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松

　　“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孤居于天內(nèi)，天大而地小。

　　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猶殼之裹黃……”

　　崔輕水坐在講道臺上，上萬核心弟子從高到低整齊端坐在他用法術開辟出來的從山腰處突出來的平臺上，傾聽祖師難得的講道。百年前，崔輕水曾在主殿前庭處誦讀道綱，后來被弟子們在此處建起一個高臺，為避免遮擋主殿又往前挪了幾百米，成為了承法門聲名遠揚的講道臺，而承法弟子更喜歡稱之為論道臺。

　　受祖師的影響，承法弟子很喜歡在講道臺處談論道法，互通有無，論道時也如同風水祖師那般裹上靈力，所以外城的蒲團依舊搶手。后來承法弟子愈來愈多，便變成了只有到了金丹級才有資格上講道臺論道，有一段時間演變成了上論道臺只為顯擺而不為琢磨悟道的現(xiàn)象，但很快就被崔乾師祖下令制止了。

　　自從承法門的一切都走上正軌后，崔輕水就如同其他宗門那些境界高的修士一樣，極少在公眾場合露面，像今日的講道，那是每十年一次的盛事。

　　臺下的弟子聽得懵懵懂懂，其實也不怪他們，崔輕水直到突破至應天境，才感應到世界的構(gòu)造，明白了自己先前為何總是推斷不出應天之后的境界。

　　這個世界的構(gòu)造神奇的與張衡的渾天說不謀而合，最外面有一層結(jié)界，也可以稱作世界壁壘。結(jié)界內(nèi)有三枚銜在一起的蛋黃，也就是天仙、凡俗、幽冥三界，蛋黃被蛋清包裹著，蛋清即是天海，這便是天海能夠連通三界的原因。

　　承法門的心法是出了名的依靠天賦，但能夠窺得道之真義后晉級速度也是一等一的快。崔輕水提前講解天地構(gòu)造的原因就相當于在打基礎，待修行至應天境后，不論先前有多少疑惑，在提升了對天地的感知后便豁然開朗，對于其他法門來說最難的窺天這一環(huán)節(jié)對于承法弟子來說反倒不算什么了。

　　時至正午，崔輕水剛走下道臺，就有個童子小跑著迎上來道：“拜見風水祖師，國君今日設午宴，請祖師賞光?！?p>　　國君自然是昌國國君云松，熊昌議和后云松提議將承法門立為國教，但被崔輕水婉拒了。國教雖好，也不過是天仙界爭強信眾的茍且事，承法修士走的是悟道練身的修行方式，不需要摻和進去。

　　這下云松犯了愁，風水祖師一不求名二不為利，但是做的事是板上釘釘?shù)臄[在那，他是個講規(guī)矩的人，可奈何對方不要賞，便提出像普通人一般宴請一回聊表謝意。

　　既然是宴，那總不能悶悶的，云松就主動講些自身對于承法門無為道的理解，拉近拉近感情。這一下算是挑開了崔輕水的話匣子，一頓飯的功夫，直接說的云松入了筑基境，算下來又是他賺了便宜。之后便是像個死循環(huán)，一來二去的，兩人就成了忘年交。

　　這云松還有一點很有趣的就是，總在一些細枝末節(jié)上講究。就如同這傳話一樣，明明和崔輕水互相在探天鏡上互相留道符印就能解決的事，偏要找個童子，這童子再帶著個法器聽他命令，然后再傳話。

　　和崔雨說了一聲后，崔輕水就御劍去國都了。和熊國比起來，昌國的皇宮就要規(guī)矩多了，前殿后宮，宮殿皆有主副，假山園林一應俱全，這才是崔輕水記憶里的皇族居所嘛。

　　再說這食物，熊國的粗獷便捷，大多是事先處理好的半熟烤肉或涼菜，要用時稍微蒸烤一下即可。昌國就講究多了，要的是個鮮、細、嫩、淡，做起來頗為麻煩，以至于崔輕水都坐位置上了桌上還只放著酒水瓜果。

　　好在兩人也不是為了美食而會，有美酒作為點綴即可。對飲幾杯過后，云松開口道：“崔兄可有關注陸天佛之一系動向？”

　　“我管他們做甚？”崔輕水往嘴里一顆接一顆的丟著葡萄大的青棗，這可是皇族特供，味道沒的說。

　　云松文縐縐的用簽子叉起一塊芭樂，道：“前些日子，陸天洲有個無名的，叫什么牟生寺的門派來找我，說要請我對付承法門。”

　　“有說什么好處嗎？”

　　“有啊，說是會把我奉為貴賓。”云松把那盤芭樂推到崔輕水面前，“嘗嘗？紅心的，軟糯香甜?！?p>　　崔輕水把芭樂撥開，繼續(xù)吃他的青棗，邊吃邊說：“別了，吃不來你們這種加了鹽的。”

　　“你不懂?！痹扑尚Σ[瞇的又吃了一塊。

　　“那牟生寺就給這么個條件？”

　　“就這。”

　　“沒了？”

　　“沒了。”

　　“噗！”就算是崔輕水，聽完這段話后都忍不住笑出聲來，聲音帶著點顫抖問道：“他們傻還是你傻？”

　　“自然是他們傻?！痹扑煽粗兂赡且桓痹频L輕的樣子，但嘴角不斷抽抽的崔輕水郁悶的喝了口酒。

　　“罷了罷了，來我敬你一杯。”崔輕水把兩杯子倒?jié)M，舉起一杯仰頭一口飲盡。

　　“你就完全不擔心。”云松喝下他那一杯問。

　　“擔心什么？”

　　“你要知道，人家在上界是有人的，在下面也有無數(shù)信眾?！?p>　　“然后呢？”

　　“他們明顯是要找你麻煩！”

　　天仙界也如同凡俗界一般，多方勢力盤踞共存，人族主要勢力便是道之一系為主的天庭與佛之一系為主的西天?，F(xiàn)在崔輕水突破應天境，如果能突破接道境便說明這一脈的道是能夠修煉飛升的，那天庭就又多了個人才基地，所以佛之一系肯定要打壓承法門，趁著他們在上界沒有仙人的時候。

　　“不打緊，仙有仙規(guī)，人有人法，他們總不可能為了對付我還逾矩吧？”崔輕水說著，看到菜總算上來了，就招呼云松道：“吃菜，吃菜?！?p>　　“既然你有自信，那我就不多說什么了?！痹扑烧f罷，抓起一根雞腿毫無形象的啃了起來。原本御膳的肉食都是去骨的，結(jié)果這廝說什么肉就是要帶著骨頭吃才豪爽什么的，讓到這吃飯的不少人無語。

　　正事聊完，兩人又開始扯些家長里短的八卦，主要是崔輕水在講，因為他去過的地方多，見過的趣事也多。這幅情景，頗有些返璞歸真的意思。

　　直至窗外響起一慢一快的落更，兩人這才分手。至于這更夫嘛，是云松讓巡夜的侍衛(wèi)們客串的。

　　靜夜里，一道流光長虹劃破夜幕，落在了承法門主殿。

　　靜室內(nèi)，似乎是受了上次熊國一行的影響，回來后崔輕水就置辦了不少矮案，這種古樸的桌子他十分喜愛。此時案上鋪了一張宣紙，被崔輕水涂的面目全非，而他依舊還在不斷下筆，邊畫邊碎碎念著什么。

　　再過些日子，就是承法門建宗百年慶典了，也不知道會有多“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