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
是她認識的那個嗎?
她是白未晞未來的夫人?
熟悉的村名和熟悉的人名的出現,晉妍又有驚訝,有歡喜,也有難過。
驚訝的是白未晞會娶一個沒有背景的村里姑娘為妻,那個姑娘還是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歡喜的是這樣一來她又能看見孟林了,這個把月沒見,甚是想念,她一定以為自己已經命喪小河了,也不知道她這么出現會不會嚇著她。難過的是,白未晞可以娶孟林,但她只能遙遙相望,佛家說眾生平等,其實眾生從未平等,這種悲涼復雜的情緒一起涌在心頭當真十分沉重。
對于孟林,那些丫頭有諸多猜測,什么風華絕代,什么婀娜多姿,其實都與膽小頑皮的孟林沒什么關系,在晉妍看來,她還是個十四歲,貪玩的孩子,也不知道對這個婚約,她是不是能適應。
后面的兩天,晉妍因為心事重重,夜里受了涼,起身的時候就頭昏鼻塞,勉強了幾次都起不來,只能先休息休息,管家讓她不必擔心,有什么王貴會看著。
也就是這個時候,秋兒瞅準了時機同管家說既然晉妍無法去花園,她可以去花園給王貴幫忙。
管家也未多想便同意了。躺在床上頭暈眼花的晉妍聽著秋兒同鳳兒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她去花園的事情,心里總覺得像堵了塊石頭,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希望自己的病能快些好起來罷了。
不過事與愿違,因為心事太重,加上晚上秋兒她們還喜歡開著窗睡覺,導致她一度病的起不來床,每天懨懨的躺著,看著透過窗紙投射進來暖黃的光,有時候她很想就這樣睡過去,干脆別醒了。
迷迷糊糊的,她會感覺有人在給她喂藥,苦苦的。溫熱的藥水從口腔滑進喉嚨,這是她除了呼吸以外唯一還能感覺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她什么都沒有,生病了甚至不能想娘親,因為娘親在她生病的時候也是不管不問的,在家的時候,她也未曾病過這樣厲害,所以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從來不是病情,是她想活的心。
“怎么樣了?”
白歷沐站在屋外等了一會兒了,初夏時節(jié)的太陽已經顯出了毒辣,額頭微微出汗,汗液凝結,順著鬢角慢慢滑落于無聲,但他一點也沒覺得熱,只是靜靜的等著里面的消息。
管家夫人好不容易出來了,蹙著眉頭連連嘆息:“這丫頭好像沒什么活著的念頭了,總覺得整個人就靠藥湯吊著氣息。這可如何是好…”
白歷沐聞言微微驚訝:“這么嚴重?”
管家夫人搖頭:“這是奴婢一人之言,到底奴婢不懂醫(yī)術,公子不放心,可以進去看看,奴婢在外給您看著就是?!?p> 猶豫了一下,白歷沐還是進了屋。
小小的屋子里睡了七八個丫頭,現在人都不在,床鋪都空著疊放的整齊。晉妍睡在東側最里頭,邊上空了一人寬的地兒,應該是其他姑娘怕被傳染病氣隔開的。窗戶大開,她一個人,小小的,蜷縮在被子里。青絲披散在枕頭上,小巧,蒼白的臉色幾乎和被單一個顏色了。真的了無生趣。
“丫頭?”白歷沐輕手輕腳的坐到了她一邊的榻上,柔聲喚了一聲。
混沌之中的晉妍聽見有人喊她,努力了半天睜開眼,看見一張好看的臉在日光暈襯下,還以為看見了菩薩。伸手想摸,卻沒有力氣,無奈笑了笑,迷迷登登的眼神極費力的鎖定在眼前人臉上,開到起皮的唇微微開合,聲音若游絲:“我這是死了嗎?你,是菩薩?”
“傻丫頭,你活的好好的?!卑讱v沐微微笑了笑,心疼滿眼,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擱著她那層薄薄的寢衣給她搭脈。如果不是白未晞跟他說這幾天花園換了人,王貴天天沖新的丫頭發(fā)火,桌上每天都花插的亂七八糟的,招來一堆蜜蜂,差點給他蟄著,他都不知道她生病了,還這般嚴重,也不知道為什么,他鬼使神差的找到了管家夫人,讓她幫忙按著他預開的方子給她抓些藥先煎服著,管家夫人喂了兩天不見效果,他這才來了下人房想給她搭搭脈。
因為白歷沐的聲音和白未晞有些相似,加上病中糊涂,晉妍就慢慢的開始把白歷沐看成了白未晞:“公,公子?”
“嗯?”白歷沐應了一聲。他知道她喊的是白未晞,原是疑惑的應,以為她認出他了,可在晉妍聽來,卻像是答應。
晉妍突然笑了:“不對,公子怎么可能來看我?我就是個普通丫頭。”
原來她還以為自己在夢游,看見的都是幻想。
白歷沐無奈,摸著脈,發(fā)現確實其實不是特別糟,只是因為她求生欲不強,所以病癥看起來很重。
心里對病情有了解之后,他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幫她掖了掖被角,心病還得心藥醫(yī),心中感嘆他白未晞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魅力,惹的人家姑娘對他朝思暮想成這樣。然后對晉妍道:“傻丫頭,你得好起來,花園的花還得你侍弄,不然你的公子天天被蜜蜂追著蟄,臉上都是包,可怎么見人?”
晉妍聞言搖了搖頭,覺得無比心酸,眼角不知道什么時候劃出一滴淚:“花園我回不去了,公子的花瓶我再也碰不到了。但是會有更新的花,更好的人去侍弄?!?p> 白歷沐拿了帕子幫她擦掉了眼淚:“瞎想什么?你不在,就什么都沒了。不好起來,你這么能再見你的公子?”
后面……
后面就沒有了,晉妍一下子就昏睡了過去,沒回他。他等晉妍呼吸穩(wěn)定了些就起身關好窗戶先出來了。
門外管家夫人還在等著,他吩咐了管家夫人麻煩管家將她挪去一處安靜溫暖的地方,單獨靜養(yǎng),加上按他的藥方抓藥煎服,應該會有起色起來。
管家夫人自然無不照做的。只是她也好奇,怎么來養(yǎng)病的白家表少爺,會對這個丫頭這般上心。
后面,因為搬了住處保證了暖和和定時服藥,晉妍的情況確實好了起來。第三天就能下地了。
病中的事情她記不清了,但她總覺得應該是見過什么人,一個很暖,像菩薩一樣溫和,明媚的人??上胂胗指杏X自己是產生了幻覺。直到她偶然發(fā)現枕頭下多了一塊帕子,帕子上繡著三點水和一個木字。她才發(fā)現,她確實在夢里見了人。就是不知道她迷迷糊糊的有沒有瞎說什么,如果被用心不良的人聽見了,怕不止自己有麻煩,連帶白未晞也有麻煩。
而白歷沐,經常對著之前從園子里拿回來的花瓶想著什么。
他一直覺得晉妍很熟悉,但一直沒記起這是為什么。
之前墜崖,他丟了墜崖期間的記憶,可每次看見晉妍的眼睛,他似乎又能想起一些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