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小屋之中,齊開和約克城沉默地對峙著。
“當初威科島的事...約克城姐也是點頭同意的么?”齊開看著面容僵硬的約克城,將房間中的氛圍,推至最低點。
約克城抿了抿嘴,微微沉吟了一下:“關(guān)于這件事,你剛見我們的時候,我們不是說過了么?為什么又說一遍?”
齊開搖頭:“當時,你們只是告訴我,維內(nèi)托姐也是對威科島的事情點頭同意的,但是沒有說你們?,F(xiàn)在,我想知道你們當初是怎么想的。”
約克城端著茶杯的手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這些,對你很重要么?”
齊開沉默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
約克城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第一次目光嚴肅的看著面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少年:
“如果,我說那件事,我同意了,你會怎么樣?”
齊開依舊沉默著,沒有回答。
約克城的嘴角微微揚了揚:“我之前還說,你不會把我怎么樣...但是現(xiàn)在,如果你知道了,我當初同意了,你會讓你的艦娘在這里對我動手么?”
齊開身后,俾斯麥和提爾比茨已經(jīng)站了起來。
在齊開和約克城中間的桌子上,約克城是特意擺放了屬于她們兩姐妹的茶杯的,只是她們并沒有入座,而是選擇一直站在齊開的后面。
只要齊開現(xiàn)在開口,她們就會立刻沖上去,按住約克城,讓齊開逃走。
什么北海,什么五大家族。
此時此刻,距離齊開最近的,就是黑海艦隊。
只要齊開這邊給出消息,瓦良格就可以第一時間清空齊開逃跑道路上一切阻礙,蒙大拿、威爾士親王、約克公爵等等戰(zhàn)列艦會親自帶隊迎接齊開。
雖然提爾比茨不敢確定,但是她甚至覺得,獵戶座此時可能都已經(jīng)來到了北極。
只要她們能夠控制住約克城,讓齊開擁有一個自由的空間和時間。
只要齊開開口,這一切就都是可行的。
然而齊開卻坐在那里,依舊沉默著。
約克城靜靜地看著齊開,目光中有許多東西閃過,但隨即都化作一聲嘆息,全部消失在了長長的睫毛之下。
有棲川在一旁輕輕握住齊開的手,看向約克城,緩緩搖了搖頭:“您當初有沒有點頭,直接說出來就是了,沒有必要這么試探齊開的?!?p> 有棲川在這段話語中特意使用了“您”這個敬詞,其實就是在告訴約克城,她是齊開的長輩,是等同于母親的存在,完全犯不著這樣刺激齊開。
只是約克城像是沒有聽出有棲川話語中的意思,微微搖了搖頭,忽然開口說道:“既然來了這里,那你還記得隔壁是什么地方么?”
齊開仰起頭,朝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當然記得隔壁是什么地方。
在這片荒蕪的居住區(qū),一共佇立著72座建筑,現(xiàn)如今還在使用的其實只剩下12座了,而約克城口中的隔壁,就是許多一同被廢棄的建筑之一。
當初齊開還曾去過那里,和俾斯麥說過話。
“記得?!饼R開點頭。
“那你還記得那里住的人是誰么?”
齊開抿著嘴,搖了搖頭。
“也是,這也不怪你。”約克城搖頭苦笑,看得一旁的有棲川一臉疑惑。
“隔壁,住著誰?”她左右看了看,見兩人都沒有解釋的意思,就開口問道:“我剛來時見那棟房子似乎好久都沒有住人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嗎?”
“很久以前?”約克城仰著頭,低低笑了笑:“是了,確實是好久以前了...得有,20年了吧。對,正好20年?!?p> “20年?”有棲川一愣:“那么早?”
約克城點點頭,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了一些:“那時候,那里還住著人,齊開也總喜歡往那里跑?!?p> “你說這些做什么?”突然,一直都比較克制的齊開忽然提高了嗓音,尖著聲音說道:“那都已經(jīng)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約克城頓了頓,目光望向齊開,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
有棲川又看了看兩人:“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么?”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約克城說著,忽然看到齊開緊緊握緊的拳頭,又是搖頭嘆息一聲:“又或許...是很重要的人吧?!?p> 說完,約克城又閉上了嘴巴,似乎并不準備再繼續(xù)說這件事情,這倒是搞的有棲川在那坐立難安,心像是被什么癢癢撓了一樣。
按道理來說,這里是北海艦娘的居住區(qū),在北海地位最高的十二艦娘都居住在這里,那么約克城和齊開口中的那個人應該也是和十二艦娘地位相同的人才對。
難道這十二個艦娘,在二十年前,其實是十三個?
約克城微微嘆口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看來,你還是喜歡她的...如果今天坐在這里的人是她,你是不會問相同的問題的?!?p> “如果是她,兩年前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fā)生!”齊開握緊的拳頭忽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他本人也抬起頭,直直地注視著約克城:“約克城姐,在你們的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
“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因為答案就在你自己的心里?!?p> “可是為什么你現(xiàn)如今所做的一切,和我心中的那個答案格格不入?”齊開忽然站起身,看起來情緒有些激動。
約克城不為所動,只是微微仰起頭,看著已經(jīng)長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齊開:“...那你以為,我現(xiàn)在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齊開咬著牙,默默地喘著粗氣,然后默默地將自己的氣息吐勻:“......放我走?!?p> “不可能?!奔s克城堅決的搖了搖頭。
“為什么?”齊開不解。
“六年前我就不同意你離開北海,六年后的今天我同樣不同意你離開北海!”
“這和六年前有什么關(guān)系?”齊開聲音再次拉高。
“沒有任何關(guān)系!”約克城的聲音也忍不住拔高:“我就是不同意你離開這里!”
“為什么?”齊開有些崩潰。
一旁的有棲川見兩人就要打起來了,立馬站起來拉住齊開,讓他重新坐下,而約克城則紅著眼睛,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
一時間房間中的氛圍變得有些尷尬,誰都不開口說話,誰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什么。
齊開滿臉通紅的坐在那里,雖然看起來像是氣氛到了極點,但卻始終克制著,沒有做出更加激烈的舉動。
而另一邊的約克城,則像是普通人家的母親那樣,看著自己家不聽話的孩子,無聲地坐在那里抹眼淚。
說真的,齊開長這么大,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約克城在自己面前掉眼淚。
在他的記憶中,面前這位約克城姐姐永遠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永遠都是和和氣氣的,也永遠是自己十二個姐姐中,最疼愛自己的。
她偶爾會偷偷摸摸把小齊開帶到自己的臥室里,給他拿出自己平時偷偷藏起來的糖果,雖然后來害的小齊開得了蛀牙,但是她卻樂此不疲。
每次當小齊開被田納西,或者馬里蘭追得嚎啕大哭,跑到自己這里避難的時候,她都會用最嚴厲的語氣,把欺負自己兒子的壞蛋趕走,然后溫柔的把小齊開抱在懷里,嘴里哼唱著溫馨的歌。
約克城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她就像是所有普普通通的母親一般,無限制地對齊開好,無限制地縱容著齊開,哪怕齊開把約克城的心掏出來仍在冰面上,她都還是會用擔心的口吻,詢問齊開是不是被凍到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約克城,齊開才不會理解,為什么她會在兩年前的事情上,點頭同意。更加不能理解,為什么她會在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候,用自己在齊開心中的地位,來約束他,不讓他離開。
他不能理解。
只是約克城卻始終對兩年前的事情閉口不提,就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紅著眼睛垂淚,一聲不吭。
“我答應過她們的......”終于,約克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輕輕抽了抽鼻子,有些哽咽的說道:“我答應過她,要像對自己兒子一樣對你...我答應過她,一定要讓你好好的,不讓你受一點委屈......我答應過她們的?!?p> 又是這幾句,又是這幾句。
齊開煩躁的揉了揉頭,心中全是暴戾。
“當初我錯過了,現(xiàn)如今我就絕對不會再放手?!奔s克城自顧自繼續(xù)說道:“你只有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如果六年前你聽我的,不要離開北海,也不會有之后的事情,你也不會和黑海扯上關(guān)系,我們現(xiàn)如今都會好好的?!?p> “可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齊開反駁道。
“就因為已經(jīng)發(fā)生了,所以我才不會讓你離開這里!”約克城猛地站起身,姣好的面容扭曲著:“上一次我放手了,害得我差點永遠失去你...這一次,我絕不會放手......不僅是為了她們,也是為了我......”
齊開煩躁的搖搖頭,剛準備繼續(xù)和這個已經(jīng)失去理智的女人理論,忽然感到腳下的大地一顫。
一聲沉悶的聲音接著便順著地面?zhèn)髁诉^來。
幾乎是瞬間,在俾斯麥和提爾比茨還沒有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約克城就已經(jīng)第一時間越過桌子,將齊開一把抓過來,死死地按在自己胸口。
天空中,艦載機的聲音瞬間響了起來。
“安靜!”約克城對著屋內(nèi)的眾人低喝道,兩只手緩緩收緊,將齊開牢牢地抱在懷里,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凝重。
她這是在操控艦載機。
雖然她大部分的艦載機已經(jīng)隨著北海的艦隊,前往組織防線,但是她仍然留有不少艦載機在北海上空,以備不時之需。
然而還沒等她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第二聲沉悶的響聲,就從大地上再次傳了過來。
只是和之前一次相比,這次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腳下大地的震顫,并且遠遠地似乎聽到了什么沉悶可怕的聲音。
“發(fā)生了什么?”有棲川有些慌亂地抓住周圍的扶手,看著四周。
不僅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連齊開其實也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但約克城知道。
通過在高空中盤旋的艦載機,她能十分清楚地看到,此刻發(fā)生在北海港區(qū)的,是什么。
隨著兩聲沉悶的悶響,一條猙獰可怖的裂痕正在北海港區(qū)蔓延,并在很短的時間之內(nèi),直接分裂了北海港區(qū)所在的浮冰,整整齊齊的將浮冰邊緣一大塊直接切割了出去。
整個北海的港區(qū),正在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