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姐弟
花了四十塊錢,打印十份簡歷。
和以前面試的簡歷相比,不僅排版更美觀,字數(shù)更多,就連頁數(shù),也比以前多了一頁。
四頁。
聞著油墨香氣,他信心滿滿。
然后回家。
剛到幸福小區(qū)大門不遠,卻見那里圍滿了人。
顧北好奇看著,兩幫人正吵得熱火朝天,幾名民警同志滿頭大汗維持秩序,想將他們拉開。
奈何這幫人全是上了歲數(shù)的大爺大媽,他們也不敢太用力,生怕不小心就磕著碰著。
顧北擠了進去,掃了圈,目光落在最里面,頓時撇嘴。
被圍在中間的,是個四十多歲女人,穿著皮褲裙,打扮的非常潮流。
此刻他雙手叉腰,尖細聲音,就像是一門大喇叭,惡狠狠大罵:“你們想干什么,這么多人是想打架嗎?”
“你養(yǎng)的狗差點咬到我孫女,還有沒有理了?”
旁邊,兩名老人護著一個小女孩,怒氣沖沖。
而在對面中年女人身后,蹲著一條狗。
哪怕被這么多人圍著,卻沒有絲毫收斂,反而齜牙咧嘴盯著那小女孩,隨時準備撲上去樣子。
“這不是沒咬到嗎?”
“你就不能牽繩,套上狗圈?”
“那是我親兒子,憑什么給我兒子套狗圈?”
...
中年女人雖然勢單力孤,但一張嘴卻兇得很。
愣是把這群老人給氣的直哆嗦。
顧北捅了下保安老劉,“啥情況這是?”
他撇嘴,“還能有啥,那戶主遛狗不牽繩,喏,這下好了,人家孫女一沒招人,二不惹事,結果突然沖出去追著人家孫女跑?!?p> “得幸虧這孫女的老人心眼實在,沒被嚇得躺地上。否則就是她長一千張嘴,也是黃泥境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p> 老劉抱著手,毫不顧忌說著風涼話。
對于這個遛狗的中年女人,別說他,許多戶主早就有怨氣了。
城里人,都喜歡養(yǎng)狗。
但有些人就是素質低,出門遛狗,偏喜歡往人多的地方鉆,還不愿意牽狗繩。
“這年頭,也不知人怎么想的,養(yǎng)的狗比親兒子還親。”
老劉搖頭。
看著這一幕鬧劇,顧北也是直皺眉。
尤其是那個被嚇壞的小女孩,她不由為自己女兒擔心起來。
萬一哪天女兒出院子玩,結果碰到了這坑爹的遛狗戶主,搞不好下次就輪到自己身上了。
“得治,必須得狠狠治!”
涉及到閨女安全,他毫不猶豫支持老人。
“怎么治哦?!?p> 老劉無奈道,“我都提醒多少遍了,結果人家把我給罵了好幾次,說不該管她兒子?!?p> 顧北無語,“不是有秦叔嗎?直接交民警處理唄?!?p> “老秦,嘿。”他嘿了聲,“人家一進派出所,立馬一哭二鬧三上吊,說警察欺負老百姓。要么就是前腳寫好保證書要遛狗牽繩,隔天花壇里到處都是這狗拉的屎,對于這種不要臉的人,你讓老秦咋管?”
對于這種低素質行為,其實民警當然想管。
但江北市連三線都算不上,錢包里不鼓起來,誰會在乎你養(yǎng)狗牽不牽繩?
再說了,憑什么街上的不用,就我們區(qū)里得遛狗牽繩?
道德低下的人,總會找到各種歪理。
偏偏這種歪理,民警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最后,在老秦等一干民警勸解下,看熱鬧的都散了。
該回家回家,該買菜買菜。
那一身潮流的中年女人,意得志滿,看著那些老人離開,就像是打了場大勝仗,抱住自己狗兒子,狠狠親了口,“我兒子真厲害!”
也不知是夸自己會罵人,還是在夸狗會咬人。
顧北憂心忡忡。
問題很嚴重。
為了女兒安全著想,這事得跟老婆好好談談了。
回到家。
就將這事告訴了她。
老婆坐在沙發(fā)對面,手里拿著兔子拖鞋,正一針一眼縫著。
那個是閨女的拖鞋,可能是穿太久緣故,鞋底后跟都裂開了。
她停下手里活,若有所思。
“嗯...這是個問題呢?!?p> 顧北摩擦著下巴,心中發(fā)狠,“實在不行,大不了我趁著夜黑風高,把她的狗給毒了。”
反正這狗惹得全區(qū)的人都討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相信就算弄死了,也不會有人幫忙去查。
“老公,不行,這是違法的?!?p> 她一臉認真。
顧北不好意思道,“呃...我也就隨便一說。但是...這狗不關起來,說不定哪天就咬到咱們女兒了啊?!?p> 哪怕概率在小,他依舊擔心。
“嗯...老公說的對呢?!?p> 她放下針線,埋著頭,陷入了思考。
然而討論了小半天,最后都沒理出個頭緒來。
不過兩人達成了共識。
那就是,只要女兒出了院子,就必須手不離手,始終位于自己兩米范圍內(nèi)。
太陽從動轉到西。
下午了。
老姐馬上要回來了。
就算他在不想,也無法改變老姐回來的事實。
他收到短信,顧矜已經(jīng)抵達江北市,現(xiàn)在正開車趕過來,最多半小時就到家。
此時,他站在窗臺前,望著外面的大樹,神色擔憂。
時間越臨近,就越胡思亂想。
他真的很擔心,兩人大吵起來,結果妻子受不了氣,一怒之下帶著閨女回到了另一個世界...
顧北越想越害怕。
丈夫死了,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遇到了自己,結果回去后,又要面對再次失去丈夫的殘酷現(xiàn)實。
這樣的生活,實在太凄慘了。
此時,廚房里叮叮當當?shù)淖黜?,飄來剁椒魚頭的香味。
剁椒魚頭,這是姐姐最喜歡吃的一道菜。
而妻子似乎根本沒把剛才的委屈當回事。
顧矜要回來,她正忙著準備晚餐,做的全都是姐姐最愛的。
縷縷青絲,被汗水粘在額頭上,手上滿是油漬,但依舊掩飾不住眸子里的喜意。
沒有什么,能比一家團圓最幸福的了。
“但是我該怎么解釋,她的身份和六歲大的女兒?”
仔細想想,顧北覺得,自己可能把這對母女的來歷,想的過于簡單了。
兩人怎么認識的,這根本就不好解釋。
六年前,自己還在讀高中。
所以...
高中就跟人家發(fā)生關系,然后生了個女兒?
說出去恐怕自己都不信。
還有兩個水若晴的問題。
若是問及家庭,又該如何回答?
這些問題,根本逃無可逃。
顧北埋著腦袋,雙手撐在額頭上,大廳里死一般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子外傳來車子轟鳴聲。
“老公,顧矜回來了!”
聽到聲音,水若晴趕忙從廚房里出來,臉上帶著濃濃欣喜,順手將圍裙一扯,扔到旁邊落地衣架上,然后迎了出去。
顧北深呼口氣,從沙發(fā)上起來。
他捏緊拳頭,邁開步子,帶著沉重的噠噠聲,走向外面。
目光如山一般堅毅,昂首挺胸,視死如歸。
人生在世,總有任性的時候。
那么,今天就任性一次吧!
車是二十多萬的好車。
但人,就不是看起來很好的人了。
酒紅色頭發(fā),猶如渣女波浪卷,隨意披在肩頭。
她的眼睛又細又長,很容易讓人想起古代的丹鳳眼。
鼻梁微微挺起,嘴巴一咧,就是兩枚潔白的小虎牙。
整個人瘦瘦高高,是那種不算很漂亮,但越看越耐看的女人。
但穿著打扮,就顯得太過另類了。
上身皮大衣,下身破爛牛仔褲,再帶著一個太陽眼鏡,幾乎遮住了半邊臉。
舉手投足間,痞氣十足。
摘下眼鏡,看到來人,臉色立即冷了下來。
“顧矜,你回來了?!?p> 她的手似乎無處安放,十指緊扣著,能看到因指尖擠壓,而泛白的肌膚。
最后,通紅眼眶,就這么溫柔微笑著,看著面前熟悉的人。
一如前天來到這個世界,見到死而復生的丈夫一樣。
“姐姐?!?p> 見姐姐神色不對勁,處于爆炸邊緣,他直接攔在兩人中間。
深呼口氣,目光認真帶著嚴肅,緊盯著她,“姐姐,我們需要談談!”
顧矜依舊面無表情,冷冷掃了眼水若晴,直接進了屋。
“老公。”
水若晴微微張嘴,擔憂看著他。
“別怕,一切有我在?!?p> 顧北輕笑。
牽著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
兩人跟了進去。
房子是幾個月前裝修好的,但大廳里的桌椅、墻壁,卻仿佛被籠上了一層灰,暗淡,陳舊,磨損。
秦叔其實漏了一點。
若是進了廚房、睡覺的臥室,以及其他房間,定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一切,都有被時間侵蝕的痕跡。
整棟房子來自十多年后,而十多年后的大廳,地板剛換不久,很容易被誤認為,之所以墻壁顯得陳舊,是因為使用的裝潢材料有問題。
顧矜進來瞬間,就發(fā)現(xiàn)了異常。
房子外面看不出什么,但里面太舊了。
尤其是臥室床頭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顧北和那個陌生女人的結婚照。
似乎買的不是新房,而是住了十幾年的舊房。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矜端坐在床頭,望著站的筆直的顧北,冷聲道。
房間里就他們姐弟倆,水若晴被攔在了門外。
“姐姐,你相信命運嗎?”
顧北抬頭,目光如炬望著她,認真問道。
她神色不耐煩,“別扯這些沒用的,我先問你,那個女人哪來的?”
顧北直接沉默了。
他要怎么回答?
然后說妻子從未來穿越來的?
“顧北,”她深吸口氣,強迫冷靜下來,“我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你有沒有考慮爸媽?他們一大把年紀了,本就盼著你給顧家傳宗接代。但你卻招了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進來,就不怕這房子,爸媽的果園,以及他們給你存下來的錢,全都付諸流水嗎?”
顧矜混了十幾年社會,自認為看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那女人別看外表和性格柔柔弱弱,一副溫柔可人的模樣。
但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她的氣質。
太穩(wěn)重、太鎮(zhèn)定了。
一舉一動,哪怕是見到自己激動時的動作,都顯得非常小心,合乎禮儀。
這種處處透露著古怪的女人,來自女人的第六感,她瞬間升起萬分警惕。
“這女人你怎么認識的?還有那個什么女兒,給我老實交代清楚?!?p> 見這小子眼神左躲右閃,頓時冷笑,“我警告你,別跟我打馬虎眼,今天你要是敢跟我瞎扯一個字,我立馬將這女人給弄殘廢?!?p> 說著,眉頭狠狠抖動,頓時滿臉殺氣。
顧北深吸口氣,知道姐姐是動真格了。
在她心中,自己是最重要的親人,從小為了自己,連長輩都敢打,更別說這個陌生的女人。
他捏緊拳頭,逐漸平息精氣神。
是時候攤牌了。
微微沉吟,抬頭,緩緩道,“姐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是來自十年后,我未來的老婆?!?p> 顧矜猶如看傻子看著他,手指緊捏成拳,隱隱泛白。
“呃...”
緊接著,顧北面色一紅,“咳咳...一夜情算不算?”
...
房間里。
久久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