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要緊的東西,就算身為女子,也不會輕易就退縮?!?p> 一直到六歲前,她都是養(yǎng)在寧皇后膝下。
嘉笙其實一直不知道自己并非寧皇后所出,寧皇后也待她極好,那時也有過溫情在。
元昭是在她還未離開鳳藻宮的時候便懷上的,雖然她那樣小,不過六歲,但那時候的事情,仿佛長在了她腦子里,她一直記得。
嘉笙放了學(xué),同元歡一路從閑庭閣打打鬧鬧地跑回來,小宮女一溜地跟在后頭。
兩人約好了要比賽,看誰能夠最先跑回宮,嘉笙一路沖勁十足,待跑到鳳藻宮門口時,累得氣喘噓噓,只好倚在門口的墻邊大口大口地喘氣,小宮女們已經(jīng)完全被她甩在了后面。
嘉笙得意地不得了。
剛好看見她的母后娘娘坐在園中,正拿著繡棚在繡著東西。幾近黃昏,落日溶金似的,漫天的金澄色云藹布滿了一整個天空,大地也被染上了金黃的光彩,微風(fēng)一陣吹過,園中的花草一齊輕晃,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常嬤嬤站在一旁伺候,兩人一起低頭說著話。
“恭賀娘娘,以后可要盡力保養(yǎng)身子,這樣好的喜事,若是國公爺知道了也會十分高興的?!?p> “陛下已經(jīng)說了,他會派人給父親那邊捎信的,讓我不必操心,只安心養(yǎng)胎便好?!彪S即又放下手中的繡棚,低頭輕柔撫摸著腰腹處,滿臉溫柔的神色。
“這是陛下心疼娘娘呢,不知這小寶寶何時能降生,老奴只等著伺候呢?!?p> “嬤嬤這是說得什么話,還早著呢,哪有這樣早便開始盼著的?”說完話,抬眼時看到門口有人露出了半截身子,正待開口,嘉笙歇夠了氣,又跑了進(jìn)來。
“原來是殿下下學(xué)了,娘娘。”常嬤嬤開口。
“嘉笙,過來,”皇后從袖口里掏出織花手帕,撫著她的小臉細(xì)細(xì)擦拭,溫聲開口:“怎么跑得這樣急?一腦門的汗。還記得母后怎么和你說的嗎?”
嘉笙點頭,“記得,”又挪近一些,朝她的母后娘娘身上蹭,“母后說要注意公主風(fēng)儀,不能調(diào)皮亂蹦,母后,我沒亂蹦,我在和歡歡比賽呢,我贏了?!?p> “誒,公主殿下小心著點啊,可要注意著皇后娘娘的身子?!背邒咴谝慌孕Σ[瞇地提醒到。
“母后娘娘可是生病了嗎?”嘉笙不解道。
“可不是生病,娘娘這是有小寶寶了,以后啊,殿下可要有弟弟妹妹了?!背邒咝Φ醚劬Σ[成了一條縫。
嘉笙乍然一愣,復(fù)又反應(yīng)過來,驚喜道:“?。≌娴膯??“
小小的公主殿下,那時只高興得要跳起來,她要有弟弟妹妹了,是她的誒。
實際上,一直以來,嘉笙都覺得很羨慕其他的孩子。因為她的皇帝爹爹有六個孩子,大皇子和二皇子皆為慶妃所出,四公主元玉禾和五皇子元琢,也是一母所出,連元歡也有親哥哥。
偶然想起來,這宮中單就她一人沒有哥哥,也沒有妹妹。
還是有些不開心。
現(xiàn)如今,她也要有弟弟妹妹了!這實在是太令人振奮了。
“母后娘娘!母后娘娘!嬤嬤說得是真的嗎?”她興奮地跳起來去抓她母后的袖子。
“對啊,是真的。“她的母后輕輕抬手,扶穩(wěn)了她。
“嘉笙很開心嗎?”
“嗯,嗯!“她重重地點頭。
“母后娘娘,什么時候他們可以陪我玩呢?“小公主殿下一心想要妹妹陪著玩。
“我還可以帶弟弟妹妹去上學(xué),肯定不讓人欺負(fù)他們,就算他們做不好作業(yè),我也可以幫忙寫!”嘉笙心想,這可是最好的待遇呢,歡歡都得不到。雖然是因為小公主殿下寫得太差,元歡太嫌棄。
一邊的常嬤嬤叫道:“誒呦,這可算了,我的公主殿下?!?p> 她的母后娘娘聽了卻只笑,“這個母后也還不清楚?;蛟S我們嘉笙考試得了第一,弟弟妹妹就高興地從母后肚子里跑來了?!?p> 如聞噩耗,這可完了,那要什么時候啊,嘉笙開始長嘆短噓。
在她母后娘娘拉著她的小手,抬步向?qū)m內(nèi)緩步緩走去時,還不忘抬頭問:“這個不知道的話,那是只有弟弟來,還是只有妹妹來,再或者是弟弟妹妹一起來???”
“這個啊,母后還是不清楚。”
“母后娘娘,你怎么什么都不清楚啊?!靶⌒〉墓鞯钕螺p聲嘟囔。
少時記憶猶在,只是故人已變。一轉(zhuǎn)眼,似乎又換了個場景。
少年一身明黃蟒袍,屈膝靠近她,手握一卷圣渝,卻是她父皇的遺旨。
“父皇遺旨,特意囑咐,”他輕飄飄起身,“讓朕在位有生之年,對皇姐你,不得減俸、不得削地滄州宸陽,”轉(zhuǎn)而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幾近咬牙切齒,“要朕保證,宸陽公主,永遠(yuǎn)是大元最尊貴的長公主?!?p> 她看著元昭,心中驚駭,這遺旨為何會——她的父親不是已經(jīng)厭惡她至此了嗎?
明明到最后,甚至不肯見她一面。
“怎樣?聽了這旨意,皇姐是何感受???”他挑眉看她。
“是不是非常慶幸,朕也十分羨慕皇姐的運氣呢?“眼睛一刻不停的盯著她,又仿似在自言自語。
嘉笙正欲開口,“昭昭——”
“住嘴,別這樣叫我!你以為你是誰?”他抬眸,眼神兇狠,看了令人發(fā)憷。
“你以為你還是我的姐姐?你以為我還是那個又傻又蠢的元昭?”連發(fā)三問,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惱怒。
“元嘉笙!你做過的事,自己還記得吧?!睆?fù)又走近,一把將她從地上撈起,抓住她肩膀的那只手甚至微微發(fā)抖。
嘉笙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回他。
他又突然又一把撒開,“好啊,既然父皇要我敬著你,那我就遵旨,從現(xiàn)在開始,你依然是我大元尊貴的公主,這朝陽殿一如往昔,還是你的,一應(yīng)衣食奴仆也不會削減,”
“我不動你。只是以后,這里便是你的幽禁地,你便在此好好反思你的罪過,你永遠(yuǎn)別想出去!”
她被關(guān)在朝陽殿兩年,不知世事的兩年,最終那少年死在她的懷里。
那是她的弟弟,她的昭昭??吹郊误显僖淮谓柚嚹?,又寫完一張紙的時候,元歡終于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太無聊了。”
嘉笙眼也不抬,繼續(xù)又換了張紙鋪在桌上,“要不我讓你也來寫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