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渡之戰(zhàn)過了二十一年之后。
黃初二年農(nóng)歷六月,公元221年8月,鄴城西門。
五百黑馬黑甲的騎兵呼嘯而入,馬蹄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的轟響聲打破了秋日傍晚的寧靜。
騎士們?nèi)砥ぜ祝樕厦婢叩目钍椒浅=咏冃谓饎偟目衽蓸酥?,而騎著烏騅身穿中山裝一馬當先的那個男人正是田風。
城外練兵的他接到消息說許都來人,他心里莫名有些慌亂,帶了五百人匆忙趕回。
進城之后直闖皇宮,無視宮內(nèi)不能騎馬的規(guī)定,沿途的人與物早已被他拋之腦后。
明明在宮里安排了許多人,但還是放心不下。
他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個女人能保持著理智,千萬千萬不要重蹈歷史的覆轍。
在他來的那個時空的歷史上,這個時間甄后被曹丕賜死。
這是一個注定的結(jié)局,在建安九年八月曹丕納甄宓為后,而甄宓于同年誕下太子曹叡時就注定了。
天下人都只會知道甄后善妒而亡,讓真相淹沒在歷史之中。
如今那個叫他姐夫、愛他恨他的女人也早已知曉,可是她卻不愿離開。
他沒有辦法說服甄宓,原本寄望于曹丕能有他父親的堅忍,如今恐怕是要失望了。
落日的余暉下園門已大開,瑟瑟秋風吹不散那些屬于銅雀園的宮女和太監(jiān)的哀嚎聲。
滿地的枯葉也蓋不住鮮艷的血色,秋菊的花香也被血腥的氣息驅(qū)散。
田風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無視門口列隊等待的虎豹騎,他策馬直沖。
“大將軍留步!”帶頭的虎豹騎校尉迎了出來,他低著頭不敢和田風對視,臉上雖充滿畏懼卻又不得不攔下不斷靠近的大將軍。
“滾開!”田風左手拉著韁繩減速前進,右手按到了腰間。
校尉策馬貼近,“大將軍,你不能……”
話沒說完,也說不完了。
校尉雙手按在咽喉處,血不斷從指縫涌出。
田風高舉著染血的赤霄,“這里是鄴城,不是許都,你們?nèi)绻蛔專蔷退?!?p> 身后的鬼舞騎士高舉長槊如林,前傾槊鋒如雪。
虎豹騎向著兩側(cè)散開。
烏騅的馬蹄一下一下敲打在銅雀園的磚石上,落日的余暉下的華麗宮門前跪著一個青袍中年男子。
他面前有一張貴妃椅,上面斜靠著一個女人。
女人一動不動,嘴角在滴血,卻還帶著笑容。
貴妃椅后面跪滿了一地帶著口罩的太監(jiān)和宮女。
田風下馬,一步步挪了過去。
他忍不住想起在士林第一次見到這個小丫頭的模樣。
一個嘟嘴小姑娘的身影從他腦海里閃過,眼睛不由地有些濕潤。
也許,當初就不該讓她出嫁。
她從出生那一刻就背負起一個家族的命運,那個時候他還沒有來到這個時空。
之后的邂逅,他本來有機會改變她的命運,卻不能。
自己能成為曹魏最大的外戚,官拜大將軍也和她脫不了關(guān)系。
他看向那些帶著口罩的宮女和太監(jiān),眼中的光芒變得凌厲起來。
雖然他知道自己安排的五百影舞不可能左右甄宓的決定,但當真的看到她的尸體的時候……
心痛和自責快要撕裂他的心臟。
“人已經(jīng)死了。”跪在宮殿面前的司馬懿輕輕開口打斷了田風的哀傷。
“想不到來的會是你!”田風加快腳步走到貴妃椅前,看到司馬懿準備起身,還是忍不住重重一腳踹了過去。
所有的一切哀痛和憤怒都發(fā)泄了出去,雖然他清楚不關(guān)司馬懿的事。
司馬懿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甄后的尸體,也沒責怪田風的無禮?!斑@是她自己的選擇,你的人攔不住她?!?p> 田風停在貴妃椅前,這把椅子是他親手所做。
“一年沒見,風,還沒恭賀仲達剛升官就被委此重任!”笑臉相對口氣中卻帶著咄咄逼人的怒氣。
司馬懿看著田風彎下腰輕輕梳理著甄后的發(fā)絲,“陛下派我過來是希望元初回許都。”
“你身為大將軍在陛下登基以來,卻一直留在河北終歸不妥,而且如今甄后不在了,你是太子的姨父,太子需要你。”
“他是你的陛下,不是我的?!碧镲L突然笑了起來,他抱起甄宓的尸體轉(zhuǎn)身上馬。
原本看在曹操的面子上沒想那么快離開曹魏,曹丕你啊曹丕,姐夫和你說過的,血債只能用血來償還。
“我不會回許都,你我來日相見便是敵手。”田風在馬上固定好甄宓的遺體,居高臨下望著司馬懿。
司馬懿抬頭和田風對視,他知道田風很想殺他,卻也不能動手。
他這個時候終于體會到田風為什么那么享受那種被別人忌恨卻又奈何不得的感覺。
“我還沒有準備好,”田風回以笑容,“來日在戰(zhàn)場上分個勝負,對你我都是更值得期待的事情?!?p> 夜幕已經(jīng)籠罩鄴城。
司馬懿帶來的人向著主子稟報宮里的其他人已經(jīng)殺完了,說完還望向一直跪在貴妃椅后面那群帶著口罩的人。
“影舞最擅長始終還是殺人,而不是保護。”田風調(diào)轉(zhuǎn)馬頭,“銅雀園留下司馬大人一人即可?!?p> 那些跪下的太監(jiān)宮女同時躍起,刀光劍影之下慘叫聲不絕于耳。
“田元初!你敢!”司馬懿暴怒,卻無濟于事。
烏騅緩步向前,田風的聲音很輕但很清晰:“我為什么不敢?別人只會知道你的人都是你自己殺的?!?p> “畢竟他們沾染了甄后的血?!碧镲L策馬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胺凑彩悄愕囊回炞龇?。”
“曹子恒殺甄后是因為這是世家?guī)Ыo他們父子的恥辱,曹公可以忍,曹子恒卻忍不了。”田風繼續(xù)向著黑暗前進,“你覺得曹公真的不在乎血統(tǒng)嗎?我覺得不是,不然他又何必留你我下來?”
帶著口罩的影舞收起利刃,跟在他身后出去與鬼舞大隊匯合。
“仲達你身為世家魁首,會看到我掀翻世家的那一天的?!碧镲L知道跟在后面的司馬懿聽得到。
當他們出到銅雀園門外,卻看到除了對持的鬼舞騎兵和虎豹騎,又來了一隊騎兵。
“校事統(tǒng)領(lǐng)高柔來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陛下對你信任有加,卻始終不許你染指校事?”田風回頭看著走出來的司馬懿笑了一下。
他不信司馬懿沒想過這個問題。
“陛下有令,刀下留人?!备呷釒е笋R沖到司馬懿面前大聲呼喊著,眼睛卻望著田風。
他看著田風的樣子已經(jīng)猜到河北諸州脫離曹魏指日可待,他的根在河北,現(xiàn)在卻沒了。
不過這些事情不是他一個校事統(tǒng)領(lǐng)所能決定的。
他回頭看到司馬懿眼睛閃爍了一下。
“已經(jīng)遲了?!?p> “遲了嗎?那便遲了吧?!备呷嵘踔翛]有下馬,目送田風的身影消失,調(diào)轉(zhuǎn)馬頭又帶人離去。
田風策馬向著城外走去,任由黑暗吞沒他的身影,牽引韁繩的手托起小姨子已經(jīng)慘白的容顏,嘆息了一聲,另一只手握緊腰間的赤霄劍抽了出來高高舉起,用著很輕的聲音說道:“屬于我的時代到了!”
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
話是對著劍說的,他身后人卻當成了河北獨立的宣言。
黑暗中軍士們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起來,他們將會用最快的速度將這個消息傳出去,這一天他們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赤霄的聲音在意識空間回響:“你馬上就五十歲了,尚能飯否?”
“鯨吞三國就在眼前?!彼男θ菀琅f。
伴隨著著劍柄傳遞而來的冰涼觸感,赤霄……讓田風想起穿越來這里的那一年。
漠雨隨風
《三國志·魏志·明帝紀》:帝崩于嘉福殿,時年三十六。(景初三年春正月) 《裴注三國志》:后愈失意,有怨言。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死,葬于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