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刀子嘴

　　一場春雨，如期而至。

　　細(xì)細(xì)綿綿的白毛雨，攏在屋舍上，小院中，田野間，又和青山纏綿在一處。

　　下雨天，沒辦法出去做事，再加上家中柴禾不多，所以是沒有早飯吃的。

　　中午的時候，宋蓁都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宋婆子站在屋檐下扯著嗓子喊著：“還不出來吃飯！難不成還等著人去請你嗎？養(yǎng)頭豬都比你知事兒！”

　　宋蓁直接就無視了宋婆子的叫罵聲。

　　要是因為宋婆子的叫罵聲生氣，那她早就被氣死了。

　　宋蓁頂著雨跑到了堂屋，只余幾塊斑駁漆色的八仙桌上，放著一海碗魚湯。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冬日里余下的蘿卜干。

　　宋婆子瞪了宋蓁一眼：“不許偷吃！”

　　說著宋婆子就出去了，等著回來的時候，端著一個扁平的竹簸箕，為了防止雨水淋進(jìn)去，上面還蓋了一張花布。

　　宋婆子把花布掀開，里面是熟悉的黑面饅頭，還有……幾條小魚。

　　魚是煎過的，上面泛著微微的焦黃色。

　　宋婆子道：“這些小魚我都煎成了酥魚！我分給你們吃！”

　　說著宋婆子就拿起筷子分魚，給宋云山四條，苗氏四條，如此一來，就只剩下兩條小一些的酥魚了。

　　宋蓁嘆息了一聲，覺得最后這魚，宋婆子肯定不會給自己了。

　　不過能喝點魚湯也是不錯的。

　　卻見宋婆子不耐煩的道：“你自己夾，難不成還等著我伺候你嗎？”

　　宋蓁驚喜的抬起頭來：“給我的？”

　　“不想吃？不想吃拿出去喂狗！”宋婆子冷哼了一聲。

　　宋蓁也不惱，反而笑道：“奶，咱們家沒有狗，不過以后可以養(yǎng)一只。”

　　“還是要謝謝奶奶！給我一條就行了，剩下一條奶奶吃吧。”宋蓁笑盈盈的。

　　宋婆子冷哼了一聲：“你少虛情假意的！我不吃你這魚！”

　　“娘，我們兩個分著吃這些魚?！泵缡蠌淖约耗?，撿了兩條遞給了宋婆子。

　　宋婆子的神色多少溫和了一些：“幸好，咱們家不都是白眼狼，要不然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宋蓁有理由懷疑宋婆子是在內(nèi)涵自己，于是就辯駁：“奶，你放心我也不是白眼狼，你對我好，我也記著呢！”

　　就拿今天這魚來說，宋蓁不會因為宋婆子只分了自己兩條就記恨宋婆子，反而心中是有一些意外和感動的。

　　畢竟宋婆子自己都沒吃。

　　要是說，希望宋婆子現(xiàn)在就一碗水端平，一樣對她和宋云山，很顯然，那是不可能的！

　　但現(xiàn)在這樣，宋蓁就已經(jīng)很領(lǐng)情了。

　　宋云山又把自己的魚，分了宋婆子一條，苗氏一條。

　　接著，宋云山就又看了看宋蓁，然后面無表情的把另外一條放到了宋蓁的碗中：“我不喜歡吃這東西！”

　　宋蓁的心中涌過一陣暖流，哪里會有不喜歡吃魚的？她剛才可瞧見了，宋云山吃剩下的那條魚的時候，都舍不得往下咽呢，魚刺都吃了！

　　宋蓁一共得了兩條酥魚，這次她沒有推讓了，而是放到了口中。

　　入口酥脆，里面的魚肉又很滑嫩。

　　她忍不住的想著，雖然只是煎魚不是炸魚，但對于宋家來說，已經(jīng)是很費油的了，宋婆子這樣，該不會是因為自己說了吃炸魚，才這樣做的吧？

　　宋蓁想著這些的時候，看著宋婆子的眼神，也就多了幾分探究。

　　宋婆子被宋蓁看的心煩：“看什么看！我的臉上長花了？”

　　“奶，你比花兒還好看！”宋蓁順勢拍馬屁。

　　宋婆子忍不住的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她想象過無數(shù)種，宋蓁回到這個家中之后的樣子。

　　有宋蓁大呼小叫的，有宋蓁頤指氣使的，也有宋蓁東嫌西嫌的。

　　但是完全沒有想到，宋蓁回來后，竟然是這般模樣！

　　宋婆子盯著宋蓁看著，眼神之中滿是狐疑，宋蓁的腦子里面，該不會是又存了什么惡毒的壞心眼了吧？

　　苗氏完全沒有注意到，宋蓁和宋婆子祖孫兩個人此時那來往數(shù)次的眼神。

　　她正在低頭喝魚湯呢！

　　魚湯的味道鮮美，苗氏已經(jīng)很久沒吃過魚了。

　　想吃魚得去鎮(zhèn)子上買，一條一斤多沉的鯉魚，就要二十個銅板！還沒有吃豬肉劃算呢。

　　家中有余錢改善伙食的時候，買的也是豬肉。

　　宋蓁喝了兩碗魚湯，還得了一條鯽魚尾巴，因為這魚湯，連著那黑面饅頭，宋蓁都覺得可口了幾分。

　　她暗自下定決心，有時間的時候，她就要去河里面抓魚。

　　下雨天，最適合睡午覺了。

　　宋蓁才剛剛睡著，就聽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宋蓁！宋蓁！”那聲音十分耳熟。

　　宋蓁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然后推門，只見風(fēng)雨之中，站著一個落湯雞。

　　分明就是那傻胖傻胖的王元寶。

　　王元寶瞧見宋蓁，就笑嘻嘻的咧嘴：“媳婦！你可算出來了！”

　　宋蓁是一個頭兩個大！自己和王元寶不是沒定下親事嗎？王元寶怎么又來找自己了！

　　該不會是宋婆子真的拿了人家的錢吧？

　　宋蓁想到這些，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然后道：“你來我家干什么？”

　　王元寶似乎受了傷，走路的時候有一些跌跌撞撞的，他到宋蓁跟前的時候，就道：“我來找媳婦你呀！”

　　“娘！奶！哥！”宋蓁揚聲喊著。

　　可是沒有人回應(yīng)宋蓁。

　　雨越下越大，王元寶站在雨中傻笑著，讓宋蓁也有一些不忍心：“你先回家去吧?！?p>　　“媳婦……”王元寶說著的時候，就往宋蓁這走來。

　　宋蓁嚇了一跳，就要關(guān)門。

　　王元寶已經(jīng)躥了一步，把手伸了進(jìn)來。

　　宋蓁驚了一驚，就要下狠手把門死死關(guān)上，就見王元寶把手?jǐn)傞_，里面是一顆已經(jīng)濕掉了的蜜餞。

　　“你別關(guān)門，我給你送蜜餞吃！”王元寶的眼神清亮赤誠。

　　咔嚓！

　　一聲響雷。

　　王元寶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就把蜜餞塞到了宋蓁的手中，至于他自己，就已經(jīng)抱著膝蓋蹲在了屋檐下。

　　廂房的屋檐不如主屋寬，根本不足以遮雨，反而會讓整個屋頂上的雨，都順著這屋檐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