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火光昏暗,朱鵬的身影在韓林虎視線所及之處便追上了使者。
看到這里,大當家暗自點頭,便轉(zhuǎn)身回去了。
而在山林之中,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朱鵬也順利追上了正打算離去的使者。
使者遠遠聽見被后人有叫住他,但他前面卻不曾理會,而是在走入這片黑暗的林子后方才駐足轉(zhuǎn)身。
而后方的朱二當家迎面趕上,借助一閃而逝的微弱月光,看到了對方原本冷若冰霜的蒼白臉上正掛著一絲笑意。
“我還以為,你不會出來了!”
不同于方才密室中的冷淡,此時此刻這里僅有他們二人,朱鵬在使者那里體會到了大當家永遠不曾奢望的親近之意。
當然,這股親近并不是無的放矢,而是理所應(yīng)當。
只見朱鵬快速走到使者面前,深鞠一躬一道:
“屬下朱鵬,見過衛(wèi)大人!”
“你我同為聶帥效力,不必如此拘禮!”使者道。
“是!”
朱鵬應(yīng)和一聲,隨即起身,一臉恭維的說道:
“月前聶帥來信,說此次大人會出任巡察使,屬下夙夜期盼,就是為了等待此時。當年帥府一別,相去經(jīng)年,如今在此相見,大人風(fēng)采更勝往昔!”
事實上,他不僅事先知道這次要來的巡查使是何人,甚至與對方還有一面之緣,那可以說是相識好幾個小時的“老熟人”了。
若是此時大當家的在這里,只怕會止不住的直呼內(nèi)行。
兩人方才見面互相裝作不識,再聚于此便是為了向韓林虎隱瞞兩人的關(guān)系。
只因他們與韓并不是一路人,各有各的主子,相見之時當然要摒棄外人。
“行了,收起你的那套!你特意出來,不只是為了恭維本座的吧?有事便說?!?p> 使者并不吃朱鵬的那套,他相信對方特地出來與他見面也不是拍自己馬屁來的。
二當家也不是拖泥帶水之人,對方既然開門見山,那他也只好直截了當好了。
朱鵬微微見禮,而后一步后退,從背后便掏出一根黑乎乎的大棒,一臉恭敬的遞在使者面前。
“這是何意?”
使者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對此不解。
“使者請看!”
說完,他將“大棒”拿在面前,直接揭開上面包裹著的黑布。
借助微弱的月光反射,使者方才看到對方黑布包裹下的真面目。
原來那并不是什么“大棒”,而是一柄泛著金屬光澤的寶劍。
此事由于身處月下的密林之中,他并不能看清那柄劍究竟長什么樣,但只是從黑布包裹下僅露出的劍柄上,他就能感受到一股獨特的意境。
這柄劍,很不一般!
這時,朱鵬指著寶劍解釋道:
“久聞聶帥喜愛文德公之物,幾年前德公墓被盜,大量陪葬的遺物散落江湖。屬下曾派人四處打探收集,方才于不久前得到這柄劍,且極有可能出自德公墓?!?p> “原來如此!”使者微微點頭,心中這樣想道。
德公他知道,據(jù)說乃是數(shù)百年前前朝的某位大賢。
其文采驚世,德行厚重,為皇帝所器重,一度被拜為帝師。
其死后帝賜追謚曰文,又因其名諱當中有一德字,便被后人尊稱為文德公。
恰巧,他們二人的主子便對文德公推崇備至,家中收藏了大量與之有關(guān)的事務(wù)。
可以想象,這柄寶劍若真是其遺物,那么將其獻上的朱鵬便是大功一件了。
使者盯著這柄劍看了好一會兒,心中默默的盤算著。
這朱鵬費盡心機得此寶物,想來是看聶帥喜愛,打算投其所好。
只可惜他外派至今,始終沒有機會接觸到“那位”,如今上面有下令讓他蟄伏起來,怕更是無緣將東西送出去了。
恰巧自己地位比他高,見到主子的機會肯定是比他多的。
遠的不說,單說他此次結(jié)束完任務(wù)便要回去復(fù)命,這便是一次難得機會。
而這個時候他將這柄寶劍拿出來,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一者借此討好主子,試問有誰會不喜歡既聽話又能偶爾給主人帶來驚喜的狗呢?
而來他得此物多時卻在這時候才想起送禮,未必沒有想要擺脫如今這種困境的想法。
“搞了半天,原來是讓我代為轉(zhuǎn)交的!”使者心中想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東西我會帶回去交給聶帥?!?p> “多謝大人!”
沒有半分遲疑,使者接過寶劍,隨手將之包住收好。
只不過,令朱鵬沒有注意到的是,那使者在觸碰到劍柄之時,曾有短暫的瞬間先是楞了一下,隨后才將之接到手中。
朱鵬會心一笑,接著又從懷中掏出一疊紙狀物,邊說道:
“屬下也不會讓大人白幫忙,這是一點心意,還望大人笑納!”
“這是……”
“四海錢莊銀票,每張面值五百兩,共計二十張?!?p> 整整一萬兩!
幫忙送個禮就能得白銀一萬兩,真是好大的手筆!
朱鵬手持銀票,臉上笑意滿滿,活像個財神一般。
事實上在多數(shù)人看來,此時的他就是財神。
這么一筆巨款,換做任何一人想必都不會拒絕,而得到他的辦法就是順手幫他這個小忙,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了嗎?
可意外的是,那使者并未伸手去接這筆錢,而是盯了他手中銀票數(shù)息時間,隨后突然冷笑著道:
“這幾年,你伙同韓林虎,私下里撈了不少錢吧?”
聽到此話,朱鵬臉上笑意戛然而止,就連將要伸出去的手也隨之停在了半空中。
“大人這是何意?”
“別緊張,我不是來問罪的,我只是替上面向你提個醒。”
使者說完,轉(zhuǎn)而又從他手中接過鈔票,并用手指細細摩挲了一番。
錢這種東西,有誰能拒絕得了它的誘惑呢?
“你這些年在外面干的那些破事……嗯!就是伙同韓林虎綁架勒索的事兒,上面都已經(jīng)知道了。包括你前幾次借用狂風(fēng)盜的名號,最近這次卻偏偏直接明說是虎嘯堂……這些都瞞不住?!?p> 聽到這些,朱鵬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頓時圓瞪。
但使者的話并沒有說完:
“你的想法挺好,以為前幾次嫁禍給狂風(fēng)盜就沒人發(fā)現(xiàn)。即使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你也可以憑借萬家這次將罪責(zé)盡數(shù)推在韓林虎身上……我說的沒錯吧!”
他反而問朱二當家,卻見對方遲遲不曾開口,隨后自己又接著說道:
“你看你,好端端卻不說話了!上面又沒有要責(zé)怪你的意思,幸好發(fā)現(xiàn)端倪的是我們的人,此事已經(jīng)被擺平了!”
“當真?”
對方話音剛落,二當家便隨之急忙說道。
“不然呢?你以為我閑的沒事逗你玩?此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過一句招呼而已。再者說你倆奉命來此多年,上面卻從未有過資助,全靠你們撐著也不容易。這種事情雖然違反命令,但也合情合理,即使上面想治你們的罪,看在這個份上多半也會從輕處罰……只是,你也別抱有慶幸,上面可有交代,下不為例!至于那些贖金,你們自己留著吧,就當是這些年給你們的補償!”
隨后,使者帶有深意的看向朱鵬。
后者心中計較良久,特別是在聽到對方說出那句“多年沒有資助”之時,他都差點沒忍住直接訴起苦來。
天地良心?。≡圻@幾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容易嗎?
分家出來娘家沒給過一分錢,下面這么多兄弟都要恰飯,不搞點副業(yè)日子都沒法過了!
理是這個理沒錯,但這并不是他們可以違抗命令的理由,若是上面問罪,他們也難辭其咎。
好在……上司們還是能體諒咱這些基層員工難處的,終究是沒有追究下來。
不僅如此,上面也沒想過要收走他們手上積攢了多年的老本。
若不是這樣,那他就虧慘了,要知道他與韓林虎不同。
后者練功所耗甚多,那些銀子大半都花在了他自己身上,變成了梆硬的肌肉。
自己則是一份沒舍得花全都給存起來了,總想著能在關(guān)鍵時候派上用場打點上下,這要是全給收上去了,那不是相當這些年全給老韓打工了嗎?
好家伙一起打的劫,事后你小子功力大進,老子啥也沒撈著。
到時候兩人見面一準掐起來!
想道這里,朱鵬所有的想法最終全部化為一聲嘆息:
“是,屬下知錯!”
“那便好,萬家的事情我想不用著我再教你了吧?”
“是,明日我便派人將他送下山去!至于贖金,我們……我們不要了!”
朱鵬說出這話,心仿佛都在滴血,剛剛?cè)チ艘蝗f,現(xiàn)在即將到手的五萬兩也泡湯了。
“嗯!記得手腳放干凈點,上頭可不想再為你擦一次屁股。須知今時不同往日,你等目前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啥也別干!”
“是,屬下謹遵上命!上使可還有指令?”朱二當家一邊應(yīng)和,一邊又小心翼翼的問道。
使者道:
“自然,我此次來不僅是要提醒你,同時也代表聶帥對你做出嘉獎,上次那事……干的不錯!”
二當家聞言喜出望外,抑制不住激動想道:
“我就知道……組織上不會忘了咱的功勞……”
但隨后他便裝作謙虛道:
“哪里,都是聶帥統(tǒng)領(lǐng)有方,屬下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得知從九江郡有一條小路直通蘇杭之地,方才能在玄策府眼下將東西送達,實在當不起這聲夸獎!”
“這些事你自己當著聶帥的面去說,我沒空聽你在這兒說閑話,告辭!”
說完,使者轉(zhuǎn)身便走,提著寶劍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夜路難行,讓屬下送您下山吧?”
“不必,你自己好自為之!”
遠處,傳來那人臨行前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