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親眼所見
隨意向來直率，不喜彎彎繞繞，書寫命譜亦是如此。
盡揀著直接了當(dāng)?shù)母＿\(yùn)之詞，一筆一畫落下，飄若浮云，矯若驚龍。
不多時，便寫成了。
當(dāng)她放下手中的軟毫，轉(zhuǎn)身將卷軸整齊卷好遞給北斗時，方才瞧見他那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不禁蹙了蹙眉，“我怎么覺得，有種大事不妙之感哪?！?p> 北斗接過后攏了攏衣袖，收了收面上的笑意，卻止不住地?fù)P起眼尾，說道：“如此，便到上神兌現(xiàn)承諾之時?！?p> 隨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便要渡修為給他。但見他朝后又抱來了幾打卷軸，皆是白卷，漫不經(jīng)心道：“加上這些，上神攏共渡我三千年靈力便可。”
此話一出，當(dāng)真令其瞠目咋舌。
她張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這是何意？”
只見后者怡悅地捋了捋胡子，徐徐道來，“一百年修為換書寫一人命譜，而這陸譽(yù)之事可不止攪亂他一人之運(yùn)，而是牽連諸身三十余人。如此，算你三千年整的靈力，已是大打折扣了?！?p> 隨意倒是聽明白了，難怪北斗今日這般好講話，合著是在這等著她呢。
她無奈地?fù)u了搖頭，雙手抱環(huán)，揶揄道：“都說世間最狡猾者當(dāng)屬狐貍，可依我看，你倒是比那千乘的狐貍還要奸詐上幾分?！?p> 這話落入北斗耳里，他非但不惱，還有幾分自得，笑道：“上神過獎了。”
“罷了罷了，本就是我的過，三千便三千罷?！?p> 她擺了擺手，一副釋然模樣。
誠然，三千年的靈力于她，確實(shí)不算什么。
北斗拂身作了作揖，含笑道：“如此，小神便在此謝過上神了?！?p> 話落只覺一道靈火入體，渾身攜著一股暖意。他闔眼揮袖將靈火往下一壓，再抬眸時，便已然呈另一副面容。
瞧其這般，她摸著下巴將其上下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嘉許道：“你這幅模樣顯然順眼許多。想來我這靈力也不算白渡，就當(dāng)洗眼睛了罷?！?p> 北斗聞言轉(zhuǎn)身照進(jìn)銅像里，只見一頭白發(fā)早已被染成墨色，眉宇間也恢復(fù)了少年般的盛氣，唇紅齒白，委實(shí)一個翩翩公子。
他勾了勾唇角，撫掌笑道：“畢竟我等神仙也有容顏衰去之時。不似上神，出世便是神胎，靈力無邊，自是不會老去。”
隨意聞言揚(yáng)了揚(yáng)眉，此話倒是不假。
只是不想就連這坐守星辰的北斗星君，亦有愛美之心哪。
“那這些余下的命譜，你都幫我寫了吧。就允其事事如意，平安順?biāo)?。?p> 北斗頷了頷首，“自然?！?p> 說罷她便揮了揮衣袖，朝外步去。
算著日子，她離開凡間去往北溟已然二十余天，那按照神界的日子算，陽界已過二十余載。
不知這時方才續(xù)上命譜，是否晚了些。還是要在探世鏡前觀望一番，方能安心。
思及此，她便不在天界作多停留，攀了朵云彩便往逍遙境而去。
……
方才落身而下，腳尖觸地之時，便聞不遠(yuǎn)處傳來一道驚呼。
“師父？師父回來了！”
隨意應(yīng)聲望去，只見元楚一臉驚喜，朝她奔來。
一把攬住了她的手臂，小臉在其臂上輕輕蹭著，笑盈盈道：“師父，您可回來了。您瞅瞅，徒弟想您都瘦了?！?p> 隨意見此沖其和煦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fā)，瞇了瞇眼眸仔細(xì)端詳一番，寵溺道：“怎么瞧著，倒是胖了？”
元楚聞言撅了撅嘴，攜了抹嬌嗔，“師父！”
屆時元辰方才聽見動靜，匆匆從殿內(nèi)而出，朝其走來。
見到元楚這副模樣，先是輕嘆一息，復(fù)又綻出一笑，“你看你，又和師父撒嬌了?！?p> 被點(diǎn)名批評，她自是不悅，可誰叫這人是她師兄呢。是以，她撇了撇嘴，不予理會。
元辰朝隨意身后望了望，頗有些疑惑，“師父，裘安呢？”
裘安二字落入她的耳中，令其不覺一愣，倏地想起了在北溟境外時他的神情，竟有些悲涼。
她搖搖頭，漫不經(jīng)心道：“應(yīng)是回千乘了罷。”
“那他還會回來么？”
聞言，隨意抿了抿唇，凝眉垂眸。
回來？有何必須回來的緣由嗎？
似乎沒有。
是以，她聳了聳肩，淡然道：“不回來了吧?！?p> *
“自然要回去?！?p> 此時千乘境內(nèi)，裘安正背對著邊塵，面色凝重，肅穆道。
螢火照曄著他的發(fā)絲，一如皎月印在湍湍流水漾起點(diǎn)點(diǎn)波瀾一般。
邊塵望著他的背影，面色一沉。
原以為殿下此番回來，定是不會再與那隨意有所糾葛，不想二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交織在一起。
他垂首良晌，眼底閃過幾番明滅。
境內(nèi)瞬間靜謐的沒有半點(diǎn)聲響，只剩下螢蟲振翅的微乎其微之音。
邊塵握了握身側(cè)的雙手，骨節(jié)微微泛白。
躊躇了許久，方才上前稟道：“殿下。其實(shí)……屬下有一事相瞞?！?p> 裘安聞言蹙了蹙眉，卻并未轉(zhuǎn)身看向其，只是目視前方，淡然開口，“何事？”
邊塵暗了暗眼眸，終是下定決心坦白，“五百年前您在凡間歷劫之時，屬下欺了洛池上神，曾偷偷入凡去看望過您。”
話落，只見裘安雖面上劃過一絲驚訝，卻并未動怒，語氣甚是平淡，問道：“先前我問你時，你為何否認(rèn)？”
“因?yàn)槟菚r我并不知道您會和隨意上神走得這么近?！?p> 他雙目一凝，“什么意思？”
“五百年前，屬下親眼所見，是她殺了您。所用法器正是太古神器肆寒。正是如此，才導(dǎo)致您的魂魄盡散，生生比原本晚了幾百年才聚回魂靈，得以歷那第七世之劫，飛升……”
邊塵此番所言道出了許多，可后面的話裘安卻一個字也未聽進(jìn)去，只聽清了前面那半段。
不由身形一顫，猛地轉(zhuǎn)過身去，驚愕地睜著眼睛，“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