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柴梓這一番話,丁廉書也一臉嚴肅地說:“王爺此言正是,如今皇上年紀尚小,無法親政。王爺正該替皇帝分憂,解黎民百姓疾苦,如果王爺能掌管政事,定能使國安民順,力挽燕國的頹勢?!?p> 柴梓擺了擺手,苦笑道:“丁相,你最清楚我這王爺是怎么當?shù)?,我當王爺之初,便想好諸事不管,且望日后能平安隱退,實在不想卷入這攤泥潭。便是這黃河賑災的差事,也是我實在沒辦法才接手的。再說,如果我現(xiàn)在跟皇上要掌管政事,知道的人是說我替皇上分憂,不知道的人定會以為我想篡權謀逆。丁相您認為,將來一旦皇帝親政,我的下場會如何?”
會死得很慘,丁廉書心道?!鞍?!”丁廉書嘆了口氣,作為臣子,自然不能說希望小皇帝退位,毅王任皇帝這種話。不過丁廉書覺得,如今的燕國,也就毅王能力挽狂瀾。
“我今日來見丁相,一是覺得丁相如果再不管這朝政,燕國怕是會越來越亂,我雖無心政事,卻也不忍心看黎民百姓受苦。所以還請丁相出山,整頓吏治。我在這腆顏替燕國的百姓謝謝丁相了?!辈耔髌鹕恚蚨∠噜嵵匾话?。
丁廉書起身趕忙扶起柴梓:“王爺不必如此,老夫身為臣子,定當為君分憂,為百姓出力,王爺放心,老夫明日就上朝?!?p> “那辛苦丁相了,我就先告辭了。”
丁廉書似還有話沒說完,卻預言又止,最后只好將所有無奈化作一聲嘆息:“王爺慢走,老夫就不遠送了?!?p> 柴梓從丁府出來后,并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又去了康王府。自從柴梓當上這個毅王后,其實和康王并無過多接觸。事實上,柴梓本能地厭惡先皇,自然也不想和宗室之人有過多牽扯。
因此當柴梓出現(xiàn)在康王府上時,康王倒是有些吃驚,心道這個新認的大侄子這突然來他家是有啥事?
兩人見過禮后,柴梓直奔主題:“康王叔,我想看看先帝起居錄?!?p> 燕國歷代皇帝都有記錄起居的冊子。上至國家大事,下至雞零狗碎的事,都有記載。比如皇帝某某日多吃了一個甜瓜導致拉肚子,連上了五次茅房。再比如某年某月皇帝見了某個大臣,因為見這個大臣儀表不整,衣飾不潔,把人劈頭蓋臉,從上往下地罵了一頓,都會在起居錄上有詳細記載。不過這本起居錄一般人是無權查看的,便是丁廉書這樣位極人臣的人也不能查看。只能宗室之人才有權查看,且還需經(jīng)過宗族族長的批準才可查閱。如今皇室的族長正是先皇的弟弟康王,因此柴梓想看起居錄,必須經(jīng)過康王同意。
“哦,為何突然想看這個?”
“康皇叔也清楚,我沒見過先皇,更不知先皇是什么樣的人,是胖是瘦,是喜歡吃豬肉還是羊肉。所以我想看看先皇的起居錄,多了解了解先皇。”
康王聽了此話,心有也有所觸動。心道別人都說這柴梓突然成了毅王,是飛來的橫運,可這世間,最無情的莫過于帝王家。比如這柴梓,從小沒了母親,父親又不知道他的存在,如孤兒般長大,獨立于世間,如荒蕪野草般自顧生長,也甚是可憐。想到此處,這康王不由得心頭一軟,說道:“也好,你便拿回去看,也能多了解了解你父皇。不過這起居錄只能你自己看,莫要被別人看了去。”
“多謝康王叔,我曉得?!?p> 康王派人去取來先皇的起居錄交給柴梓。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柴梓方告辭出康王府。這才回到自己府上。
掌燈時分,柴梓坐在書房中,翻起了其中一本起居錄。柴梓不看還好,越看越氣,越看越覺得他那狗屁不是的父皇真是狗屁。不但荒淫無恥,揮霍無度也就罷了,連朝政都不理,整日和宮妃宮女還有太監(jiān)廝混,今日修個園子,明日建個高閣,不但把國庫掏空了,還欠了不少外債。光泰順十年一年時間,就欠下周國三十萬兩白銀,真是敗家子。
柴梓忍這怒氣,一本本翻看起居錄,終于在其中一本上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這本起居錄上寫道:“景和五年,帝派親衛(wèi)十八人赴信安縣皇莊收金十萬兩、銀五十萬兩、珍珠三箱、翡翠紅綠寶石貓眼石各三箱、古董字畫四箱。途中六人遇難,親衛(wèi)只余十二人回。”柴梓縱觀全套的起居錄,也只有這一年,皇家的私庫有節(jié)余,其余燕文帝在位的所有年份,皇家私庫都是虧空,要從國庫里挪銀補皇家私庫。柴梓查看得知,信安縣只有三座皇莊,且往年皇莊的產(chǎn)出也不足景和五年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說皇莊根本不可能有這么多金銀財寶,那這些財寶是從哪來的呢。景和五年,也就是二十八年前,信安,梅家村也在信安。如果說這一切是巧合,柴梓說什么也不信,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預謀。
柴梓是從墓室也的那六具尸體的腰牌上看出那六人應該是皇家的親衛(wèi),便懷疑燕文帝與聞步翔家的墓地倒塌有關系。如今翻看起居錄,更是印證了自己當年的猜想。果然是燕文帝預謀奪得聞步翔的家產(chǎn),并害死了聞步翔夫婦。當皇帝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前無古人了。柴梓似乎被打開了一直以來的所有疑惑,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原來,自己的出生不但是個錯誤,還是場陰謀的轉場,這場陰謀,燕文帝唱前半場,熊萬有唱后半場。想到這里,柴梓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他不受控制地捂住臉,指縫間留下兩行淚。自始至終,從來沒有一個人真心對過他。
過了許久,柴梓的手從自己臉上拿開,臉上的淚早已干,柴梓抬頭望見了書桌上擺著的筆架。那是余芙幫他選的,翠竹般的樣式。柴梓用手撫摸這筆架,心道,不是沒有人真心對他,他的小芙,便是這世間唯一對他好的人,此時此刻,他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