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她等多久,很快外間就傳來幾道腳步聲,這聲音中有一道格外的急切。
她收回心神,臉上的笑意減退,換做了淡淡的愁容。
她剛做好準備,那邊珠簾掀動,李春杏就走了進來。
今日,李二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裳,頭上只插了枚玉簪,如玉的小臉上滿是愁容,甚至還有那么一絲……氣惱。
“千曉,你怎么……怎么弄成這樣?”
李春杏原本眉眼立著,但目光在蘇千曉的那只傷腳上一掃,硬生生的就轉(zhuǎn)了話鋒,語氣里的抱怨收斂,化作了驚訝。
是的,原本她是來質(zhì)問的,前幾日蘇千曉答應(yīng)的好好的,去幫她退婚。
她在家里左等右等,退婚的消息沒等來,結(jié)果卻聽人說霍元誠要與錢家大姑娘定親了。
這她哪兒受得了,在家里硬挺了兩日后她終于忍不住了,這才跑來找蘇千曉。
只是,肚子里的滿腹牢騷此刻她卻只能壓著。
她盯著蘇千曉的那只因為抹了藥而黑黢黢的腳,內(nèi)心里上上下下的翻騰不已。
蘇千曉見她眸光忽明忽暗,臉色變幻不定,不由感到一陣快意。
這窩著火卻發(fā)不出來的滋味,不錯吧。
不過,她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沉迷在這種小快感中。
于是,她擱在被子里的那只手用了點勁兒,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
頓時,眼淚便涌了出來,她身邊沒放帕子,小月趕緊從床邊的架子上扯下來一條遞了過來。
她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故意垂下頭,現(xiàn)出自責(zé)的表情:“杏兒,我真沒用,幫不了你。”
說著,她哽咽起來:“我原本想著出去先打探一下情報好將這事做的漂亮些,結(jié)果卻不小心崴了腳,白白在家耽誤了這些天,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我沒臉見你了?!?p> 先不說李春杏的表情,單說站在一旁的小月,那個心里此刻簡直就要忍不住對自家小姐豎大拇指了。
論睜眼說瞎話這本事來說,現(xiàn)在她只服自家小姐。
李春杏的嘴張了合,合了張,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她還沒發(fā)作呢,這蘇千曉怎么就哭上了?
這蠢人不是一向不會用哭這種方式來示弱的嗎?
李春杏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得出結(jié)論,這蠢人就是蠢,根本不能指望她能干成什么重要的事。
看來退婚這事她還得自己想辦法。
于是,她抿了抿唇,做出一副關(guān)切狀,往前走了幾步來到蘇千曉的床前坐下。
“千曉,你快別這么說,這崴腳只是意外,你又不是故意的,”她安撫了一句,直接話鋒一轉(zhuǎn):“要不這事還是我自己去辦吧,你先好好養(yǎng)傷才是要緊?!?p> “不行,你自己怎么去辦,總不能親自找上裴家去吧,那還不把你的名節(jié)給毀了,還是我來,等我腳好了,立馬就給你去辦?!?p> 蘇千曉立刻義正嚴辭的拒絕,那道理也講的嚴絲合縫,讓人挑不出理來。
但是,李春杏的面色卻變了,眸光里閃過一絲陰寒。
等你腳好了再去辦?
呵呵,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蘇千曉瞧著她的神色,心里頓時有了計較,還不說實話是不?
看來是火候不夠啊,那就再添把火吧。
想到這兒,她拉了拉李春杏的袖子,苦口婆心的勸說:“杏兒,咱們女子的名節(jié)可重要著呢,你萬不可親自跑去退婚。”
“我一個旁人無所謂的,但你別因此壞了名聲,不然以后再嫁的時候可就難辦了?!?p> 最后,她補充了一句:“我這腳好的很快的,陳大夫,就是陳道和你知道的吧,他說我這腳修養(yǎng)半個月就能下地,一個月就差不多能好?!?p> “等我好了,你這事兒我立刻給你辦好?!?p> “不就是再多等幾日嗎,兩年你都等過來了,還差這多半個月?”
還差這多半個月?!
李春杏原本還強忍著內(nèi)心的翻騰,聽蘇千曉說話,此刻卻再也忍不了了。
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一把甩開了蘇千曉的手,尖著嗓子道:“別說是多半個月,我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千曉,你快把婚書還我,這事兒你就別管了。”
蘇千曉不理會她的盛怒,依舊苦口婆心的勸:“杏兒,你要三思啊,千萬別沖動,退婚事關(guān)重大,你切莫兒戲?!?p> 她這話一出口,李春杏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凌厲萬分。
“千曉,你若還當(dāng)我是朋友,就別說話像我爹似的,我看不上裴文正,這輩子天底下的男人就算是死光了,我也絕不會嫁給他!”
絕不嫁?
呵呵!
若不是你爹的知遇之恩和那二百兩銀子,人家一清高書生何必自討苦吃要娶一個看不上自己的嬌小姐。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你看不上人家,你以為人家不知道?
你以為人家真的想娶你?
蘇千曉內(nèi)心冷笑,面上卻做出欲言又止,別別扭扭的表情。
好一會兒之后,她才長嘆一口氣,拿眼去看小月:“去將杏兒上次留下的婚書拿出來?!?p> 小月乖巧的點頭,很快就取了那封信過來。
李春杏一把奪過信封,又打開看了看,這才緩和了面色,不咸不淡道:“千曉,你不懂,等你也遇到那么個人了,你就明白我為何會這樣做了?!?p> 李春杏拿了信之后沒有久留,很快就離開了蘇府。
聽著她的腳步聲逐漸消失殆盡,小月終于忍不住吐槽:“小姐,這李二小姐為人真不咋地?!?p> 沒等蘇千曉問,她就自顧自的接著道:“怎么說你也是她這么些年以來的好朋友,好姐妹,結(jié)果你的腳傷成這樣,她卻從頭到尾都沒過問過你的傷情?!?p> “她只惦記著那封婚書,你那么苦口婆心的勸她,我聽著都是為她好,她卻嫌你多管閑事?!?p> “要我說啊,這種朋友,就是不要也罷!”
她喋喋不休的說了那么多,蘇千曉卻只是笑了笑,沒有予以評價。
李春杏為人就是如此,用得上你的時候,那溫言軟語的,和你稱姐道妹不在話下。
但用不上你的時候,不好意思,哪兒涼快你就呆哪兒去,別擋著我的路就好。
上一世,很多事情她都看不明白,但重活一回后,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通透了不少。
況且,今日其他事都可以撇過,對于李春杏,有件事她卻有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