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秦朔昭
阿昭,是當(dāng)初那個人嗎?
那個對著一只肥橘都能亮出利刃的冷血面具男?
“發(fā)什么呆?快跑起來!”
正出神之際,一個陌生的聲音闖入耳畔,谷單單這才回神。那兩人交手已過幾回合,看著阿昭一手彎刀逼退黑衣人,那黑衣人空中翻身,足尖輕點燈籠,又飛至眼前。黑衣人見阿昭纏人得緊,才劍鋒一轉(zhuǎn)專心應(yīng)對。
事實是,那個人是要來殺我的。
“跑!”
阿昭只輕輕一推,谷單單就瞬移到了十步開外,剛站穩(wěn),便立刻飛奔起來。
可是,要逃去哪里?谷單單不知道,但絕不能停下。
幸好因為這番大動靜,擁擠的人群早已亂成一團,紛紛逃離街道,不然以谷單單的身板,勢必是要動彈不得的。
遠遠望去,千萬盞花燈,空蕩蕩的街道,只有一道倩影在燈下疾步,那根發(fā)帶終究是松開了,三千青絲如瀑垂落。如果不是此時殺機四伏,那大概會成為息月節(jié)中一抹濃墨重彩。
一聲清亮的哨聲竄入九霄,不知是阿昭求援的信號,還是黑衣人在呼喚同伴,谷單單想要回頭,也付諸于實踐,可這一回頭讓她臉色徹底白了,幾個黑衣人圍著阿昭,以多欺少!
她正想往回走,卻遠遠看見那個黑衣人做了個手勢,其中兩個黑衣人便朝她這個方向追了過來。谷單單當(dāng)機立斷,繼續(xù)奔跑,但人類的能力總是有限的!沒過多久,雙腿傳來酥麻的信號,谷單單只覺喉嚨干疼,呼吸也跟不上,這樣下去,就快要到身體極限了。
谷單單想要歇歇,可這通明燈火,讓她無所遁形,哪里都遮不住她的身影。
誰能把這些燈滅掉?。」葐螁谓^望地想。
橫空出現(xiàn)的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輕輕一托,谷單單雙腳離地,竟是騰空而飛。
這就是升天的感覺嗎?谷單單大口喘氣。
“這燈真是礙事,既然無人觀賞,干脆全熄了。”那人的口吻頗為玩世不恭,一揮手,大袖翻飛,大半條街的花燈竟真黯淡了下去。
“你是誰?”谷單單找回了神識,才反應(yīng)過來身旁有個人,頭戴狐貍面具,正是方才路邊見到的人。
“是你恩公?!焙偰械馈?p> “那你能幫幫阿昭大哥嗎!”谷單單想起方才以一敵數(shù)人的場面,不免有些揪心。
“你怎么覺得我去不會幫倒忙?”狐貍男戲謔道。
“那確實不去為好?!惫葐螁握J真地回應(yīng)道。
“……”狐貍男啞然,“放心,和秦朔昭對上,誰吃虧還不說定。”
“秦朔昭?原來大哥叫秦朔昭……”谷單單偏題想道,那那方繡了“秦”字的手帕,不會是他自己的吧……
“嘿,你連他是誰都不知?”狐貍男突然笑道,“你這般糊涂樣,哪天就被狼吃了。如此說來,我也不必救你?!?p> 谷單單感到放于腰部的手一松,身子就要往下掉,急忙抱住他,“喂喂喂,你不是我恩公嗎?!”
狐貍男踏著房瓦,輕跳飛躍于樓閣之間,城內(nèi)風(fēng)景盡收眼底,可被攬著腰的谷單單只覺如同坐過山車,顛簸得厲害,頭暈?zāi)垦!?p> “施恩這種事,不過就是要回報,只是……”輕笑聲自面具后傳來,谷單單突然覺得耳畔有些發(fā)癢,“你這般蠢,怕是活不到回報我的那天?!?p> 兩人恰好躍至半空中,谷單單拼命去抓那翻飛的衣袂,可身子依舊重重地往地面落去,好嘛,垂直過山車!
那狐貍男雖懸于半空,卻閑庭若是,轉(zhuǎn)身往身后的高樓退去,甚至頗有閑情地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谷單單便篤定,他是在笑!
“狐貍男!你、給、我、等、著!”
叫罵聲在風(fēng)中碎成幾片,這短短幾秒鐘,她嘗試了狗刨式,但地心引力不是蓋的,于是她放棄了掙扎,轉(zhuǎn)而想到:啊,要是能回到上一個劇情點就好了。
谷單單緊閉雙眼,等待著劇痛的來臨,但或許禍害遺千年?她落入一個結(jié)實有力的懷抱,終究沒有死成。
彼時,秦朔昭一手彎刀如詭如魅,刀隨形動,幾個圍剿的黑衣人或被劃傷了手臂,或是直接沒了聲息。即便是以一敵三的情況下,他還能分心盯著谷單單逃離的方向,而那兩個追擊者,就快要追上她了。
秦朔昭倒持刀刃,轉(zhuǎn)身揮刀,彎刀脫手后竟自旋于空中,如有意識般,敵人的喉嚨紛紛被割破,唯有領(lǐng)頭者堪堪躲過一劫,雙眼透露出驚訝,“是你……”
眼見谷單單步伐減緩,秦朔昭召回彎刀,腳底一蹬,旋至領(lǐng)頭者身側(c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創(chuàng)黑衣人,在他的心下三寸留下一道極深刀痕,霎時血花飛濺,而秦朔昭則順勢前行,不去看身后的遍野橫尸。
只是這頃刻間,谷單單便消失于眼前,二十米開外的燈火逐漸黯淡,不過黑暗似乎沒有給予他任何阻礙,秦朔昭很快發(fā)現(xiàn)谷單單被人帶到了空中,他眼睛瞇成一條線,這是他在夜間尋找獵物的習(xí)慣。
他怎么會在這里?
來不及多想,秦朔昭悄悄跟上那兩個追蹤者的身后,將兩人逐一清除??稍詾轱L(fēng)波平息,不料一個回頭,卻見谷單單自半空中直直摔下,他趕忙運氣凌空,終于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將她接入懷中,又在地上打了個滾,才將慣性卸除。
“單單,沒事吧?”秦朔昭微微喘息,見懷中的人兒迷迷糊糊地搖了搖頭,才稍稍安心。
可為何會安心?他也不知道。
“走?!鼻厮氛褜⑺衅穑D(zhuǎn)身往回走。
谷單單順從地將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本想瞇著眼睛休息,眼前卻銀光一閃。
“大哥小心!”谷單單呼喊道。
由于抱著谷單單,秦朔昭抽不出手去取彎刀,只得用手臂硬生生接了偷襲的一劍,一腳踹飛黑衣人,那黑衣人似乎內(nèi)力薄弱,倒在地上呻吟。
秦朔昭放下谷單單,緩步走到黑衣人跟前,一把取下其用以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張陌生的面孔,只是黥于臉上的“囚”字格外扎眼,那是王族對犯人的刑罰,也就是說這人是逃犯。
“我……”黑衣人顯然受傷不輕,說話間,血不斷自嘴角涌出,“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秦朔昭不答,只是單手在他身上來回摸索,卻未發(fā)現(xiàn)所尋之物,“解藥呢?”
“你竟知道劍上有毒?”黑衣人先是一驚,后又譏笑道,“虧他還稱‘三日尸無色無味,死無聲息’,呵,不過我沒有解藥?!?p> “哦?!鼻厮氛腰c點頭,算是認可了這答案。
“哼,這么淡然?”黑衣人微惱,繼而笑道,“也罷,我們黃泉路上做個伴,我等你三日?!?p> 秦朔昭起身離開,黑衣人也沒有挽留,只是靜靜地欣賞故鄉(xiāng)的夜空,一輩子追尋的自由,終于在死前得到了呢。
谷單單看著秦朔昭走回來,而那黑衣人明顯沒有咽氣,小心翼翼地問:“不殺他……沒關(guān)系嗎?”
“你想我殺他?”秦朔昭反問。
谷單單一聽,立刻猛烈地晃著腦袋,晃得臉都白了,“別殺他!”
“嗯?!鼻厮氛汛饝?yīng)道,“走吧?!?p> “為什么…?”谷單單又糾結(jié)起來,那人如果不死,一定會殺回來的吧。
“因為,你在害怕?!鼻厮氛颜f話的聲音淡淡的,像是理所當(dāng)然一樣,因為她害怕,所以她不會殺他,至少不會當(dāng)著她的面。不過,那人也離死不遠就是了。
谷單單有些感動,她確實害怕看到殘忍的場面,但也知道,這個世界卻不會因為她的仁慈而變得仁慈,就像剛剛那個將她摔下來的狐貍男,如果不是大哥正好……等等,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正這么想著,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黑暗,到了燈光通明處。
谷單單這才知道秦朔昭的受的傷那么嚴重,血沿著蒼白的手腕,順著掌心,流至指尖,滴到了地面。
“讓我看看你的手”,谷單單著急地牽起他的手,冰冷徹骨,挽起袖子的那刻,她感覺心臟都要跳停了。
所謂皮開肉綻,就是眼前情景吧,但更觸目驚心的,是那周圍泛起的青紫色,隱隱有黑氣縈繞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