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府,府衙。
陳天行剛跨過門檻,之前的領(lǐng)路衙役連忙上前。
“哎喲,陳兄弟,你怎么才來,這幾天謝姑娘來了好幾次,可是每次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我還以為你不來呢?!?p> 言語間,滿是幸災(zāi)樂禍。
這么好的魚兒我會不來?
聽見這話,陳天行對謝瓊?cè)A的心理狀態(tài),把握了一些,當(dāng)下卻是懶得搭理他,直接給了他一個孤傲的背影。
“嘿……”那衙役張了張嘴,隨即就像泄氣的氣球不說話了。
修士了不起啊……
驗(yàn)尸房中,謝瓊?cè)A站在木板前,手里拿著長刀,正準(zhǔn)備對木板上尸體下手。
看樣子,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熏陶,這位美女醫(yī)師,已經(jīng)徹底適應(yīng)仵作的生活了。
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謝瓊?cè)A向門口看了眼,就看見陳天行邁步進(jìn)來,看著她后,臉上還洋溢著一抹笑容。
謝瓊?cè)A本著尊師重道的傳統(tǒng),將手里的長刀放下,關(guān)切問道:
“師……陳兄,你有傷在身,為何不多休養(yǎng)幾天?”
雖說達(dá)者為師,不過讓她對一個比自己還小的男子喊師傅,多少還是有些很難開口的。
陳天行倒沒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奇怪問道:“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傻?!敝x瓊?cè)A看了他一眼,又來到木板前,輕聲說道:
“隔天你沒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想你這種人應(yīng)該很守時才對,所以就跑到六扇門問了問?!?p> 她拿著長刀,看著尸體,似乎在猶豫先從那下手比較合適。
其實(shí)在知道陳天行受傷的那刻,她本來準(zhǔn)備上門拜訪下,以全師生名分的。
不過后來想想,總歸是有些不妥,于是這個想法便匿了。
其實(shí)是真忘了……陳天行輕咳一聲:“本來還想在家養(yǎng)幾天的,不過忽然想起你,便想著過來看看?!?p> 他這話說的曖昧之際。
可惜謝瓊?cè)A完全不受撩,只是輕笑道:“難得難得,竟然還記得我這個徒弟?!?p> “瞧你這話說的。”陳天行也笑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個師傅就好。”
“可別。”謝瓊?cè)A搖了搖頭,揶揄道:
“冷不防多個爹,誰受的了。”
陳天行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這丫頭知書達(dá)禮的外表下邊,竟然有這樣活潑的性格。
“前些日子,我去六扇門的時候,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p> “出事?出什么事?”陳天行一時愣住,他這幾天專注于掙錢,今天剛到六扇門,就來府衙這邊,完全沒留意出什么事情。
見沒問出什么,謝瓊?cè)A也沒糾結(jié)。
在隨后的時間里,陳天行又向她傳授了一些仵作方面的操作知識,包括解刨,開顱這方面血腥場面。
不得不說,這丫頭的接受能力還真是蠻強(qiáng)的,初期還有些面色蒼白,但很快就能淡定自若的,跟陳天行討論腎臟這方面的知識了。
頗有后市女法醫(yī)的風(fēng)范,這讓陳天行考慮著,要不要將西醫(yī)的一些診療方法傳授給她。
……
就像謝瓊?cè)A說的那般,陳天行回到六扇門后,果然發(fā)現(xiàn)修士堂的氣氛有些不太正常,就連宋小娘都是罕見的外出了。
“這是咋回事?”陳天行來到寧無歡身邊,小聲問道。
“你還不知道?”寧無歡目光從桌上卷宗上移開。
陳天行毫不客氣說道:“廢話,我要是知道,我還問你?!?p> 寧無歡倩臉一板,說道:“陳天行,你說話怎么跟吃了火藥一樣?”
“好好?!标愄煨辛ⅠR態(tài)度謙卑,說道:“寧大小姐,請您告訴小人,咱們六扇門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p> “這還差不多。”
寧無歡臉色緩和下來:“前段日子開慶功宴的時候,不是有人二組不是因?yàn)橛腥藬喟笡]有來嗎……前幾天他回來了?!?p> 陳天行不解道:“他回不回來跟六扇門有什么關(guān)系?”
“躺著回來的?!睂師o歡言簡意賅。
陳天行想起當(dāng)日那個昏迷不醒的道士。
明白了。
六扇門乃是在神坻,朝廷,宗門聯(lián)合推動下創(chuàng)立的,可以說六扇門修士堂,代表的就是他們的意志。
放眼整個天下,誰敢不給六扇門面子。
可如今六扇門的人被打了,這里邊的挑釁意味不言而喻。
也難怪不見宋小娘,馬仔被人打了,他這個大佬自然是需要出頭的。
不過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陳天行沒有感到一點(diǎn)緊迫,甚至還有點(diǎn)想笑。
六扇門共有三組,他是三組的人,那個受傷的道士是二組的。
六扇門實(shí)行的是輪休制,除非遇到什么緊急情況,他跟一組二組的人,其實(shí)壓根見不了幾面。
上次慶功宴的時候,他們對陳天行的態(tài)度也是頗多輕慢,陳天行對他們自然沒什么好態(tài)度。
這時,慧真和尚走了出來,坐在桌前,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水,說道:
“方才馮道長在治療室醒過來,托和尚我向總捕頭發(fā)了枚傳音玉簡。”
他口中的馮道友,就是外出辦案身受重傷的人。
“所以?”陳天行疑惑看著他。
慧真和尚將茶杯放在桌上,神秘說道:
“案件有重大突破?!?p> ……
青城府,新都縣,縣衙。
新都縣縣令張延年坐在左邊下手位置,不時用袖子擦拭著額頭的冷汗。
周圍坐著三名穿著或是道袍,或是僧袍,或是儒服的怪異男子,幾人望著上首靜靜喝茶的男子,競相沉默不言。
偏廳內(nèi)的氣氛有些沉悶,
照理來說,張延年張縣令作為新都縣的縣太爺,一把手,平日在新都縣,可謂是地頭蛇一般的存在。
可惜,今天新都縣衙,來了這幾尊大神,便是他這條地頭蛇,也不得不低下頭。
這幾天,新都縣非常亂,這種亂既不是地痞流氓相互斗毆造成的混亂,更非周邊鬧了什么天災(zāi)人禍。
但在張縣令看來,事情的主因遠(yuǎn)比地痞流氓,或者天災(zāi)人禍可怕多了。
無他,妖怪作祟。
最近新都縣不知招惹了那尊瘟神,一只狐妖,竟然在新都地界上,傷了數(shù)條人命。
事件迅速發(fā)酵,新都縣到處流傳著狐妖的傳說,人心震恐之下,百姓們家家閉戶,以往熱鬧的新都縣,現(xiàn)在也是蕭條許多。
新都縣這種情況,自然引起了六扇門的注意,但誰知那狐妖竟是囂張異常,竟然打傷了六扇門的修士。
這次可真是捅破了天。
不僅城隍廟方面,對此事表達(dá)了關(guān)注,甚至就連六扇門總捕頭,都是親自蒞臨新安縣,這給張縣令的壓力著實(shí)不小。
便在這時,坐于上首位置的宋小娘,輕輕將茶杯放在桌上,環(huán)視四周,說道:
“說說吧,新安縣現(xiàn)在究竟是怎么個情況?!?p> 這次狐妖作亂,誤傷百姓事小,但是挑釁六扇門的威嚴(yán)事大,作為青城府六扇門總捕頭,他自然是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fā)生,因此便親自帶領(lǐng)二組,趕往新安縣。
“回大人?!鼻嗄耆迳曊f道:
“城隍廟方才送來消息,如今新城縣內(nèi),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狐妖的任何消息?!?p> “萬一用了斂息之法,也說不定?!迸赃叴┲钋嗟琅鄣闹心昴凶樱r反駁道:
“若非他們提供的信息有誤,我?guī)熜钟衷鯐硎苤貍!?p> 這次狐妖作亂,其實(shí)最先是由城隍廟接手的,可惜新都縣只是小縣,香火稀薄,城隍神道修為,自然高不到哪兒去,幾次出手均被狐妖擊退。
不得已,這才驚動了六扇門。
中年道士顯然也將新都城隍廟也恨上了。
“王道友又何必動怒。”青年儒生慢條斯理的譏諷道:
“馮道友自身修為不濟(jì),又那里怪的了別人?!?p> “你說什么……”中年道士一拍桌子,起身怒視著他:“我?guī)熜中逓椴粷?jì),好,那我今天就領(lǐng)教領(lǐng)教太和書院的高招。”
“在下對五莊觀的神通,也早就敬仰多時了。”
旁邊和尚則是淡定的喝著茶,顯然對這種情況早就熟悉了。
“夠了?!?p> 宋小娘怒喝一聲,獨(dú)屬于金丹的靈壓,頓時讓沉悶的偏廳內(nèi),蒙了層無聲的威嚴(yán)。
當(dāng)然他出手也是極有分寸的,凡人之軀的張延年,只是一臉懵然的看著周邊臉色蒼白的三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見震懾效果差不多了,宋小娘冷哼一聲,將靈壓收了回來。
“若是再讓我看見組內(nèi)不合,小心家規(guī)伺候。”
見此情景,三人只得拱手稱是。
宋小娘看著他們猶有不服的臉色,無聲嘆口氣。
六扇門雖然地位尊崇,但內(nèi)部并非鐵板一塊。
里邊山頭林立,有代表宗門的,有代表朝廷的,有代表散修,更有代表神坻的,利益錯綜復(fù)雜。
宋小娘作為六扇門自身培養(yǎng)的修士,能鎮(zhèn)住他們的,也就自身金丹境界的修為了。
當(dāng)然這些修士每個身后都有宗門撐腰,他還真不敢拿這些修士怎么樣。
他轉(zhuǎn)頭看向張縣令,歉意笑道:“讓張縣令看笑話了……言歸正傳,不知張縣令能否將這起妖狐案的前因后果,告知在下?!?p> 張縣令對比早有應(yīng)對,斂容沉聲道:
“事情要追溯到一個月之前,當(dāng)時本縣接到報案,城東張府張老爺?shù)男℃?,無辜身死,本縣立即派遣捕頭上門,許是便得知了狐妖傷人的事情。
“本縣立即派遣縣內(nèi)修士緝捕狐妖,可惜那狐妖法力高強(qiáng),傷了諸多修士,不僅如此,甚至在陳安縣內(nèi),大懲兇威,每隔幾天便會無辜傷人性命,甚至就連城隍廟的神坻對此都是無可奈何。
“沒辦法,我等只好稟報給六扇門,結(jié)果,馮道長孤身前來查案的時候,那狐妖竟是突然襲擊……
“在然后,就是宋大人親臨新都縣了……這是此次狐妖案件的傷亡情況,請大人過目?!?p> 張縣令將整理的資料恭敬呈給宋小娘,而后坐回原位。
宋小娘接過資料,仔細(xì)翻閱起來。
如雪宣紙上,梅花小楷工整的寫著受害人被害的時間,性別,名字,以及籍貫。
看的出來,整理者也是花費(fèi)了大力氣的。
不過宋小娘還是看的眉頭緊蹙。
太亂了。
狐妖傷人的時間,規(guī)律,性別完全找不到任何規(guī)律可言。
就好像它是隨心所欲的做這件事情一般。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有點(diǎn)嚴(yán)重了,
畢竟這樣一個肆意殺戮,行動又毫無規(guī)律的妖怪,就這樣逃脫升天的話,這對大夏的治安是破壞性的。
便在這時,天邊忽然一道白光閃進(jìn)偏廳內(nèi),落在宋小娘身前,眾人都是一驚,只有宋小娘面色平淡的,將那道白光捏在手里。
是枚傳音玉簡。
神識探入,宋小娘就聽見慧真和尚粗獷的聲音,響了起來。
“總捕頭,方才馮道長醒了,托和尚我您稟告一個狐妖案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當(dāng)日柳道長對狐妖對拼的時候,不止他身受重傷,狐妖亦是受傷不輕。”
宋小娘在聽到柳道長醒來得時候,仍是無悲無喜,不過在聽到狐妖身受重傷的時候,卻是眉梢一挑,臉上露出幾分波瀾來。
在做幾人都熟知,這位宋總捕頭的脾氣,因此見他這般表情,都是心中一動。
年輕儒生更是忍不住問道:
“總捕頭,可是發(fā)生了何時?!?p> “馮道長醒了?!彼涡∧餂]有隱瞞他們的意思。
聞言,王姓道友臉色一喜:“師兄醒了?!?p> 年輕儒生只是冷哼一聲,沒有任何表示,倒是旁邊的和尚笑著恭賀幾聲。
宋小娘也是嘴角微揚(yáng),不過他高興的卻不是馮道長重傷醒來的消息,而是,狐妖重傷的消息。
無他,重傷的狐妖肯定跑不了多遠(yuǎn),它肯定還在新都縣地界秘密養(yǎng)傷。
既然沒出青城府,那這事情轉(zhuǎn)圜的余地就非常大了。
不過問題是,新都縣雖說算不上繁華,但好歹也有數(shù)十萬人口,如何才能在這茫茫多的人口中,鎖定狐妖,進(jìn)而將它抓捕歸案呢。
這是個問題。
便是以宋小娘金丹境的修為,都感到有些棘手,金丹境修士,雖說已經(jīng)褪去凡軀,但也不是萬能的。
“馮道長醒來之后,告訴本捕頭一件非常關(guān)鍵的線索……狐妖身受重傷?!?p> 宋小娘看著精神一振,面露喜色的下屬,平靜說道:
“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狐妖下落不明,如何在新都縣搜尋到它的蹤跡,進(jìn)而抓到它?!?p> 他將這個問題擺到明面上,希望群策群力,不過結(jié)果不太理想。
聽見這種事情,方才還一臉振奮的眾人,頓時不吭聲了。
宋小娘搖了搖頭,對下屬的無能頗為失望,驀然,一道年輕身影闖入他的腦海當(dāng)中。
若是他在的話,說不定會有什么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