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厚入帳后不久,便有侍衛(wèi)來傳喚韓琪和呂兵進帳。
高牙內怒氣未消,一見二人入帳,便立即向高仁厚參奏道:“黃頭軍和歸義都坐視東川軍襲營而不馳援,才有了敵軍肆虐無忌,致使我軍傷亡無數(shù),險些墮入不測之地,也讓父帥蒙受危險……孩兒懇請父帥,下令懲處!”
韓琪正要辯解,高仁厚已經提前擺手道:“此次遭遇危險,皆因我輕敵而起,是我的過失,是我連累了三軍將士,與其他人無關。珂兒勿要再言。”
“那楊茂言和西川軍呢,他們既不防范,更在遭遇偷襲后不加抵抗便四散逃竄,難道父帥也放任不管嗎?”
見高仁厚開始猶豫,高牙內進一步請命道:
“若非他們稍遇敵軍便立即逃亡,全無斗志,怎會讓敵軍片刻間便連下兩營,也連累了我部將士遭受重創(chuàng)……父帥向來治軍嚴明,怎可縱容這種行為!若父帥不嚴加整治,以后各部爭相效仿,看見敵軍便抱頭逃竄,軍無法紀,將無斗志……其患無窮??!”
高牙內越說越憤慨。
而高仁厚糾結一番后也終于向帳內的侍衛(wèi)傳令:“傳我將令,各軍明日卯時點名,到時未應答者皆視為逃跑,一律嚴懲!”
距卯時尚有一個多時辰,只要跑得不是太遠,都可以及時趕回來。
這樣的處罰顯然沒有什么效果,高牙內憤然離帳,來表達他內心里的不滿。
可高仁厚想了一陣后又叫來一名侍衛(wèi)聽令:
“楊將軍若是離開了軍營,必定朝西面成都方向跑去了,你趕緊騎上一匹快馬去追趕,務必要在卯時前將他追回來。快去!”
幸虧高牙內離開了,若是再讓他聽到這番話,估計就要在帳內同高仁厚上演父子反目了……
韓琪和呂兵再留在帳內也沒有什么事,向高仁厚請示后便告退。
“勞煩二位跑了一趟?!?p> 一身疲憊的高仁厚也沒有挽留。
呂兵和韓琪分道后,又單獨折了回來,將羅永澤的人頭擺在了高仁厚面案前。
“都帥明鑒:歸義都未能及時趕來救援,皆因青衛(wèi)營作亂,他們竟趁東川軍來犯之際向我部發(fā)起襲擊,這顆人頭便是明證。所幸蒼天有眼,未能讓青衛(wèi)營的賊子們如愿,但他們如此行徑,既害死了大量無辜健兒,更險些葬送全軍將士的性命。職下斗膽,請都帥主持公道,將羅夫子和其余賊首下令緝拿,以儆效尤?!?p> “他們……他們……竟敢如此!”
看見羅永澤的人頭時,高仁厚已心中有數(shù),但聽完呂兵的講述后,仍是被羅夫子和青衛(wèi)營的猖狂大膽所震驚了……
但最終,高仁厚并未如呂兵所言立即派人去擒拿羅夫子,而是揮手退去了帳內所有侍衛(wèi),又派人去叫來李襲之。
帳內只有這三人時,高仁厚先讓呂兵將今晚歸義都的遭遇再次講述出來,隨后問向李襲之:“先生如何看待?”
李襲之看了看呂兵,又看向了高仁厚:“都帥的意思,是讓我知無不言?”
高仁厚頷首道:“呂宣節(jié)不能治軍有方,更是忠肝義膽,當著他的面,先生不必隱諱。”
李襲之這才開口道:“羅夫子和他的青衛(wèi)營,屢次視都帥和軍令如無物,視黎民百姓為草芥,不瞞呂宣節(jié),我和都帥早有將這伙蠹蟲鏟除的意思……只是呂宣節(jié)以為,當下便是鏟除他們的絕佳時機嗎?”
呂兵搖頭回道:“不是?!?p> “正因為如此,還望呂宣節(jié)多加忍耐,只等時機成熟,必讓呂宣節(jié)得報今夜之仇。”
呂兵明白了,同時請示道:“我可否將都帥和李先生的意思轉呈于都頭……畢竟此事涉及到歸義都全軍,需要都頭做決定。”
“自然可以?!?p> 高仁厚回復后,又朝著李襲之笑道:“我早說呂宣節(jié)雖然年紀尚幼,卻是少有的忠義之士,現(xiàn)在可應了我的斷言吧?他既不會辜負我二人的信任,所以特來請示,又時時不忘楊都頭的恩情,實在是難得?!?p> 李襲之也笑著應道:“都帥明鑒。”
帳內正其樂融融時,帳外侍衛(wèi)進來稟報:“青衛(wèi)營都統(tǒng)羅夫子求見?!?p> 三人對視一眼:“他來得可真是時候?!?p> 羅夫子依舊是大咧咧地跨了進來,看似魯莽憨直,對著案上的羅永澤的人頭視而不見,一進入帳內便低頭拜見,語氣格外誠懇:“青衛(wèi)營救援來遲,請都帥責罰。”
“起來吧。”高仁厚不冷不熱地回道,“今晚事發(fā)突然,羅都統(tǒng)既能保住本部不受沖擊,已是大功一件,不必自責。”
“謝都帥?!?p> 羅夫子靠著呂兵坐下后,又主動向身旁的呂兵問候:“呂宣節(jié)能早羅某一步來到此處,足可見心憂都帥,一片赤誠啊?!?p> “哼!”呂兵可沒有羅夫子精湛的演技,直接指著案上的人頭問道,“羅都統(tǒng)可認得案上的人頭嗎?”
羅夫子仿佛此刻才看見人頭,大驚道:“這不是……我兒嘛,他怎么死了?怎的人頭又出現(xiàn)在這里?”
“正要請教羅都統(tǒng),你義子的人頭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呂宣節(jié)可難到羅某了?!绷_夫子佯作憨厚地撓著頭,“今晚敵軍來襲,軍營內亂作一團,我也是方才清查人數(shù)后才發(fā)現(xiàn)他失蹤了……不過讓我查出來是誰殺了我兒的,嘿嘿,我必不會輕饒了他!”
呂兵可沒有陪著羅夫子一起演戲的工夫,直接站了起來,抓起案上的人頭,然后放在羅夫子案前:“是我親手割下的,不知道羅都統(tǒng)當如何替你的兒子報仇?”
羅夫子和呂兵正眼對視,嘿嘿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呂宣節(jié)殺了我兒,那我自然便要來向呂宣節(jié)尋仇咯?!?p> “不必如此麻煩,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做個了結?!?p> 說罷,呂兵從懷里掏出手槍,對準了羅夫子。
羅夫子身后的親兵要想阻攔,但哪里又來得及?
高仁厚和李襲之雖沒有見識過手槍的威力,但見呂兵說得嚴肅,也知道事態(tài)嚴重,一起發(fā)聲勸道:“呂宣節(jié)切莫沖動!”
呯!
呂兵已然扣動了扳機,案上的羅永澤的人頭瞬間炸裂,像一個破碎的西瓜,迸射出大量紅白相間的血塊和碎肉。
殺掉一個羅夫子,還會有下一個羅夫子出現(xiàn)。
只有將羅夫子和青衛(wèi)營連根拔掉,才能永除后患,呂兵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也從來不會沖動行事。
他此舉意在警告羅夫子,奉勸他以后不要輕舉妄動。
呂兵不清楚羅夫子見證手槍的威力后會作何反應,因為現(xiàn)在羅夫子胡須密布的臉上滿是他義子的污血和碎肉,正在兩名親兵的幫助下不斷擦拭。
“這就是你以后的下場?!?p> 留下這句話后,呂兵帶著他的人馬離開了中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