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終于輕松了下來，不用再加班加點，每天按時上下班，又去醫(yī)務所拍了一次片子，腳踝恢復的不錯，重新打了石膏固定，說再有半個月就可以去掉石膏了，小魚兒心里高興，又約了郭偉晚上一起吃飯（實際是自己懶得做）。
兩人這次去吃了泡饃，冬天吃泡饃熱量大，頂饑，兩人邊掰饃邊隨意閑聊。
“我們車間這個月基本沒活，給我分了不到二十個工時，床子都快生銹了。”郭偉嘆著氣：“你知道我們車間那些農村來的青工怎么過活么？”
小魚兒還真不知道，就讓郭偉說說看。
郭偉舉起兩根指頭說：“在食堂買兩個饅頭，早上一個，晚上一個，中午不吃，然后就整天躺在宿舍睡覺。”
“不會吧？”小魚兒比較吃驚，“這夠吃么？也不吃菜什么的么？”
“你們職能部門旱澇保收，比不得我們車間工人，沒工時那點基本工資也就剛夠胡個嘴，那些哥們還要給家里寄錢，不省著吃哪攢的下錢。反正沒活干不用出力，據(jù)說夸張的一天就吃一個饃。”
小魚兒驚呆了，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有吃不飽飯的么？她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沒有負擔，媽媽把她的工資折子也留給她用，她從來沒缺過錢，確實不知道還有這種情況。
“那你家情況咋樣？”小魚兒趕快問。
“嘿嘿嘿……”，郭偉撓著頭笑了，“我是說那些農村來的青工。咱們吃住父母的，哪有餓肚子的，頂多給父母交完剩下的省著花，也就見你整天大手大腳、買吃買喝的。”
小魚兒笑了：“感情我請你吃飯就是鋪張浪費?。∫膊欢嘀x我領你打牙祭？”
“哪有哪有，歡迎之至，天天吃都行，只要你不怕把你吃窮了?！惫鶄ルm仍舊笑著，卻轉了話風：“不過現(xiàn)在這種情況很難受啊，我們總不能一輩子吃住父母的，現(xiàn)在拿這點錢都沒法談對象，不能帶姑娘出門了干軋馬路吧？我們車間前兩批內退的都是老職工，但是剩余的年輕人還是挺多的，每個月那點工時分下來塞牙縫都不夠，肉少狼多，會在主任、段長跟前表現(xiàn)的多分點，老實木訥的就只剩喝西北風了。我也老大不小了，以前是沒想過，只圖自己高興，但現(xiàn)在看別人都成雙成對了，自己總當別人的電燈泡也沒意思??！”
小魚兒沒想到看著頭腦簡單的郭偉居然也有煩惱：“那你有啥打算？”
“打算談不上，就是有點想法。”郭偉把掰好的饃送去加工后回來接著說：“看廠里情況估計還會繼續(xù)裁員的，如果年后有政策我就準備下崗，到南方去謀個出路?！?p> “給你爸媽說了沒？他們同意你下崗么？”
“說過了，我爸媽支持著呢。我媽上月內退了，再讓內退，我爸估計也危險了，如果我也掙不上錢的話，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跟那些農村青工一樣了，我可不想過那樣坐吃山空干等死的日子?！?p> 小魚兒聞言心里也動了一下，廠里的實際情況車間里她可能不是很清楚，可是自己通過報表數(shù)據(jù)還是比較清楚了解廠里整體的經(jīng)營狀況的，要想快速翻身扭虧為盈恐怕不容易。自己在廠里工作也近一年了，除了工作簡單輕松外好像也沒其他優(yōu)勢，還得成天小心某些人使絆子給小鞋，心太累了，她實在覺得自己不適合這種勾心斗角、看臉下菜的生活。
“要是年后廠里真有政策，我也不干了，跟你一起到南方去，怎么樣？”小魚兒忽地下了決心，問起郭偉意見。
郭偉一聽很高興：“好啊，結伴去互相有個照應，你放心，我很能干的，心靈手巧，還有力氣。”邊說著邊秀了秀肱二頭肌，接著道：“不過你家里人同意你下崗么？”
小魚兒一聽樂了：“還沒影的事呢，你現(xiàn)在就開始賣瓜。我家里不管我，自己拿主意，應該沒問題的。”
正說著煮饃端上來了，灃京的特色美食，用高湯配著番茄、粉絲、木耳、黃花、豆干等佐料與掰好的細碎饃塊一同烹煮，煮好后蓋上提前鹵煮好的牛肉，吃時配上辣醬、糖蒜，簡直是人間美味，熱量也足夠，吃完渾身熱乎，最適合冬季飽腹。
小魚兒掰了一個饃，她飯量實在不行，加倍努力最后也沒吃完，不過蔥花高湯倒是喝了兩碗。郭偉掰了三個饃，吃得興致高昂，邊吃邊暢想去南方的工作生活，小魚兒不想打擊他，就任他隨意馳騁自己的夢想了。
又過了幾天，高科長終于讓小魚兒出了報表分送各部門，沒有做任何調整，至于廠部領導們關于數(shù)據(jù)的紛爭，小魚兒覺得那不是自己這樣的小職工能操心的，自己堅持工作原則就是了。之后，祁書記越發(fā)看小魚兒不順眼，時不時挑毛揀刺，小魚兒都只一個字“忍”了，畢竟祁書記年紀比自己大很多，畢竟祁書記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畢竟自己生來唯一擅長的就是退避，幾個畢竟下來，小魚兒就沒跟祁書記多計較，而且想著年后說不定要離廠，所以對祁書記的明嘲暗諷就更不在意了。
日子過得很快，拆了石膏就到了新年。
哥哥休年假回家了，家里多了個人，人氣足了很多，也有人給小魚兒做飯吃了（哥哥總嫌小魚兒做的菜沒味），小魚兒感到幸福而知足。
除夕夜小魚兒和哥哥看了通宵電視熬夜，在樓下放了鞭炮除祟，貼了新對聯(lián)，包了餃子，當然還給爸爸上香燒紙敬飯。初二姐姐、姐夫帶著小外甥回娘家來，媽媽也打了長途電話問家里的情況，小魚兒久違的又有了家的溫暖感覺，即使欺負逗弄可愛的小外甥也快樂滿滿。
春節(jié)過后，哥哥回了外地工作，家里又歸于安靜，只剩下小魚兒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