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營號聲四起,熾炎鞭下火光耀紅了黑夜。
與其說是敵軍在圍剿夕白與沈又玄,不如說是夕白憑一人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了敵軍軍營。
“薩滿法師,你倒是想想辦法啊,楚國找來這么個妖物,攔也攔不住,再這樣下去,莫說是擊潰沈家軍,現(xiàn)在就連你我二人想要全身而退都難于登天啊?!?p> 敵軍將軍與薩滿二人遠遠躲在營帳之后,貌似下一秒鐘便要轉身逃跑。
“將軍莫慌,待我問上一卦?!彼_滿剛要匿入旁邊草叢,將軍便迫不及待的追了上去。
“將軍,你且離我遠些,仙人尤愛清靜,從不輕易露面,您這么跟著,我實難施法呀?!?p> 雖也是將信將疑,但現(xiàn)下也沒有其他辦法,這敵軍將軍只得退回帳邊,但眼里時時刻刻盯著薩滿行跡的方向。
薩滿從腰間包袱里拿出一個小磨盤,搖動機關,磨盤中央隨之轉動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磨盤中心的小孔處冒出了幾縷灰色煙霧。
“仙師,現(xiàn)如今該如何是好???”
薩滿戰(zhàn)戰(zhàn)兢兢詢問,可那頭卻遲遲不見回應。
“仙師,仙師?”
“隨她去?!蹦锹曇舴路鹪谑挚諘缰貍鱽?,還帶著幾聲回響。
“不行啊仙師,若隨她去了,戰(zhàn)敗之后,君王定不會饒了我啊?!?p> 薩滿等了半晌,那頭不僅沒了聲音,連磨盤上的灰煙也不見了。
“這天界下來的果然都不厚道!”薩滿恨得牙癢癢,貓下身子四處望了望。
營中那頭打得正是熱火朝天,此時不逃,若等到那妖物打殺過來,或是君王怪罪下來,自己定討不著好果子吃,不是成了那妖物的鞭下亡魂,就是被君王定罪恐有牢獄之災。
三十六計,走為上。
“報!”
將士尋了主將半晌,終于在營帳后找到了統(tǒng)帥。
“將軍!那沈家軍派來的妖物,渾身燒做火紅,也不畏懼暗箭毒物,若在這樣下去,只怕我軍就要被她打殺個干凈了!”
小士兵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事情緊急,也顧不得什么仙人禮儀了,敵軍將軍沖入草叢,卻四下尋不見薩滿。
“奶奶的,跑得這么快!”
回頭一看,那妖物似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這營地,守不得了。
九重天上,司命府中。
貼在下巴上的胡須隨著司命周身靈力四起而散開,身前那顆紅色命星在玄光的包裹制約之下,仍舊有著破局之勢。
“又玄啊又玄,我這半身修為怕是也要隨你而去了?!?p> 司命頸間青筋暴起,已然是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然而入局容易出局難,此刻司命的靈力漸漸被紅色命星牽制,如不能壓制,則會被其反制。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阻止你下界,說是說人間二十年不過須臾,可這一日三回的,我這條小命著實擔待不起啊……”
“早知如此,你也是阻不了他的?!边@聲音便如同來人一般,溫文儒雅。
他一身淡藍色長袍,發(fā)髻上也只是簡單的別了一根木藤,手上一把折扇,行路時無半點痕跡。
他將扇柄指向紅色命星處。
一道藍光籠罩,司命這才得以抽身。
司命看向來人,長吁一口氣:“終于等到你出面了?!?p> ……
敵軍士兵已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是將夕白和沈又玄團團圍住,而這個包圍圈也在夕白的熾炎鞭揮舞下越變越大。
沈又玄看著夕白,本來只是周身散發(fā)紅光,熾炎鞭落下火花,可現(xiàn)在,夕白身上的衣物已經(jīng)漸漸被高溫酌出黑洞,她每走一步,地上的砂石便會被烤出黑煙。
就連她握住鞭子的手,此刻也能看見皮膚被灼傷的痕跡。
“夕白!”沈又玄奮力呼喊著她的名字,可她就好像跌進了無盡深淵,神識混沌,但凡敢近她身的,定被那熾炎鞭一劈兩半,烈焰纏身。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沈又玄嘗試靠近夕白,不斷呼喊她的名字,可她也只是片刻頓住,仍舊近不得身。
沈又玄突然沖入敵軍包圍圈,奪下一兵士的長槍,轉身竟往夕白方向刺去。
一招一式,便是夕白夢中所受,剛柔并濟,身法靈動。
她一邊揮鞭抵擋著沈又玄的進攻,一邊漸漸找回了些神志。
“夕白!”沈又玄終于閃身到了她的身側,半分沒有顧及的握住了夕白的手腕。
劇烈的灼燒感瞬間襲來,沈又玄只覺得手掌皮膚被灼燒得滋滋作響。
“夕白,醒過來,我是又玄!沈又玄!”
夕白木然的看向沈又玄,那張白皙俊俏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透著一股涅槃重生的美艷與悲愴。
——好熟悉……
待夕白恢復神志之時,敵軍已撤出幾里之外,留下一副空營還在滋養(yǎng)著大火。
她躺在沈又玄懷中,看著他夜行的黑衣被燒掉了大半,露出白皙的肌膚,胸口上還有不少烈焰灼傷的痕跡。
“沈將軍……木兄弟……”
柳參將拼著最后一絲氣力,仰起了頭。
“你不要說話了,不要說了,我們帶你回去,沈又玄一定能治好你的,一定可以!”
夕白跪在柳參將身前,她想哭,卻硬是半滴淚珠也蒸騰不出來。
這個在路邊撿到了自己,一路照拂,如兄如友的柳參將,這個日日在自己耳邊呱噪,上陣殺敵為其赴死卻沒有半點猶豫的柳參將。
夕白抓住沈又玄的雙臂:“快,治好他??!他說過,你醫(yī)術高明的!”
沈又玄皺緊眉頭,垂下眼:“讓他說吧?!?p> “木兄弟,別……別難過……”
他居然還在安慰自己……
夕白癱坐在缸前,原來所謂人間戰(zhàn)亂,就是這般的無可奈何,而自己修的神仙術法,在這生死之間竟毫無用處……
“沈將軍,謝謝你……我本早該死在戰(zhàn)場上,是你,一次次救我,讓我有機會殺更多的敵人,為我全家報仇……”
柳參將眼神空洞已然無法聚焦,他只是呆呆的望著遠方某處。
“我母親,織的布,很是好看……父親閑來賦的詩,我還記得……”
“寒月雁南飛,暮春還復歸……銀鉤望鄉(xiāng)處,何日照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