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過兄妹
三個月后,荔水鎮(zhèn)。
一處僻靜的小院里,面目和藹的老郎中探了探乖巧坐在石凳上清冷妖孽之人的脈搏,隨后瞇了瞇眼:“姑娘真是骨骼清奇,從鬼門關(guān)撿回一條命已是不易,這短短三個月,竟能恢復(fù)至此,委實不易。”
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分明生了副妖孽的模樣,偏生一副天真爛漫的表情,似乎是因大夫的話而陷入沉思。
好好的孩子,就是傻了一些。
他嘆了一口氣,將目光移向不遠處靠在門邊雙手抱胸的少年,“還是你夫君照料有加之故,姑娘好福氣?。 ?p> 少年平靜無波地看著老郎中,他微笑回應(yīng),“大夫,她是我的妹妹?!彪S后客客氣氣地拱手:“有勞大夫?!彼浵滤幏胶螅瑢⑧┼┎恍莸睦侠芍兴统鲩T外便折身回來,卻見那姑娘依舊眨巴著水靈的眼望著他。
他摸了摸鼻子,眉目冷了幾分:“聞宛白,裝傻騙我有意思么?”
不錯,這位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水月宮消失了三個月的大宮主,聞宛白。
聞宛白嘿嘿一笑,望著他笑彎了眉。她站起身走近蘇曄之,全無往日凌厲的姿態(tài),如今的她武功全失,聽不見聲音,聞不見氣味,失去了味覺,更失去了開口說話的能力。
分明是一身的傷,卻失去了痛覺。
唯一沒有失去的,是這雙靈動耀眼的眸。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人,面前的男子又是否可信。
她已是個廢人。
蘇曄之知道,沒有人會承認,水月宮的宮主是一個廢人。
她輕輕用頭蹭了蹭蘇曄之的肩,似乎在說,她真的沒有騙他。
聞宛白是個聰明人,這些天的觀察相處,讓她只是看著蘇曄之的口型,便知曉他在說什么。
蘇曄之卻頗不自然地移開一步,皺眉望向她,如何都不敢信,一個女魔頭竟也會流露出這般小女兒家的情態(tài)。
那一日,他不知為何,終究是做不到置之不理,背著她一路走下山,那時她的呼吸已微乎其微,而身上被血色染紅的衣衫下,是恰巧未中要害的傷口。
下手者似乎根本沒有找對方向,頗有幾分誤打誤撞的意思。
慌亂之下,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一個白色瓷瓶,將里面的藥丸一股腦地倒出來融成水喂給她,這才保了她一命。
可這瓷瓶里的藥丸,弊大于利,服用過多,刺激過度,自然傷身。
他原本是該回師門的,卻因她的緣故,在這鎮(zhèn)上的一戶村莊心不甘情不愿地落腳。
即使是郎中說她出了問題,他依舊將信將疑。聞宛白這樣嗜血如命的人,真的會有一天變成現(xiàn)下這幅模樣么?
聞宛白轉(zhuǎn)而拉著他的手,做了個口型,疑惑的語氣,蒼白的臉色無一絲血色:“夫君?”
方才聽郎中講到這兩個字,他便迫不及待否認,不禁令她對這兩個字分外好奇。
夫君是什么呀。
蘇曄之神色一凝,暗自抽出手:“我們在此處是兄妹?!?p> 聞宛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原來是兄妹啊。
他看起來似乎并不像自己的哥哥,她也不記得自己有什么哥哥了。
頭突然間疼起來,她捂住頭,罷了罷了,記不起的東西,便讓它隨風(fēng)而逝吧。
這一戶人家似乎搬走多年,屋子早已破舊不堪,蘇曄之無奈只好先與她借住在此,而身上暫時的銀錢也是當(dāng)了聞宛白的首飾。村里的人熱情,時常送些米面,這才致她二人不過于狼狽。
可若只是普通的藥材,對她的身體恐怕不會起什么作用。
念及此處,蘇曄之的眉頭皺得愈深,這與他何干……
她是水月宮的宮主,是嗜血的魔頭,即使是片刻的單純,也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他最應(yīng)該做的事,是立刻回到師門,而不是如此優(yōu)柔寡斷。
深夜,蘇曄之坐在窗旁,惆悵地望著那一彎明月。
走還是不走呢?
聞宛白早已進入夢鄉(xiāng),睡的酣甜。
他直起身,毫無睡意。
終究,大步流星,這一次,當(dāng)真未曾回眸。
他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聞宛白輕輕睜開眼睛,這雙靈動的眸毫無困倦之意,清冷如月。而空空蕩蕩的小屋,更是令她心神一凜。
她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走到院中時,哪里還見蘇曄之的蹤影。她坐在石階上,將臉低埋,她這是被拋棄了么?
不過也是,如她這般又聾又啞,全然感受不到這世界美好之人,便不奢求什么了。
淚水不可抑制地自眼角滑落,她捏著衣袖擦了擦,卻越擦越多,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砸在衣裙上,砸得人心生疼。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的世界雖然一片空白,卻是不可能會有淚水的,但是這種無力的孤獨感,她似乎已嘗過千百次,唯有這一次,最是傷心。
卻偏生發(fā)不出聲音。
即使發(fā)出聲音,也是那般嘶啞難聽的“啊啊”,提醒著她自己不過是一個啞兒。
第二日,她迷迷糊糊地醒來,卻是在床上,刺眼的光線透過窗欞照在她的臉上,她習(xí)慣性地用手去擋。
透過指尖縫隙,她看見自己身邊似乎坐了一個人,十分驚喜地坐了起來,卻在見到來人時,耀眼的眸一點點暗了下去。
李大娘坐在聞宛白床邊,原本在小心翼翼地用濕毛巾為她擦拭著額頭,被她一驚一乍的模樣搞的一愣。
“傻孩子,你在門口坐了一夜,起了高燒。你夫君呢?”李大娘和藹一笑,眼眸深處帶著幾分擔(dān)憂。
聞宛白搖了搖頭,抬手在李大娘手心寫了“哥”這個字。大娘固然不識字,看著她的口型,便也猜到了。
李大娘立即會意,“原來他是你哥哥啊?!?p> 聞宛白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你一個女孩子諸多不便,也不曉得你這哥哥何時回來,如果不嫌棄,來大娘家里住一段時日吧。”李大娘瞇了瞇眼,滴溜溜眼珠,如意算盤打的極好。
她有一個還未婚娶的兒子,可惜是個傻子,村里的人都不愿意嫁給他。
如今這可是得來全不費工夫?。?p> 李大娘貪婪地望著聞宛白,如此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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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點半,拖延癥晚期終于……寫到這里了。美艷四方的宮主大人換了新皮膚滿血復(fù)活,你們是更喜歡從前蠻不講理的宮主大人,還是現(xiàn)在乖順的宛白呢~
我真的太喜歡我這個閨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