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恍惚,天黑了。
可此時明明是晌午,卻像是午夜三更天一般,整個牛郎鎮(zhèn)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周圍的每一絲空氣中似乎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讓人不由的心懼,后背似是一陣陰風,發(fā)涼的很。
隨著人群前行的方向,李懷安下意識的望了過去,只見一道陰沉的光芒撲面涌來,登時眼前一黑,再次睜眼時,面前的場景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古樸的徽式建筑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燈紅酒綠的金碧輝煌,其下“會所”兩字極其醒目。雨后微微濕潤的地面也成了一條八米寬的瀝青路,周圍更是停滿了形形色色的奔馳寶馬,路人往返經(jīng)過,短裙旗袍西裝水手服,應(yīng)有盡有。
燈光下,白如雪的一雙雙長腿晃蕩在眼前,但千篇一律的姣好臉龐卻是少了幾分趣味。
“哎,懷安,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進去,今天哥們帶你奢侈一把?!?p> 李懷安側(cè)過頭,看著身后那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滿臉的茫然。
這人大概二十三四的年紀,他似乎是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
“咋了啊,李懷安,傻了?”那人笑了笑,伸手在李懷安眼前晃了晃,“單身這么久,帶你來大地方消費消費,把你這存了二十年的童子身給破了,高興傻了?放心,第一次,不疼的,而且完事了那些小姐姐還會給你包個大紅包,美滋滋?!?p> 那人得意笑著,露出了恬不知恥的笑容。
“別怕,這次老趙我請客,走著?!?p> “趙右庭。”李懷安看著拉住他衣袖的男子,磕磕巴巴的吐出一個名字。
趙右庭愣了愣,接著一笑,道:“怎么了,老李,關(guān)系淡了哈,以前你可是叫我老趙的……”
李懷安忽的感覺一陣長長的耳鳴,聽不見趙右庭在說什么,只看見這個人在不斷的說話,連珠帶炮,速度很快,以至于連嘴型都變得模糊。
他失神的往前走去,金碧輝煌的來客大都是富家子弟,香車美女,一應(yīng)俱全,路中央有行人走過,忙是一腳剎車停了下來,當即便對著李懷安破口大罵:“草,傻13啊,不看路嗎?是不是找死,草擬嗎的?!?p> 說完,啐了啐嘴,寡淡如水的痰落在地上,頃刻間沉入無盡的黑暗。
即便如此,李懷安還是茫然的拖著沉重的雙腿往前走去,步伐緩慢,沒有一絲急促,而兩側(cè)的車主依舊是大聲咒罵,什么難聽的話都一字不差的甩來。
街道依舊是一派繁華,姹紫嫣紅的霓虹燈比天上的星月還要明亮,如此的夜晚竟是比晝明時候還要閃爍,人聲鼎沸,煙霧繚繞,雜音陣陣,到處都充斥著一股頹廢又糜爛的氣息。
這里是哪,李懷安記不清了,在他的記憶中似乎沒有這一段,但卻真實的如同親身經(jīng)歷一般,觸手可及的,是光也是暗。
“歡迎光臨?!?p> 身材窈窕的迎賓小姐身著一席金燦燦的裝飾,身前掛了快朱紅色的簾布,上邊是一行看不清的金色字樣,訓練有素的標準話語讓人的耳畔一陣莫名的舒暢。
小姐很美,卻依舊是千篇一律的美,看的多了,也就沒了感覺。
李懷安站在锃亮的玻璃門前,愣神。
“老李啊,怎么走這么快,是不是急不可耐了?!壁w右庭突然上前,拍了拍李懷安的肩,一臉的猥瑣奸笑。
沒有反駁,更沒有解釋,只是一只腳站在門前,雙目透亮然卻無神。
說實話,李懷安現(xiàn)在分不清自己所見到的是真實還是虛妄,但此刻的他并沒有想這個問題,只是低下頭看了眼地面,瀝青路消失,光滑的石板路消失,沒有臺階,沒有紅地毯,沒有煙頭,沒有,什么都沒有,一切都變得虛空一般,所有的所有,是突兀,可卻感覺不到突兀。
他抬起了頭,身上的所有似乎消失不見,瞬間而來的輕松感讓他就想往前走,走進去,隨便抱起一個姑娘,隨便找張軟而彈滑的床,躺上去,一睡不起。
很簡單,卻很困難。當他想著往前,邁出一步的時候,后頸便是一陣難忍的刺痛,是用針在那個位置快速扎了一下,接著又隨意杵了數(shù)針,攪拌,撥動著每一根神經(jīng),而且還是在末梢,挑逗神經(jīng)的極限,即便是伸手抓去,也無濟于事。
“疼……”一聲悶哼,李懷安腿一軟,癱軟的跪了下來。
沒有人能看見,在他的脖頸處,是一道黝黑的印記發(fā)著紅色瘆人的微光。
“臥槽,老李你怎么了,別嚇我啊,老李?!壁w右庭見李懷安突然出現(xiàn)的異樣,快速蹲下身,查看面前的少年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沒事?!崩顟寻差澏兜钠鹕?,說出了第一句話。
他往后推了一步,頓時那種難忍的刺痛感消失不見,除了余痛讓他清晰的意識到剛才所發(fā)生的的并不是做夢。
見李懷安沒事,趙右庭松了口氣,臉上的緊張之色逐漸消失。
他帶著李懷安出來快活,自然得安全的帶回去,不然回去了可不好交代。
“那咱們還進去嗎?”
應(yīng)該是李懷安剛才出現(xiàn)的癥狀過于嚇人,所以此時趙右庭不由的擔心前者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畢竟接下來的是體力活,作為雛子的李懷安難免撐不住,再加上剛才與痛不欲生相差無幾的模樣。
若是在這等地方去了西天,那丟的可不只是命,還是臉面。
但李懷安卻是站起身,雙眸盯著面前那什么也看不見的深處,黝黑的也是虛無,可即便如此,那無盡的虛無卻像是蘊藏著某種不可說的吸引力,讓他莫名的往前走了一步,僅僅是一步。
后頸再次刺痛,而這一次,較之剛才,更甚。
整個后頸,不是渾身上下的神經(jīng)都愉悅起來,讓他睜不開眼,說不出話,只能啞啞的張著嘴,哈氣。他的胸口急劇起伏,痙攣彌漫了他的全身,早已經(jīng)忘了蹲下,或者說,是蹲不下。
而這次,身旁再也沒有關(guān)切的詢問聲,等到他再次睜開眼,周圍的成了虛無,絕對的虛無,類似于失明的那種,空無。
什么也沒有,連白與黑都沒有。
后頸處的疼痛依舊,遭不住的李懷安下意識的向前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卻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感受到冰冷觸感的他再次睜開眼,是位于牛郎鎮(zhèn)的中央,石板與木架組成的祭壇赫然于眼前。
至于抓住他的人,是葉洛禾。
“別亂動。”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下,李懷安真的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