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不要相信(一)
熟悉的銀發(fā),以及,熟悉的面容。
但還是有哪里充斥著違和感。
樊海沉默地注視著站在自己身前的那個人影,目光從對方頭頂不安地豎立著的銀色犬耳,緩緩下滑,最終落在那條沒有任何搖晃,小心緊貼在筆直站立的雙腿后側(cè)的禿毛犬尾之上。
意外總是突然降臨的。
哪怕已然知曉現(xiàn)下的情況與自己所熟知的不同,但是,唯有當事實被毫無遮掩地擺在自己面前時,樊海才能再次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
“你……不,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云樺張開嘴,原本開心的面容逐漸褪去,換上了一副混合有多種不一樣情緒的面具。
那是困惑,遲疑,以及少許的膽怯與畏懼。
這不像是樊海熟悉的那位至友。
樊海認識的云樺,善良執(zhí)著卻并不偏激固執(zhí),富有沖勁且懂得審時度勢,開朗樂觀又時常照顧他人,尊敬師長但并非謙卑膽怯。
……與現(xiàn)在站在他身前的這個人完全不同。
可云樺身側(cè)的字跡沉默地書寫著,強硬地表述著這個事實。
【云樺,男,人類(傾向犬),健康(焦慮),時年23歲11月?!?p> 【███三學(xué)院████科畢業(yè)生,在校期間無突出表現(xiàn),無不良記錄?!?p> 【現(xiàn)就職于██環(huán)塔四百二十一層次級行政區(qū)安全保衛(wèi)科,當前為實習(xí)期。】
【……】
大片的字跡被奇怪地混淆。
但僅靠剩余的那些,也能窺視出些許他在這里生活的軌跡。
樊海沉默了一會,不知道自己是該做出同情還是悲哀的表情。
他突然想起曾經(jīng)發(fā)生在自己,兩個好友,以及大前輩之間的那次談話。
有關(guān)于為何人們在某一天會突然覺醒,并且擁有異常能力,向來存在有數(shù)不清的爭議,與能夠自圓其說的結(jié)論。
“但那些都不是最正確的答案?!?p> 坐在天臺的外沿,迎風(fēng)晃蕩著裸露出美肌的小腿,徐姨捧著杯冒著熱氣的牛奶小口抿著,時刻注視著下方無數(shù)燈火的眸中隱隱閃過些許的悲傷:“異常能力,最初源自于人們求而不得的內(nèi)心深處。
“渴望成為什么樣的人,希望能夠做到某種事情,一些想要挽回遺憾的理由……這些都是能夠促使人們覺醒的種子。
“每個人其實都擁有無數(shù)覺醒的機會。只需要等到那個合適的條件,汲取到足夠因素的種子就會破土發(fā)芽,為我們所掌控。又或者,將我們完全吞噬,淪為無法理喻,需要被控制、消滅的災(zāi)厄?!?p> 她輕笑一聲,偏頭看向圍在自己身邊的三個孩子:“而我,只是想要能夠成為他人的希望之光,哪怕那道光如螢火般微小。
“這就是我們會成為異常能力者的理由?!?p> 回憶快速地略過,在端坐一旁的云樺困惑不安的注視中,樊海睜開眼,長嘆一口氣。
他想起來了。
在成功覺醒能力之前,云樺曾經(jīng)有過一段灰暗的時期。
因為生來有著一頭奇怪的銀發(fā),幼年時期的云樺被其他同齡的孩子看作是異類,哪怕看護的長輩再三嚴加管教,也不曾停過欺凌事件的發(fā)生。
直到有一次,他被逼迫著,躲避至高高的樹梢之上。那自然是上去容易下來難,最終只能畏縮地蜷縮著,等待離開的樊海去尋求大人的救助。
“要是我是一陣風(fēng)就好了?!?p> 他在被救下后這樣喃喃著:“那樣的話,不開心的時候我可以直接飛走,去其他能夠帶來快樂的地方,也能去吹散更多和我一樣的人們的不愉快了。”
在那之后,他消失了幾天,據(jù)說是發(fā)了次久違的高熱。等待再次出現(xiàn)樊海兩人身邊,云樺已然獲得了能夠化身為風(fēng)的奇異能力,成為了一名異常能力者。
連帶著,原本陰郁的性格也改善了不少。
當然,這并非是因為那些欺凌者改過自新了。
——他們只是不再找云樺“玩”了。
對于尋常人來說,異常能力者盡管在明面上是受到控制的狀態(tài),但在平日的相處中,仍舊存在有潛藏的危險,仍舊會不由自主地變得小心翼翼。
他們自然會感到畏懼。
所以不再前來。
他們只是選擇了放棄。
新的目標可能會更有意思,何必去給自己找不自在呢?
真是令人無語的理由。
只是因為不同,就可以成為對立、隨意欺凌的理由嗎?
而倘若沒有當時的那件事,依序著原本的發(fā)展,隨著時間推移,最終會形成的,或許也就是現(xiàn)在的結(jié)果。
……所以,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不存在有異常能力的影響嗎?
樊海沉吟片刻,目光轉(zhuǎn)向腕上裝飾性的環(huán)狀扣鎖,試探著將其拉下。
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
猜想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確認。
雖然近似于暗示性的技巧,但那確實是某種啟動裝置無疑。
很多異常能力者都有過一個疑問:在滿足一定的條件下,自己的能力能否外借,且能否順利外借于他人?
前者的答案是“是”。
而后者,在大多數(shù)人那里為“否”的答案,僅在樊海這展露出些許不一樣的可能性。
他是個曾經(jīng)渴望,卻始終沒能觸及獨屬于自己的異常能力,因而最終選擇了另一條道路的普通人。
“但現(xiàn)在我沒有感覺到有任何能力受到觸發(fā)的跡象。
“如果有可能,我需要盡快找到黑鴉,然后向他詢問?!?p> “……海?!?p> 這時,坐在一旁的云樺猶豫著,略顯生疏地開口呼喚:“雖然久違地能夠見到你,我感到十分高興,但是,你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情,所以才會想到來找我吧?”
在他說話的時候,那條垂落在身后的犬尾不安分地左右輕輕搖晃。
“……難道我就不能單純是想要來看看我許久沒見的朋友嗎?”雖然有些驚訝于云樺的發(fā)言,樊海仍舊不動聲色地回道。
犬尾的搖晃變得更加歡快了幾分。
不過很快就停下了。
盯著樊海的面孔看了很久,云樺將目光轉(zhuǎn)移至自己蜷縮在膝上的手背,張嘴思索了幾秒,重新閉合后,小心地抬眼,自下往上地窺探:“但是,我覺得,你應(yīng)該先去找一趟葉彌。
“她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我無法前去、照顧到的地方。我很抱歉?!?p> 什么?
為什么會在這里提到葉彌的名字?
樊海困惑地看向云樺滿懷歉意的面孔。
依照他所了解的碎片進行猜想,難道葉彌在這座塔內(nèi),已經(jīng)成為了某種家喻戶曉的大人物,因而完全脫離了安全保衛(wèi)科的管理輻射范圍了嗎?
姚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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