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叛徒

　　當護衛(wèi)隊長利奧斯特納找到智術師西奧多羅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正趴在桌子上撰寫著什么，而后者看到隊長進門，立刻站起身來。

　　“出事了嗎？”西奧多羅率先開口。

　　“我每次來找你好像都沒有什么好事。”利奧斯特納朝桌上瞟了一眼，只看到在一些潦草的字跡中夾雜著“鑒定”“智術”“原因”等單詞，他快速說道，“議事會召喚你趕緊過去，有使者從弗里吉亞來?！?p>　　“波斯人？”

　　“是的，他自稱是阿里歐巴扎尼斯（Ariobazanes）的使者?！弊o衛(wèi)隊長見西奧多羅并無反應，趕緊補充了一句，“他是赫勒斯滂弗里吉亞的實際統(tǒng)治者?！?p>　　“我知道那個本都統(tǒng)治者的兒子。”西奧多羅應道，“所以我可以做什么？”

　　“城邦需要你的技藝。”利奧斯特納猶豫了一下，“鑒定他是否說謊?！?p>　　……

　　雅典市集西側(cè)的議事廳里此刻已經(jīng)坐滿了人，坐在主位的是今日的輪值主執(zhí)政官，來自他的身邊坐著其他九位執(zhí)政官，十位將軍，騎兵指揮官，海軍將軍，司庫，祭祀官和他們的助理們。這些議事會成員正在激烈地爭論著，而在圓形大廳中央的空地上，一個包著頭巾，穿著黃色袍子的外邦人正背著雙手看著他們。

　　“雅典不能再卷入小亞細亞的爭端了！”一位穿著長袖的愛奧尼亞長袍的老人高聲說道，“我們不要忘了小居魯士的悲??！還是說，你們想要成為下一個色諾芬？”

　　“呂西斯特拉圖，不要危言聳聽了?！币粋€身披斗篷的中年人站起來，他的黃金別針閃閃發(fā)亮，“這一次我們有更多的盟友，而且城邦需要一場戰(zhàn)爭激發(fā)它的銳氣！”

　　“莫?。∕olon），你只是為了獲得更多的榮譽！”年邁的呂西斯特拉圖也站起身來，“因為你是步兵將軍，出征獲得的財富和榮譽都是你的！而戰(zhàn)死的人呢？他們都是阿提卡的年輕人！”

　　“好了?！敝鲌?zhí)政官波利杰盧斯雙手下壓，“請西奧多羅到中間來！”

　　護衛(wèi)者隊長利奧斯特納帶著西奧多羅走進大廳，那個外邦的使者轉(zhuǎn)過身來，似乎對來者的身份很是好奇。執(zhí)政官們看到進門的智術師，默契地同時停下了爭論。

　　“弗里吉亞的米特拉達梯（Mitradates），請向我們仔細地解釋一下你的來意?！辈ɡ鼙R斯大聲說道。

　　“雅典的執(zhí)政官們，各位公民?！泵滋乩_梯禮貌地向大家行禮，“我代表我的父親，弗里吉亞的總督而來，我?guī)砹烁赣H的誠意，他希望與雅典結(jié)盟?！?p>　　西奧多羅站在距他面前兩肘遠的地方，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阿里歐巴扎尼斯是波斯人的總督，他為什么要與波斯的敵人結(jié)盟呢？”

　　“因為波斯的阿爾塔薛西斯二世對他不公。”米特拉達梯不卑不亢地答道，“他要求總督把權(quán)力交給一個剛成年的小子，完全不顧城邦和市民的權(quán)益。為了赫勒斯滂弗里吉亞的和平和穩(wěn)定，總督?jīng)Q定加入卡帕達奇亞總督達塔美斯（Datames）的陣營。”

　　“也就是說，你們的總督加入了叛軍?！?p>　　“總督有責任保護他的領地與臣民的利益，當然，還有他自己的利益。”米特拉達梯說得冠冕堂皇，“而愿意支持這份利益的城邦，都將是總督的朋友，總督同樣愿意保護朋友的利益?！?p>　　“哦？”西奧多羅抬了一下眼皮，“請問他將如何保證雅典的利益呢？”

　　“糧食?！泵滋乩_梯微微一笑，“黑海沿岸一直是雅典糧食的主要來源，總督承諾將以優(yōu)惠的價格無限制地向雅典出口糧食，而從本都到弗里吉亞的廣大地區(qū)都將成為雅典的糧倉。”

　　聽眾中出現(xiàn)了一陣議論，自從波斯遠征埃及以來，雅典的糧食進口確實受到了影響。

　　西奧多羅顯得不為所動：“那么總督又希望從雅典獲得什么？”

　　“友誼?！泵滋乩_梯笑著回答，“我的父親希望，獲得朋友對等的助力。”

　　“雅典人不希望流血?！边@時九執(zhí)政官之一的呂西斯特拉圖插嘴道，“我們的年輕人已經(jīng)厭倦了戰(zhàn)爭，他們更喜歡詩歌和辯論?！?p>　　“正因如此，我們也不希望雅典派出軍隊?！泵滋乩_梯笑容更盛，“流血的事情，交給斯巴達人來做好了。而文明的雅典人，只需要貢獻出一點智慧?！?p>　　……

　　學園中央的大廳里，歐多克索正向亞里士多德和赫米阿斯介紹著一位新朋友。

　　“本都人赫拉克利特（Heraclides）?！彼赶蛞晃幻嫒莺蜕啤㈩^發(fā)深黑的青年，他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但十分沉穩(wěn)，“他是柏拉圖的學生，今天剛剛回到學園。”

　　亞里士多德向他致意，同時也很疑惑歐多克索向他介紹此人的目的。

　　“先生們，我?guī)砹诵喖殎喌南??！边@位來自黑海沿岸的青年惜字如金，“弗里吉亞總督加入了叛軍，他們在尋求雅典各城邦的支持。”

　　“他們想要讓雅典加入戰(zhàn)爭？”赫米阿斯問道。

　　“嚴格地說?！睔W多克索搖了搖頭，“他們想要學園加入戰(zhàn)爭。”

　　……

　　大約同一時間，西西里。

　　敘拉古的狄奧尼索斯二世把手中的一張莎草紙扔在桌上，向后一躺靠在椅背上，直視著面前的兩個來客。

　　“這就是阿啟泰的信？”

　　“老師要求我們必須親手將這封信交給您?！币晃荒昙o稍長的來訪者低頭說道。

　　“哼?！钡見W尼索斯二世拿起那張莎草紙，大聲讀道：

　　“阿啟泰致敬狄奧尼索斯，祝您健康！

　　作為柏拉圖的朋友，我已派拉米斯科與佛提達至您所在，以求按照您與他達成的協(xié)議，把這位哲學家?guī)ё摺?p>　　您一定還記得您當時的那種熱情，帶著這種熱情，您敦促我們所有人，保證柏拉圖一定要來到西西里。

　　您也決定要說服他，只要他和您呆在一起，您就會為他的安全及其余事情承擔責任，同時還會保證他的返航。

　　也請您記住這一點，您非常重視他的到來，從那時起，您看重他超過了您宮廷里的其他所有人。

　　如果他冒犯了您，您也應當仁慈地對待他，并且將他毫發(fā)無傷地歸還我們。這樣您的做法才無損于正義的要求，也將成為對我們莫大的恩惠。”

　　狄奧尼索斯二世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讀完這封信，再次抬起頭來：“所以，阿啟泰向我索要這位哲學家?！?p>　　拉米斯科上前一步，說道：“我們誠摯地期望您履行協(xié)議，我們在塔蘭頓的所有朋友都會感謝您?！?p>　　“相反的，如果我不答應，就是與畢達哥拉斯派為敵？”狄奧尼索斯二世冷笑著說道，“你們這是在威脅我？”

　　“我們只是按照正義的標準要求自己?！崩姿箍坪敛皇救醯丶又亓苏Z氣。

　　“哈！”狄奧尼索斯再次把信甩在桌上，“正義！這位哲學家來到敘拉古不到三個月，就讓我的朋友背叛了我！這就是你們說的正義？”

　　“我們已經(jīng)向有關人員打聽過，關于狄翁（Dyon）的事情，柏拉圖并不知曉?！崩姿箍普\懇地說，“況且，狄翁一事或許另有隱情，您需要查明情況才好決斷?！?p>　　“談論這些毫無意義?！钡見W尼索斯二世怒氣未平，“我只問你們，你們有權(quán)利與我達成協(xié)議嗎？”

　　拉米斯科與佛提達對視了一眼，才說：“當然，老師委托我們?nèi)珯?quán)負責此事，我們可以代表老師以及他的朋友們與您達成協(xié)議?！?p>　　“好。既然你們這樣說，我們就來起草一個新協(xié)議。”狄奧尼索斯二世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將準許柏拉圖以及他的朋友自由離開敘拉古，前往雅典或任何其他城邦，任何人不得阻攔。但是我有以下要求?！彼斐鲆粋€手指，說道：

　　“第一，我要求狄翁和塞奧多塔立即返回宮廷，我可以赦免他們，他們不會受到任何處罰，但叛亂必須終止?！?p>　　“第二，柏拉圖必須承諾在合適的時間返回敘拉古，以調(diào)停這場他的學生造成的爭端?！?p>　　“第三，為了保證柏拉圖信守承諾，雅典來訪的學者中必須留下一名作為人質(zhì)，當然，我會任命他在我的宮廷任職，并對他提供保護。”

　　“如果你們答應了這三條，就可以把哲學家?guī)У饺魏文銈兿肴サ牡胤健！?p>　　拉米斯科略一沉吟，“我可以答應您的條件。”

　　“好！”狄奧尼索斯二世一揮手，早有書記官將謄寫好的協(xié)議拿到桌前，狄奧尼索斯拿出印章蓋在了紙上。拉米斯科和佛提達也在協(xié)議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此我們就達成了協(xié)議?！崩姿箍葡蛑見W尼索斯二世行了一禮，“請問，您何時可以請哲學家出來見我們呢？”

　　“你說的好像我囚禁了他一樣?！钡見W尼索斯二世甩了甩衣袖，“如果那位哲學家想要離開，我怎么能攔住他呢？”

　　“所以，柏拉圖現(xiàn)在在哪里？”拉米斯科迫不及待地問道。

　　“問題就在這里啊?！钡見W尼索斯狡黠地一笑，“我也不知道，這位哲學家現(xiàn)在究竟在哪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