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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暮城煙雨

087 西尋藍玉(二)

我的暮城煙雨 竹與梅間 4189 2021-03-11 23:17:07

  回到山房,蒙雨去找孟先生,宣布禁區(qū)開放,從明日起,植蘭山房全體員工由范寶寶領(lǐng)著,學(xué)做天下文章,在各大書院就讀的暮城學(xué)子,如想學(xué)習(xí)也可自由出入山房,紙書筆墨伙食一并供應(yīng)。

  此時孟洲剛剛寫完二翁同游稿,正是放松的時候,聽聞蘭室主要去西地找藍玉,頓時高興起來,緊接著被委以重任,一時又覺得肩上的擔子很重。

  蘭室主,請讓阿秦幫我發(fā)稿?

  代我向藍玉問好?

  一定盡心協(xié)助范老先生……

  蒙雨沒有時間理會孟先生的凌亂,說完就跑。

  暮城不比王都,王都是不夜城,暮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店鋪就關(guān)門了,得趕在關(guān)門之前買吃的。

  要是有阿秦搭把手就好了,但這事不能讓他知道,知道了肯定要跟著去,跟著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總覺得他的啰嗦會減慢行程。

  她交待孟先生,“等阿秦找來,請你幫我轉(zhuǎn)告他,這次沒帶他去,是因為他對暮城來說很重要,暮城許多行業(yè)都離不開他的苦心經(jīng)營?!?p>  等她騎馬回到隴端山,卸下采買的吃食,已經(jīng)累到虛脫。

  三十套衣服?算了,帶上兩身便于騎行和換洗的便裝就好。

  臨要睡下,她突然想起一個事,趕緊起身翻找,東西果然被阿爹收在書房專門存放重要信件的抽屜里,收好后,她提了一盞風(fēng)燈,策馬下山去找陳伯伯。

  陳暮云前腳剛跨進院門,蒙雨后腳就跟著敲門進屋。

  聽她說明來意,見夜已深,陳暮云并不多話,不一會就從書房里找出她要的東西,并執(zhí)意讓家中管事送她回去。

  ……

  第二天,二十輕騎準時待命。

  蒙雨將帶來的包裹分發(fā)給六個清瘦的輕騎,似是認定這樣不壓馬,不會因為增加負重耽誤行程。

  背上莫名多了一只大包裹的輕騎看著她,其中一人問道,“二十二人份的干糧都備好了,包里這些好吃的,是給咱們路上改善伙食的嗎?”

  蒙雨搖頭,看了一旁有她半個人高的小花豹,又看其中兩名輕騎,“你倆背的都是肉,給黝黝吃的?!?p>  “你們身上背的,是我專門給藍玉公子帶的家鄉(xiāng)味道。”

  蒙雨叮囑另外四人,“雖說旅途奔波,但盡量別顛壞了,也別壓壞了,他這人比較講究,再好吃的東西,只要外觀不好,便要覺得美味減半……”

  等她轉(zhuǎn)身去同特意跑下山來送行的孟先生和范寶寶說話,輕騎們立刻低聲展開議論。

  “打之前先讓他吃幾頓好的?”

  “這是要把人打死的節(jié)奏啊。”

  “這藍玉公子到底犯了什么事?”

  “咱們雖然是軍人編制,但從來沒殺過人?。 ?p>  “凡事都有第一次,殺著殺著就習(xí)慣了?!?p>  “當初我想干文職,我爹非要讓我進這輕騎司,說暮城沒人可殺,也不用殺人,這不,攤上事兒了?!?p>  “作孽喲,殺人一定很痛苦?!?p>  “那也好過被人殺?!?p>  ……

  等沈冰清輕裝策馬而來,眾人一路向西。

  能吃人的黝黝跑得比誰都快,跑上一段便趴在路邊喘氣,耐心等待它的主人。

  前世輕騎經(jīng)過沙場歷練,經(jīng)驗豐富,惟命是從,人狠話少,非常好用。

  今世輕騎首次出來執(zhí)行任務(wù),很多事情都覺得新鮮,容易激動,沿途還愛發(fā)表各種見解。

  單看騎行速度和沖闖勁頭,輕騎們業(yè)務(wù)能力都還行,就是溝通和磨合有些困難。

  蒙雨和沈冰清都不會帶兵,這一路,與其說她們是領(lǐng)隊或是被保護的對象,不如說是結(jié)伴出行。而一開始,竟然連結(jié)伴而行都實現(xiàn)不了。

  二十輕騎仗著自己騎得快,一溜煙跑了,她二人落在后面,怎么都追不上,他們似乎也沒有等的意思。

  跑掉的輕騎們自行成隊。

  蒙雨和沈冰清,連同天上飛的四對沒有用掉的信鴉、地上跑的黝黝自成一隊。

  索性不追了。

  沈冰清下馬,坐在草地上休息,“老娘倒是要看看,這些不長眼的到了西境如何出去,到時還不是得乖乖等著?!?p>  蒙雨坐在一旁,取下帷帽喝水,看著前方不說話。

  本以為重活一世,很多事情會變得容易些,現(xiàn)在看來,還是得從頭做起,難度絲毫不減當年。這一世,不見得命運就握在自己手里了。

  藍玉再次奔赴戰(zhàn)場,戰(zhàn)場不似暮城,戰(zhàn)場上有生死。

  荊風(fēng)大哥想要奪權(quán),奪權(quán)便免不了你死我活的撕殺。

  誰生?誰死?

  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而今,前路茫茫,已成未知。

  ……

  沈冰清知道她在想什么,勸解道,“凡事都有個過程,給自己和大家一點時間,總會成長起來的。單看個人實力,雪域老者夠強了吧,即便如此,也仍要花費幾十年的時間,盡心竭力地謀劃,借天運,集眾力,人,才是成事的根本。”

  蒙雨嘆道,“老者心懷天下,多年專注一事,世間紛亂,其心凈闊?!?p>  這話沈冰清并不認同,“這老者呀,其實也沒你想的那么純凈開闊啦,當初看你我二人竟能修好殘魂,既不服,又眼紅,放出話來,說他要用粘土捏出個人來,這是你死之后,我死之前的事,也不知后來捏出來沒有。”

  蒙雨看沈冰清氣鼓鼓的樣子,“這正是老者可愛的地方??!”

  沈冰清附和道,“對對對,就跟他那人神共憤的棋品一樣可愛?!?p>  二人說著便忍不住笑起來,之前的陰霾一掃而光,戴上帷帽繼續(xù)趕路。

  輕騎們按照之前野外訓(xùn)練要求的方法,每跑上三個時辰,便停下來休息半個時辰。深夜里搭上小帳篷,安排好值守的人,輪流睡上兩三個時辰。

  如此過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背著小花豹肉食的二人這才想起,小花豹從昨天起就沒找他們要過肉。

  其中一人道,“這小家伙,還挺能扛餓?!?p>  另外一人道,“你不覺得少了點什么?”

  二人摸了摸身上的包裹,什么都沒少啊。一看草地上坐著的、躺著的全是男人,再一數(shù),二十人。

  這才發(fā)現(xiàn)少了兩人,調(diào)令小娘子和大臉姑娘不見了,小花豹和黑烏鴉也沒跟上來。

  ……

  這次出來,同樣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司長為體現(xiàn)公平精神,一視同仁,除了調(diào)令小姑娘臨時分發(fā)給清瘦輕騎的六個包裹,眾人身份、裝備、負重一樣,也沒個隊長。

  “我原本以為,我們的任務(wù)是盡快趕到西邊去打藍玉公子,現(xiàn)在看來,這次的任務(wù)沒這么簡單,不說別的,沒有那兩個姑娘,我們連目的地在哪都不知道?!?p>  “可不是嘛,我現(xiàn)在才領(lǐng)會司長的良苦用心,之所以沒任命隊長,是要我們聽命于調(diào)令小娘子?!?p>  結(jié)果他們光顧自己跑得歡,把主事的人甩在后邊了。

  大伙聚到一塊,簡單商議之后,派兩名騎行最快的輕騎原路回去接人。

  此時離西境尚遠,蒙雨和沈冰清投宿于暮城西郊的一家客棧。西行的第一夜,吃住還算舒適,黝黝吃上了肉,烏鴉們自行覓食。

  第二天,蒙雨小分隊晨起趕路,直到臨近傍晚,才在路上碰到趕回來接應(yīng)的輕騎。為了盡快和眾輕騎會合,沿途雖有客棧,四人只管趕路,不再投宿。

  第二天晚上,眾人宿于野外。

  之后,這支二十二人的隊伍就這樣連續(xù)趕了四天的路。

  第六天傍晚,沈冰清指著一家客棧對蒙雨說,“這應(yīng)該是暮城西邊最后一家客棧了?!?p>  于是眾人投宿,補給,沐浴,休整。

  沈冰清讓蒙雨寫第二封信,怕她浪費時間,自己口述,由她執(zhí)筆。

  “四月十日,暮時,至邊城客棧。雨?!?p>  沈冰清照例放飛兩對信鴉。

  之后的一路,再無城鎮(zhèn)、客棧,眾人慢慢接近暮城與西地交接處的無人區(qū)。沿途景色越發(fā)壯麗遼闊,卻因杳無人煙而顯得空寂荒涼。

  ……

  蒙雨出行的第七天,即離開邊城客棧的那個清晨,西部兵營內(nèi),一個文雅的小兵不愿窩在鬧哄哄的食堂里,便捧著一杯酥油茶,坐到門口的臺階上,一邊悠悠喝著,一邊仰望蒼穹。

  因為陳統(tǒng)領(lǐng)喜歡打鳥,附近的鳥兒得到風(fēng)聲,再也不肯飛來。空中除了偶爾飄過幾朵云絮,什么景致都沒有,但喜歡蔚藍天色的文雅小兵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天空中出現(xiàn)四個黑點,越飛越近,越飛越低,竟是四只黑色的鳥!

  這樣的景象既難得,又令人驚喜。

  文雅小兵沖回嘈雜的食堂,這會顧不上文雅了,大聲叫喚道:“溫小云,溫小云!”

  溫小云從人群里走出來,看著從未打過交道的文雅小兵。

  文雅小兵激動不已,“鳥,天上有鳥!”

  溫小云跑出去一看,可不是有鳥嗎!

  那鳥已經(jīng)飛到對面的屋頂上,根本用不著弓箭,可以直接抓來玩。但藍玉哥哥不喜歡抓活鳥,他只喜歡打活鳥啊。

  想要讓藍玉哥哥高興,還得想辦法讓那些鳥飛起來,飛高了,飛遠了。

  溫小云是可以和鳥兒們進行簡單對話,但他要哄騙它們?nèi)ニ?,卻又狠不下心來。怎么辦呢?

  鳥兒們在屋頂上四處張望,似是尋到了某個目標,竟然從溫小云的眼皮底下飛走了。

  溫小云去追,追著追著,就追到賈統(tǒng)領(lǐng)昔日辦公兼居住、休閑的地方,現(xiàn)下已為藍玉哥哥所用。

  ……

  陳藍玉正和一名年紀相仿的男子坐在大廳里吃早飯。

  溫小云沖進大廳,見陳藍玉和男子同時轉(zhuǎn)頭看他,正糾結(jié)著是直說還是耳語,陳藍玉笑道,“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難不成你怕祖越世子?”

  祖越世子也跟著笑起來,“沒想到我這般長相,竟然能嚇著小孩子?”

  溫小云看二人拿他取笑,不管了,“藍玉哥哥,外面有鳥,一共四只?!?p>  鳥?四只?

  陳藍玉一聽,手癢心更癢,生怕鳥兒飛走,忙向同桌人行禮,跑進側(cè)室拿了弓箭便沖出門去。

  因為匆忙,陳藍玉行的只能算半禮,祖越世子并不介意,跟出來看熱鬧,臉上始終保持著輕微卻撩人的笑意。

  四只黑鳥齊齊地落在廳外最矮的墻頭上,看到陳藍玉拿了弓箭出來,同時瞪大了眼睛。

  不遠千里給你送信,你舉弓箭相迎?

  信鴉們覺得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

  要不是大儺千叮萬囑,務(wù)必把信送到主人手上,傲嬌的它們肯定立馬就走,隱身入云,讓這傻小子后悔去。

  溫小云準備去趕黑鳥,它們飛起來了藍玉哥哥才好打,卻被陳藍玉攔住了。

  陳藍玉和黑鳥互相打量。

  陳藍玉:暮城信鴉?還真是!暮城通了嗎?

  信鴉:通了通了,別愣著了,快取信啊。

  陳藍玉試著向它們伸出手,第一只信鴉飛到他手里。

  待他取下鴉腿上的信筒,它又飛回墻頭上站著了。

  陳藍玉打開字條一看,頓時心怦怦。

  之后他又用同樣的方法,拿到了另外三張內(nèi)容一樣的條子。

  ……

  還真是她寫的。

  那寫得極其不耐煩的,應(yīng)該是第三、第四封信吧?

  哎!怎么能說她不耐煩呢,只是寫得急切了些。

  陳藍玉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沒有注意到祖越世子已經(jīng)站到身后。

  “藍玉公子,我有一問?!?p>  “世子請講?!?p>  祖越世子以極快的速度搶過一張字條,“這寫信的人,怕是沒上過學(xué)吧?”

  陳藍玉繼續(xù)欣賞手中的三張字條,“字能認出來就行了,我只在意字面的意思,不在乎筆跡上的風(fēng)流,再說了,她那么忙,哪有時間練字?”

  既不認識多少字,字也寫得極其難看的溫小云勉強看懂了信的內(nèi)容,“竟是雨兒姐姐的信?”

  三人還想說什么,忽聞墻頭傳來四只烏鴉齊鳴之聲。

  陳藍玉,快寫回信啊,我們等著回去復(fù)命呢!

  陳藍玉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跑回屋內(nèi)畫圖紙。

  他先在紙上畫出石頭小院的具體方位,估算著等她收到信,大概已經(jīng)走到暮城西境邊界,便又將進入西地之后的路線簡明、清晰地標注出來。

  祖越世子和溫小云一邊替陳藍玉盯著信鴉一邊交談。

  “藍玉公子還沒娶親?”

  “他還年輕啊,不急。”

  祖越世子又問,“也沒有孩子嗎?”

  這話在暮城長大的溫小云有點聽不懂,“沒成親哪來的孩子?”

  沒成親的祖越世子倒是有幾個孩子,都是和陪房侍女生的,雖是庶出,但有勝于無。

  “我的意思是,藍玉公子年紀輕輕就上戰(zhàn)場,沒有孩子,萬一不幸負傷或戰(zhàn)死,豈不是……”

  這話不吉利。

  溫小云打斷他,“世子哥哥不是也沒娶親嗎?你都敢一個人到沽美做人質(zhì),藍玉哥哥是來助禹王爺一統(tǒng)西地的,深得王爺信重、郡主厚愛,要說危險,世子哥哥的處境不是更危險?”

  祖越世子道,“我與藍玉公子一見如故,關(guān)心則亂,是我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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