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個,小城換新顏,裊裊曲曲呀~”
“今唱那,玉人逢仙君,洞房花燭夜~”
“紅裝褪盡,鬢亂粉頰醉,肌膚勝雪啊~”
“道只道,三生有此幸,修得……”
“……”
不知何人在心間吟唱著勾人魂魄的曲兒。
咿咿呀呀,擾人得緊。
聽聞著耳側(cè)柔柔的恬然呼吸聲,北堂秀睜開了眼睛。
昏黃的小夜燈淺淺灑在他宛若玉人雕鐫的面龐上,眸光清冽。
黑暗中,他更多了分幽邃的神秘感,不轉(zhuǎn)身,不側(cè)趴,不踢被子,只是雙手交疊在胸口,姿態(tài)端莊。
穩(wěn)穩(wěn)地看著天花板。
可唯獨那呼吸聲……
亂了。
身側(cè)亦是如此,自躺下來,她便沒有過任何挪動,也未曾伸展過身體,就像一尊雕塑被輕放在床上。
這種感覺很不好,想睡卻無論如何睡不著。
淡淡的香甜氣息將自己包裹,一個人的身體,卻感受著兩人份的緊張。
“要不……我還是去跑個步吧……”
北堂秀突然開口,打破了沉寂。
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
“嗚……”身側(cè)發(fā)出了很好欺負的軟糯聲音。
“媽……唔,阿姨說要早些睡才好……”
源庭時雨不想讓他走,但又沒有理由。
可是不容易等到北堂秀開口了,她覺得自己要把握機會,多說兩句。
于是便只能借助楊太后的話,小聲說:
“她說,她說太晚睡會造成什么東西的紊亂,然后會、會……”
她不會說了,面對他時,總是嘴笨。
原先想好的話,就全都想不起來了……
所以便只能微張著粉潤的嘴唇,發(fā)出很委屈,很難過的“嗚嗚”聲。
“呼……”
北堂秀對著天花板吐氣,想要借此假裝得更加冷靜些。
“別理她,良好作息,只要時間長期固定且睡眠充足就行……”他如是說道。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起身離開,只是躺在那兒。
好像先前說要跑步的不是他似的。
“那……北堂君還要跑嗎?”
源庭時雨轉(zhuǎn)了個身,不依不饒道。
此時刻,仰望著臥室星空頂?shù)谋碧眯?,只聽到身?cè)忽地響起的一陣輕微的唏嗦聲。
感受著床榻的輕微晃動,還有更親近些的香甜吐息……
那姑娘似乎翻了個身?
北堂秀下意識側(cè)目看去……
「玉體橫陳」——一時間,他滿腦子都是這個古韻盎然的詞。
就見那:
水汪汪的桃花眸子,散亂的鬢發(fā)流連在粉潤的唇角,還有那吹彈可破的白嫩臉蛋和想讓人捏一捏小瓊鼻……
——當然,這是北堂秀后來心中有愧才看去的,因為奪走他視線第一個落處的,是……
——深淵。
俏麗的姑娘側(cè)對著他,寬松的綢緞吊帶睡衣里似乎沒有小衣物。
視線所及之處,是肉眼可見的綿軟與微妙弧度,是哪怕黑夜都無法遮掩的一片傲然媚人的白皙豐腴。
此時刻,北堂秀十分清楚先前庭時雨問了他一件事,但他的大腦似乎回絕了他的回答欲望,順便把問題也屏蔽掉了。
他感到不可思議,感到一陣害怕——作為季淳煬的摯友,他再潔身自好也純潔不到哪里去,該見過的也早就見過了。
可此刻,他的理智還是失守了。
海燕征服了風暴,卻無法窮盡深淵。
身側(cè)的庭時雨似乎被他帶有侵略性的目光嚇壞了,呼吸急促起來。
大腦一瞬間恢復清醒,北堂秀倏地收回視線。
海燕拔地而起,振翅撲向蒼穹。
先前的深淵險些將它吞噬,但它可是高傲的海燕!
眼睛一閉,便處于徹底的黑暗之中。
北堂秀所能依賴的,一時間便只剩下頗有些卓越的聽力,以及簡單的觸感。
“……”
當胸腔內(nèi)自然的震動開始通過血肉固體傳聲到耳內(nèi)時,北堂秀便感受到了一陣慌亂。
不由暗呼要糟。
往常節(jié)奏均勻而沉穩(wěn)的心跳聲出現(xiàn)了十分突兀且明顯的搶拍。
而正是這小小的搶拍,竟一發(fā)不可收拾起來。
就像亞馬遜河熱帶雨林中的一只蝴蝶扇動了幾下翅膀,竟橫跨了浩渺的太平洋,在德克薩斯州掀起了一場天災般的風暴。
這心臟跳動得跟正在演奏狂想曲的搖滾似的。
鼓點劇烈。
而且,就連耳朵似乎都因為緊張而被連帶出了問題,竟聽到如二重奏一般的幻聽:
因急速地擴張和收縮而失控的心跳聲竟仿佛帶著回音一般,似乎總有一道陌生的心跳聲緊隨其后。
“那個……”
北堂秀忽地開口,氣息因為劇烈的心跳而變得有些粗重。
“嗚!”源庭時雨整個人一激靈,就像受到驚嚇的小貓咪,虎虎地看著他。
“庭時雨在聽的!庭時雨沒有睡覺!”
源庭時雨的語氣里帶著一股乖乖的執(zhí)著與小驕傲,聲音卻抖啊抖的。
“額……”
她的緊張讓北堂秀更加緊張了。
“要不我調(diào)轉(zhuǎn)方向,睡到那頭去……”他含蓄地提議道。
“嗚!”
那頭?那不是……
源庭時雨趕忙縮了縮腳丫,雙手在胸前攥得緊緊的。
“嗚……”
“要不,要不讓還是讓庭時雨睡到對面吧……”
她顫顫地舉起小手,聲音里夾著一絲小委屈。
“畢竟,畢竟……”
“畢竟?”見她久久無言,北堂秀問。
“嗚……”她忽的把腦袋埋進胸口,不理他。
“誰去不都一樣嘛……”
想了想,北堂秀還是起身朝后邊爬去。
一路上,他很明顯感受到,這姑娘渾身都在微微地發(fā)抖。
像是在害怕,或者……
沒有或者。
將毛絨玩偶安放在二人之間,視線最后從那曼妙的橫陳曲線上劃過,北堂秀迅速躺好。
被子一蓋,兩眼一閉。
今天,就是玉皇大帝來了,也阻止不了我北堂秀睡覺!
我說的!
“睡吧?!?p> 他輕聲對著對面的姑娘說。
“嗯~”
聽到了柔和的鼻息。
感受著不遠處少女漸漸安穩(wěn)的呼吸聲,還有獨屬于夜的靜謐,北堂秀終于再一次將視線投向星星點點的天花板。
兩顆心,又變得安穩(wěn)。
···
···
好不容易,氣氛安好。
噠噠噠!噠~
門外傳來了聲音若此的敲門聲。
會敲出這三長一短的節(jié)奏的,似乎就只有楊太后了——或者說,會在這個時候來的,也只有她了。
果然,敲過門后,楊貴婉直接扭開門把手,往屋里看了眼。
可以,先前那小曲兒算是白放了。
此刻,床上兩人一正一反睡在對方腳邊,中間還放了個雪白的大熊玩偶。
今晚我要是沒來,還真給這小兩口兒糊弄過去了。
唉~
楊貴婉忍不住一陣失望,但聽見源庭時雨“呀!”地驚叫一聲,捂著小臉往被窩鉆時,她又重新來了興致。
可徐徐圖之!
見老媽進來,北堂秀趕忙起身,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肯沒好事。
聽到北堂秀起身,源庭時雨也緩緩爬起來,抱著小薄毯,臉頰緋紅,小手在身前絞啊絞的。
“哎呀不用不用,我很快就走的~”
楊貴婉見這倆大動干戈都要起身,忙擺擺手,示意你們接著睡覺。
“我就留個東西啊。”
接著,她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盒裝小傘,朝著北堂秀眨眨眼:
“兒子,我猜你肯定沒來得及準備,就把家中常備的拿來了……”
“雖然這東西啊,它還講究一個尺寸配對,但……將就用吧~”
“怎么可……”北堂秀一臉震驚的看著她,憤憤地說了幾個字,聲音忽地小下去。
他就怕嚇到了源庭時雨,這姑娘這么單純,不能給這老污婆禍禍了。
“哎喲,這不是在家,爸媽妹妹都在的情況下,更刺激嘛~”
楊貴婉露出一副‘我超在行’的樣子,朝著源庭時雨和北堂秀拋了個‘你們懂的’的眼神。
看著輕飄飄跌入手中的小方塊,北堂秀竟感覺自己揣了顆手榴彈,一時間丟也不是,留也不是……
“媽,真的不需要……”北堂秀想要解釋。
“唉~不能這么說,還是要保證安全的哇,你也別怪老媽啰嗦啊,咱還是要對人家姑娘負責嘛!秀秀聽話~”
說罷,她曖昧地笑了兩聲,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美滋滋地把門關上,就離開了……
咔噠~
關門聲昭示著她的離去。
真乃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奇女子。
···
“……”
很快,臥室重新被沉默統(tǒng)治。
空氣安靜,死寂。
氣氛,也開始變得濕噠噠起來。
“這……這是什么呀?”
早已聽見二人對話源庭時雨從床上起身,忍不住心里饒癢癢的小好奇,問道。
北堂秀從那頭瞥了她一眼,見她小臉紅撲撲的。
“這……”
他沉默著,思忖著……
直到靈光一現(xiàn)。
“是氣球。”北堂秀沉聲道。
“欸~氣球?”
“沒錯,氣球?!彼种貜土寺?,十分篤定。
“睡覺!”
躺好,蓋被,閉眼,一氣呵成。
片刻后……
一陣從薄被里傳出的朦朧聲音遁入北堂秀的耳朵:
“北堂君,晚上,為什么,要送氣球呀……”
她看起來疑惑了許久,十分好奇的樣子。
但北堂秀不知道的是,她只是想找個話題多說幾句話而已。
她睡不著,很激動。
回想起母親大人的話,男生和女生睡一起的話,可是會生小寶寶的……
她有些害怕,卻又有些期待。
但轉(zhuǎn)念一想,前提好像是要先親親才可以……
于是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難過了……
心情十分復雜。
“額……吹氣球……就是……”
對面的一直睡不著的北堂秀,聽到她的追問,沉默了會。
接著嘗試忽悠:“大概就是提煉心肺功能,促進呼吸,而且吹累之后,更容易睡著……”
“尺寸的話,對不上嘴巴大小的話吹起來會很難受?!?p> 他進行著面面俱到的分析。
“還有,之所以說要對你負責,是因為我媽她這人比較實在,你要是睡不好,那就盡不到地主之誼了,她會過意不去?!?p> “就這樣……”
“這樣啊……
源庭時雨“哦哦”的點頭,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那……庭時雨,要吹吹看嘛?”
“不了!”北堂秀急忙制止。
“困的話,就會睡著的……”
似乎感覺站不住腳,他又補了一句:
像是怕他不相信,小腦袋還很努力地點在薄被上,發(fā)出細微的“紗紗”聲。
……
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便已經(jīng)歇了,連天公都已沉沉睡去。
薄毯只蓋到肚子的北堂秀,抬頭就是源庭時雨那兩條白花花的粉勻長腿。
而正對著自己頭的,是兩只踝圓趾斂的小腳丫。
腳背白皙而雪膩,瑩潤透亮,吹彈可破。
十枚玉顆兒似的腳趾肉乎乎的,其上的細圓趾甲似是點染了丹蔻,微泛著盈潤的櫻粉色,可愛得讓人想要輕咬上一口。
看得出來,這丫頭很緊張,白生生的小腳丫輕輕擺動著,像是初生眷意的小貓爪一般,正微微蜷縮著。
片刻后,似乎是這樣趴著很難受,她又動作輕緩地轉(zhuǎn)了個身,將圓潤的小屁股對準北堂秀的方向。
呼哇……
和北堂君睡在一張床上,果然還是像做夢一樣……
好緊張啊,調(diào)轉(zhuǎn)個方向的話……
源庭時雨捂著臉,腦袋昏昏沉沉的。
這樣,應該就能睡著……呀~!
她睜大了眼睛,緊緊捂著嘴巴。
床的那一頭,粉酥酥的足心,忽然感受到有股溫熱的吐息輕輕打在上面,癢癢的,熱熱的……
她忍不住蜷地更緊……
同一時刻,北堂秀掐著自己的腰,屏住呼吸,緩緩正躺回去,重新將視線對準天花板。
在看到那點染著橘紅色淺韻的足掌微微泛起褶皺時,他才恍若夢中驚醒一般察覺到自己的粗重呼吸。
這是該自掌嘴十八的嚴峻失態(tài)行徑啊。
早早躺平的北堂秀想。
若自己是女生,見到此等變態(tài)……
不敢想了,簡直該死!
然而心底倏然又有個聲音,偏執(zhí)道:
‘可她是庭時雨,是阿庭?!?p> ‘所以呢?’北堂秀問。
‘所以她是阿庭啊?!?p> ‘你!’
‘我?’
……
呼——
是了,阿庭又不是其他女生。
迷迷糊糊地想著奇奇怪怪的東西,北堂秀緩緩合上了眸子。
今夜,漫長,卻值得戀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