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一個惋惜的眼神,蕭夏早就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事情。蕭鈺凝的案子已經(jīng)驚動了公安局的局長,也引起了蕭夏她們寧安檢察院院長的重視,此案的調(diào)查似乎已經(jīng)公開化;院里很多同事都和提過蕭鈺凝的案情,而且看起來比蕭夏這做親姐姐的了解的更多。
董副院長走了。
蕭夏把技術(shù)處的門從里邊鎖上,確認暫時不會有人來技術(shù)處之后,才動手整理著自己身上的隔離服。
“蕭夏姐,院長走了嗎?我可以出來了吧……呼!”暄美忽然從三號觀察室里探出個腦袋,扭頭望著蕭夏;她再三確認董副院長已經(jīng)離開技術(shù)處之后才緩步走了出來。
蕭夏無奈地聳聳肩膀,走到暄美面前敲了敲她的額頭,小聲說:“你個小丫頭!明明知道不能偷聽別人談話,還豎著耳朵聽?”
“這不能怪我的,誰讓我聽力超常!”暄美吐了吐舌頭,嘟囔著嘴有些不滿的問蕭夏,“難怪小汪的實習經(jīng)歷一帆風順,我找實習單位不知道碰壁多少次……就她那點兒水平也能被醫(yī)學(xué)院推薦過來檢察院實習,沒有后臺真說不過去?!?p> “嗯?你這是發(fā)牢騷,我沒說錯吧?”蕭夏右手緩緩?fù)崎_三號觀察室的玻璃門。
暄美后來嘀嘀咕咕又說了許多話,因為聲音太小,加之蕭夏聽力差勁,所以蕭夏沒聽清她嘀咕些什么。
蕭夏不想過早地跟暄美灌輸某些做人的道理,生活環(huán)境對于一個人的負面影響是不可小覷的,暄美沒有必要提前知道這些煩人的事。
“人體通常在死后30分~2小時內(nèi)開始僵硬,過9~12小時后會全身僵直。之后的30個小時會持續(xù)僵硬,接下來軟化,經(jīng)過大約70個小時恢復(fù)原狀。通常情況下是如此,但如果周圍氣溫高于35度的話,僵直和軟化都會加速,只要24個小時即可恢復(fù)。該具女尸,發(fā)現(xiàn)時有過筆錄記載,全身僵直……以現(xiàn)在為時間比對點,死亡時間在前天凌晨三點左右,也就是12月22日?!标衙酪豢跉庹f完了以上這些理論,最后還不忘結(jié)合蕭鈺凝的情況。
蕭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她說的全對,不像是理論知識匱乏的學(xué)生。當聽到蕭鈺凝的死亡時間的那一剎那,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
暄美后來嘀嘀咕咕又說了許多話,因為聲音太小,加之蕭夏聽力差勁,所以蕭夏沒聽清她嘀咕些什么。
“現(xiàn)在進行胸骨剝離,鑷子?!?p> “是。”
“諧波刀?!?p> “是。”
“二爪鉤……你知道后邊的器械是什么的,我不再說了,我相信你?!?p> 暄美翻了個白眼,手上的動作依舊敏捷,她遞上肋骨剪的瞬間似乎猶豫了一下。蕭夏及時點了點頭,生怕她一猶豫就換上別的剪子給蕭夏。
“你動作還算挺快的么……為什么不用四爪鉤?”暄美左手舉著二抓鉤,右手剛碰到四爪脫鉤時忽然疑惑道。
“那邊也剝離出來吧”
“是是,鑷子給你。”暄美不再糾纏爪鉤的事情。
“好好看看,學(xué)習學(xué)習哦。”蕭夏不知道心里此時為何如此平靜,仿佛蕭夏手下的不是蕭鈺凝,而僅僅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暄美在對面怔了怔,她“嗯”了一聲,手上劃刀的動作卻不由得慢下來。
“專心一點?!?p> 胸骨剝離結(jié)束后,蕭夏和暄美都長舒了一口氣,打開蕭鈺凝的胸腔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暄美俯身仔細觀察了一遍暗紅的心臟,說“和警方的初步報告一樣,沒有內(nèi)傷?!?p> 繼續(xù)解剖,直到蕭鈺凝體內(nèi)所有的器官暴露在無影燈下。
“我倒是覺得你適合當器械護士,而不是法醫(yī)?!笔捪目粗衙谰挥行虻貙⒛贸龅钠餍笛杆俜呕卦?,完全跟上了了蕭夏的步調(diào),真不愧是尸檢實踐的優(yōu)秀實習生。
暄美依然埋頭整理器械臺上的各種解剖刀,她偷偷睨了蕭夏一眼,笑著說:“是你太快,我很緊張啊,沒辦法也只能緊跟節(jié)奏……小心!”
骨鉗子險些碰到了肝臟,蕭夏右手慌忙一抖,險險地將骨鉗子向上翹起避開了肝臟表面密密麻麻的毛細血管。
“200MM腸剪刀?!?p> 暄美神色凝重地遞上腸剪刀,她口中不住的念叨著:“你妹妹估計減肥過度,腸子……像萎縮了一樣?!?p> “所以說,叫你們女生不要盲目減肥……暄美,你把快溫度調(diào)到30度!腸道里,好像有東西正在融化?!笔捪氖稚嫌辛烁杏X,鑷子在腸壁劃過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突起,軟軟的并不是腫塊。
既然警方提供的材料和中毒有關(guān),兩天多時間過去了,蕭夏她們還能在腸道中找到一些線索嗎?
……
三個小時過去,窗外,濃郁的黑色已經(jīng)完全籠罩了夜空,不再是深邃的藍色。蕭夏的呼吸漸漸微弱,一如啞口無言的暄美,蕭夏她們兩人一起站在三號觀察室的窗前,仰望,漫天的黑色。
“蕭夏姐……”暄美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扭頭望著蕭夏的側(cè)臉,蕭夏雖沒有回頭看她,卻能感覺到暄美的內(nèi)疚。
“我不該……”
蕭夏并不責備暄美的失誤,她把蕭鈺凝右邊的耳環(huán)摘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將蕭鈺凝嘴角的裂紋擴開了一道口子,她并不是故意的。
暄美一臉焦慮地說:“我已經(jīng)很小心了,可是沒想到還會出這種低級錯誤……公安局明明說是前天早上發(fā)現(xiàn)的尸體,可是據(jù)我看來,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了,死亡時間根本不可能是他們上報的時間?!?p> “根據(jù)你的判斷,死亡時間在12月22日早上兩三點鐘,現(xiàn)在怎么又推翻了自己的觀點?”
“死者體內(nèi)蛋白質(zhì)的凝結(jié)程度確實足以證明她的死亡時間在前天早上,可是……剛剛?cè)フh(huán),一碰就撕裂傷口……我覺得不可能??!那種程度已經(jīng)算是接近腐爛了,怎么可能是前天的事兒!”暄美有些慌神,她在窗前跺著腳,見蕭夏壓根沒有說話的意思之后,用力瞪了一下地板。
蕭夏手上握著小汪的卷成一卷的本子,不知道在上邊可以寫哪些文字。
身后響起兩種不同頻率的腳步聲,推門進來的是師傅,他望了望尸檢臺上的蕭鈺凝,又把審視的目光落在暄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