花身體不好,一會兒又暈過去。
白花看著外面灑進來的光,“我看今天天氣不錯,哪里風大了,你這小丫頭凈會胡說。”
說完在梨兒鼻子上點了一下,自己站起來往外走。
“夫人......”梨兒半是哀求半是撒嬌地拖著白花。
知道梨兒是為她好,白花也退了一步,“好了,我就去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就回來?!?p> “我可是在屋里悶了好幾天,也該出去透透氣了?!?p> “嗯......”梨兒仔細算了一下時間,夫人除了七天前莫名失蹤過一晚,這幾個月來,確實沒怎么出過門。
按理說,確實應該出門走走。
可夫人這身體......“兩刻鐘,不然您今天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會讓你出這個門的。”
白花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好一個姑娘,怎么就被她養(yǎng)成個嘮嘮叨叨的小老太婆了。
可看這架勢,如果她不同意,還真不能出門,“好,就兩刻鐘?!?p> “那您等等,奴婢給您拿件衣裳?!?p> 拿了件輕薄又保暖的披風給白花披上,又打了把傘,梨兒這才小心翼翼地扶著白花往花園里去。
雪族的花園占地三百里,上品花木雖不如七重天的花圃那么多,到了開花的季節(jié),卻也姹紫嫣紅的令人心情愉悅。
而灌溉花木又多用泉水、雪水,以致花香悠遠,四季嬌艷。
主仆二人剛走到柳樹邊,沁人心脾的花香便飄了過來。
白花頓時覺得心情舒暢,神思清明。
不巧的是,幾個姨娘也注意到了徐徐過來的白花和梨兒。
初來乍到的李姨娘立即拔高了音量,“哎,這花開得可真好,昨天我都還采了許多放在屋里子呢?!?p> “可你們猜,主君看到了怎么說?”
一旁想看笑話的姨娘配合地問,“怎么說?”
“別賣關子,趕緊說?!?p> 李姨娘嬌羞地甩了甩手絹,“哎喲,怪不好意思的~”
汪姨娘給另一個簪花的姨娘使了個眼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主君近日總去你哪兒,姐妹們可都饞死了?!?p> 簪花姨娘立即領會,“就是,說說說說,我們也好好兒學學~”
李姨娘嬌媚輕笑,“主君說,我可比這些花美多了,有我在,其他花啊,他一朵也不要~”
其余姨娘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因為兒子從軍多年寸功未立,而備受冷落的汪姨娘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但她比李姨娘沉得住氣,當即換上一副笑臉,“哎呦,姐姐真是羨慕啊~”
“呵,姐姐?”李姨娘滿面輕蔑,用鼻孔看諸姨娘。
她正得寵,又年輕氣盛,身份也確實比其他姨娘高,打心底里認為,她們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汪姨娘臉色一白,尷尬地笑了笑,“是我說錯了,李姨娘天姿國色,冰雪聰明,自是得主君寵愛。”
簪花姨娘隨之符合,“是啊是啊,我嫁入雪族多年,還沒見過主君如此寵愛哪個女子,李姨娘可真是有福氣?!?p> “也只有李姨娘能幫主君分擔壓力了?!?p> “二夫人的位置非你莫屬啊?!?p> 雖都比不上正妻之位,可二夫人的地位確實比姨娘要高些,也要好聽些。
李姨娘聽在耳朵里,自然是高興的。
見白花和梨兒近了,也越發(fā)飄了,得意的理了理發(fā)髻,“夫人不夫人的無所謂?!?p> “我只是覺得,既然嫁給了主君,就得為雪族的未來著想,你們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是是......”
“誰說不是啊。”
“可惜啊,我等又不像李姨娘你這么能干,就是有心,也幫不上主君啊。”
李姨娘,“哎,你們有這份心也不錯?!?p> “不像有些人,老年色衰不自知?!?p> “一點忙也幫不上主君不說,還竟找些麻煩,老做些不正經(jīng)...啪!”
梨兒上去就是一耳光,把李姨娘的腦袋打得嗡嗡響。
其他幾位姨娘趕忙退到一邊偷笑,完全沒有要幫她的樣子。
懵了好一會兒的李姨娘松開右臉,用指尖輕輕沾了嘴角的一點血,難以置信地看著梨兒,“你敢打我?”
梨兒執(zhí)禮于前,神色昂然,“賤妾見主母不行禮、不退散,依據(jù)族規(guī),須由貼身侍婢代主母懲戒?!?p> “你...你......”李姨娘頂著五個巴掌印,杏眼圓瞪地沖白花過去,“你就是這樣管教下人的?”
“啪啪啪...啊啊啊......”梨兒拽住李姨娘,又是十幾個巴掌下去,打得她跪在地上,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汪姨娘等從看笑話,到發(fā)憷,最后紛紛低眉屈膝,不敢正視白花。
白花風輕云淡地撐著傘,病弱又高貴的讓人敬畏。
打完收工,梨兒又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將雙手交疊在小腹上,躬身一拜,“族規(guī)第七十五條,不得正視、沖撞、算計主母?!?p> “李姨娘”然后轉(zhuǎn)身看向一旁的女人們,“和諸位姨娘,就這花園內(nèi)跪上一個時辰吧?!?p> “憑......”
簪花姨娘剛想反駁一下,被汪姨娘拉了拉袖子,“是?!?p> 見汪姨娘帶頭跪下,其他姨娘也只好帶著不甘心,乖乖地跪了。
梨兒,“李姨娘是腿不好,跪不端正?”
“那樣的話,奴婢就只有根據(jù)族規(guī)第七十九條,把您的腿給斷打了?!?p> 癱跪在地的李姨娘橫眼瞧著白花......在梨兒手中聚起靈力的那一刻,終是調(diào)整了姿勢,端端正正地跪好。
“你叫什么名字?”李姨娘暗暗發(fā)誓,今日的恥辱她必要百倍千倍地討回來!
梨兒微微欠身,“奴婢梨兒。”
說完走到白花身邊,一手拿過傘,一手扶著她慢悠悠地走過去。
行至李姨娘身邊時,白花隨手攝過簪花姨娘頭上的花丟了,“花開得再好再美,也不過是花而已,只能任人觀賞采摘,丟棄踐踏?!?p> 走遠了些,白花又低聲咳了起來。
梨兒趕緊從懷里拿出一瓶藥來,一邊嘮叨,一邊倒藥,“您說您跟她們費什么勁兒,您需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好了,干嘛自己動手?!?p> “罷了”藥到嘴邊,白花又不想吃了。
這種吃了讓人昏昏沉沉的藥,她真的吃膩了。
“奴婢也知道這藥不好,可是您不吃的話...會更難受的。”
在梨兒的記憶中,白花以前的身子是很好的,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越來越虛弱。
從十幾年前開始,就出現(xiàn)了咳嗽、咯血的癥狀。
有時候還會咳得整宿整宿睡不著。
樂無爭渡了些靈力,給了些仙藥治不好之后,也就不想管了。
這藥還是梨兒自己去巫族那里求來的。
雖吃了會讓白花昏昏沉沉的,卻能控制癥狀,延緩靈體衰敗的速度。
“好了,反正都這樣了,一日不吃也沒什么差別”對待梨兒,白花總是溫柔的。
梨兒悻悻的收回藥,“好吧?!?p> “我們?nèi)ツ沁呑咦??!?p> “嗯”
行至百花深處,天空下起了微微細雨。
“夫人,回去吧”梨兒。
白花拍了拍梨兒的手,什么也沒說。
梨兒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執(zhí)傘走遠。
白花將披風的兜帽戴在頭上,穿過花叢,來到一處假山后的涼亭。
亭中是有點驕傲,且須發(fā)皆白的“大長老”。
“大長老”拿著法杖,頗有些盛氣凌人地譏諷,“她可是樂無爭的愛妾,你就不怕她報復?”
本來昭月是想找人去捎個口信的,結果在花園遇到了那群姨娘,然后又看到了白花。
別問她是怎么認出白花的,問就是大長老提供的信息實在太詳細了。
白花的神情依舊淡然,甚至是不屑的,“那些女人我還不放在眼里?!?p> “大長老”饒有興趣地問,“哦,你就不怕她報復那個小丫頭?”
小老頭就愛看女人吵架打架。
又來了......白花心中無奈地嘆息,不過大長老哪天要是不對這些低級趣味感興趣了,就不是他了。
“以梨兒的本事,足以自保?!?p> 白花說完,仔細地觀察著“大長老”的神情變化。
“哈哈哈哈”“大長老”嘲諷地笑起來。
笑完唉了一聲,“老夫看,她對付那些姨娘還行,真要是碰上了樂無爭,也不見得有能力自保。”
白花再試,“所以,還要麻煩大長老盡快將命魂培養(yǎng)好?!?p> 大長老哼了哼氣,“我培養(yǎng)好有什么用,五長老、六長老那邊才是關鍵?!?p> “也不是我說你,老夫一言九鼎,說幫你,就會真心幫你,你居然不肯把命魂全部交給老夫,活該拖到現(xiàn)在?!?p> “我也是,咳咳......”白花偏過頭劇烈咳嗽。
余光里,盡是大長老嫌棄又不耐煩的表情和嘖嘴。
“身體不好,就別出門,煩死了~”
是大長老沒錯了,白花放下心來,“我也是小心起見?!?p> “若全部交給你...”
“大長老”毫無耐心地打斷,“行了行了,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就想知道,另一半好處你什么時候給我?”
“等我融合命魂之后,一定給你。”
“不行,最多三天!”關鍵是三天后,昭月就要奉命去復州。
要是晚了,那可不是一頓法棍能解決的事兒。
白花看著大長老,心中有些惱,這個老家伙也太難應付了,可若不從了他的意,只怕他轉(zhuǎn)頭就會出賣自己。
“好,但你必須先把七個命魂都給我?!?p> 又試?這白花警惕性還挺高的,“七個?你怎么不說十個?二十個?”
白花又放心了不少,習慣性的試探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好吧,你”
“最多五個!”“大長老”搶先答道。
白花一聽就怒了,“你怎可如此?”
“我怎么不能這樣,老夫為你攝取命魂,不遠萬里跑到元東州,還辛辛苦苦的給你培養(yǎng),你以為我容易嗎?”
“你別太過分?!?p> “大長老”不以為意的傲起來,說話完全不留商量的余地,“想讓我把六個命魂全給你也行,剩下的報酬再翻一倍?!?p> “要么,我就只好去找族長大人好好兒談談了?!?p> “你......”
樂無爭是知道白花攝取命魂一事的。
但因為他不想親自出手,白花也料到了這一點,才會放心去找?guī)孜婚L老幫忙。
趁著炘元要為祝成辦事,順帶攝取命魂。
只是,樂無爭不知道她需要的命魂有那么多。
更不知道,命魂其實是養(yǎng)在白花身體里的殘魂要的。
現(xiàn)在,炘元和烽塵都不知去向,祝成要的黑丹也沒練成。
樂無爭本就在找機會討好祝成,如果被他知道,不僅會失去十三個命魂,更會暴露祂的存在。
可剩下的報酬翻一倍,也實在太多了......
白花看著大長老忍了又忍,很想給他幾拳,或者轉(zhuǎn)身離開......但最后,都因為別無他法忍住了。
“好,希望大長老信守承諾”她如果有其他辦法,當初也不會去找大長老。
“那是當然”目的達到,“大長老”立馬恭敬起來。
并明知不可能地問,“命魂就在這兒給你?”
白花深吸一口氣,很反感這死老頭有意為之的行為,“今日子時,奇云閣。”
“好”“大長老”順口一應。
心里本來都松了一口氣。
不想白花起身先行時,眼前突然一黑,直接跌倒。
昭月下意識的閃身扶住。
他不是大長老!白花眼中一凌,赫然出掌。
昭月結結實實的中了一掌,反手就還了回去。
白花吐著血倒飛出去,昭月隨之攔腰接住。
“夫......”
再眼神一動,放暈了跑過來的梨兒。
將主仆二人齊齊放在亭中可坐的美人靠上。
“咳咳......你究竟,咳咳......究竟是誰?”白花幾乎是咳著血問完這話的。
“放......”看著“大長老”毫無顧忌將手搭在她腕上,白花心虛地縮手,卻被昭月定住。
方便多了~
昭月按著白花的寸關尺,一邊給她渡靈力,一邊探查她的靈元。
見他沒有惡意,自己的情況也確實好了不少,白花迅速冷靜下來,“真正的大長老在哪兒?”
“寒獄。”
白花微詫,她沒想到對方真的會回答她的問題......須臾之間她想了很多。
首先排除這個大長老是祝成派來的可能性。
再否定是樂無爭給她下的套。
最后只能是......元東州中損失最大的沖陣營,“你是為那十三個命魂來的?”
不說十四個,是因為此人應該已經(jīng)探查到她體內(nèi)的殘魂了。
“是”昭月放開白花的手,和她想的一樣。
多出來的那個命魂,其實是原本就存在于白花體內(nèi)的殘魂。
白花當即下了個決定,“命魂你可以都拿走,但殘魂的事你必須當做不知道?!?p> 不管這個大長老是誰,既然他已經(jīng)知道了命魂的事,她就不可能再進行下一步計劃。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