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夏稔與他對視一眼,偏過頭,撐著墊子坐起來,車子停的位置不是很好,日光直往眼睛里灼,夏稔不緊不慢地拉下擋板。
“五年。”
“什么?”
“協議的有效期是五年。現在還剩下兩年。兩年之內,你決定是什么就是什么。兩年之后,我要是想離開,我們之間便是散?!?p> 夏稔揉著發(fā)燙的額頭,聲音悶悶,整個人看起來沒什么精神,“這三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錢,我會如數奉還。等到賬清了,你要是愿意,或許我們可以談...”
話還沒說完,膝彎處突然伸過來一只手,夏稔下意識低頭,下一秒,身子騰空而起。等她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坐在了顧南時的腿上。
夏稔扶住方向盤,抬眼看他,沒什么力氣地道:“你干什么?”
顧南時沒說話,眼睛緊緊盯著她,平時的溫和斯文全然不見了蹤影,眸底戾氣橫生,隨著眼球上的血絲一路肆意至眼尾。
窗外有輪胎軋過馬路的響聲,陰影從兩人的側臉飛速滑過,車內只剩下極力壓低的吸氣聲。
夏稔怔了怔,慢慢調整坐姿,雙手搭上顧南時的肩膀,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
顧南時鮮少有情緒泄露的如此過分的時候,因為平時他的暴戾都藏在溫潤之下。
夏稔與他結婚三年,這副模樣她只在老宅見過一次,那次顧臨淵被氣得心臟病復發(fā)進了醫(yī)院,而秦婉連勸都不敢勸一句。
當時她和顧南時結婚才兩個月......
雷聲轟隆,救護車的鳴笛聲急切而有規(guī)律地遠去,書房里的燈還沒來得及換,吊著最后一口氣忽明忽暗。
門外是傭人們刻意放輕的匆忙腳步。
夏稔看了一眼沙發(fā)的男人,蹲下身子,不緊不慢地收拾著地上的狼藉。
不知過了多久,沙發(fā)上的人才動了一下,聲音像浸在寒冰里的涼,“出去?!?p> 夏稔將最后一塊碎片扔進垃圾桶,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慢慢起身。
房間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顧南時整個身子陷在沙發(fā)里,右手煩躁地插入發(fā)間。
這時,天花板上的燈也終于耗盡了最后一口氣,艱難地“哽咽”了幾聲,倏然而滅。
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走廊的燈光趁著間隙涌入,在地上漲起一片暖色的光潮。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從上面踩過,疊著腳下的影子輕搖慢晃。
夏稔把工具箱放到地上,掃了一眼沙發(fā)上的人,又出去搬了一架梯子。
或許是對她的舉動太過探究,或許是靜了一會兒氣消了。
顧南時慢慢收起插入發(fā)間的手,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爬上梯子,從口袋摸出螺絲刀,一顆一顆地擰開燈泡上的螺絲釘。
她的動作很慢,慢的幾乎要讓人覺得是故意在浪費時間,顧南時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話。
“為什么要自己換?”
夏稔取下一顆螺絲釘放進口袋,一邊淡著嗓子道:“他們不敢進來?!?p> 顧南時低“嗤”一聲,半晌,蒼白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冷笑,“那你為什么敢進來?”
“你長得好看。”
夏稔面無表情地將舊燈泡取下,從口袋摸出一顆圓滾滾的新燈泡,安了上去。
顧南時怔了好一會兒,才琢磨出她話里的意思,大概是說他長得并不可怕,所以沒必要害怕,因為不害怕,所以也就敢。
很莫名其妙的理由,但莫名其妙的,顧南時就被她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
他默了片刻,淡聲問:“好看就不怕了?”
“不知道,但你好看的不讓人害怕?!?p> 夏稔已經換好了燈泡,正一步一步爬下梯子,她隨意地將頭發(fā)撩到耳后,脖子上是一層細密的汗珠。
顧南時盯著她面無表情的臉,突然笑了,“就只是因為好看?”
“不是。”
女孩斂著眸子,慢吞吞地將垃圾桶的袋子拎起,聲音很輕,似乎是從漫長遙遠的歲月飄來,由遠及近,細數過很長一段時光。
“因為你看起來很難過,而人難過的時候是應該被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