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狩魔
“人類，我餓了，快給我去準備好吃的?！庇七h迷幻的女聲在他耳畔響起。
“知道啦知道啦，從半夜開始就在喊餓，還讓不讓人睡了!”穆茗頂著黑眼圈，跟國寶似的。
他揉了揉有些腫脹的太陽穴，從睡夢中醒來，頭有些發(fā)熱，意識還有些迷糊。
“人類，在和我一起走上獵殺魔界諸王的道路之前，可不要輕易死掉了哦?！?p> 想盡一切辦法變得強大起來，最后屠盡魔界諸王，將她送上唯一的王座，這就是他和藜簽訂的契約內容。
“你又發(fā)什么神經了？”穆茗有些無語。藜每次生氣了，就會擺成一副傲嬌女王的樣子，用“人類”、“仆從”來稱呼穆茗。
“你惹我不開心了，所以你要給我做好吃的?！鞭继鹈赖穆曇粼谒睦锴娜豁懫?，頗有些責備的意味。
她吃醋了，因為昨晚穆茗對她說阿銀是他的家人。
哼!你明明是本公主的人，那頭小肥龍有什么好的?
“行吧。”穆茗點了點頭，對她的無理取鬧似乎習以為常了，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到了廚房，開始給藜準備早餐。
他一邊煮著湯，一邊說道:“藜，你知道嗎？我常常會夢見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和這里一樣，人類擁有了高度發(fā)達的文明，許多能在書本上見到的科學家，偉大人物和歷史事件也都別無二致?！?p> “區(qū)別只是在于，那里沒有絢麗的魔法，沒有神秘的精靈，也沒有翱翔于天際，睥睨眾生的古龍。人類以自己的智慧創(chuàng)造了一種叫做科技的“魔法”，并借此站在了自然界的頂端。”
“你很向往那個世界嗎？”藜輕聲問道。
“不是向往，是羨慕。因為不用擔心下一刻就被惡魔吃掉，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奢侈?！?p> 藜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幽幽地道:“人類，本公主才不會舍得吃你呢?！?p>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蹦萝α诵?，雙手極其熟練地和著面團。
揉好了面團，靠近鼻子聞了聞，然后滿意地點了點頭。
鹽水加的恰到好處，面團的韌性十足，他先是在案板上切開一段，然后雙手抓住面劑子兩端，一拉一折，一抻一扯，開開合合，他的手指靈巧地擺弄著，反復對折多次，最后拉好的面條如發(fā)絲一般粗細均勻、不粘不斷，好看極了。
展開修長的臂膀，把面條在案板上甩了兩下，案子上的面粉就象騰起的云霧一樣散開，然后面條就嗖的一下被投到了鍋里，像一朵盛開在沸水里的蓮花。
“還要等多久？我快餓死了?！鞭加行┌г沟穆曇粼谛牡醉懫?，聽到她聲音的人下意識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向兄長撒嬌的妹妹吧，任誰也想不到她會是一個惡魔。
“急什么，吃完了東西，我們就該出發(fā)了。那個獵殺攝魂鬼的委托，要趕緊去做了?！蹦萝烂鏃l快煮好了，便盛到了碗里，淋上牛肉湯和辣子，撒上蔥花，一碗讓人食指大動的面條就準備就緒了。
藜不愛吃香菜，她一直無法理解，那么臭的東西，穆茗到底是怎樣咽下去的。
玫紅色的光芒從穆茗的脖頸處亮起，飄飛的曼珠沙華逐漸匯聚成人形。
和優(yōu)雅美艷的外表不同，藜吃東西的樣子很不雅觀。不過在穆茗看來，她還是挺可愛的。
至少她不是個挑食的孩子，很好養(yǎng)活。而在藜看來，穆茗不僅很可愛，還很可口……
穆茗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夾到了她的碗里，還挑出一半面條分給了她。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習慣，她在他心里就是很重要。
“此處省略謝謝?！鞭即罂谖镏鏃l，含糊不清地答道。
“此處省略不用謝”穆茗莞爾一笑，順手在她頭上揉了揉，就像是在擼貓一樣。
吃完了早餐，藜又化成了一道紅光融進了穆茗脖子上的印記里。
“狩獵開始。”穆茗帶上一頂鴨舌帽，蒙上口罩，就離開了出租的房子。
“做完這個任務，你是不是就要去你養(yǎng)父家了?”藜輕輕問道。
“應該是吧?！蹦萝c了點頭，他其實并不是很關心這個問題。
穿過一陣破舊的棚戶區(qū)，輕車熟路地走到一個偏僻的巷子里，推開門就進入了一個地下交易所。
和外面的臟亂不一致，這里井然有序。裝修雖不是很奢華，但很是干凈，以木材和大理石為主要元素的裝潢讓人看著很舒服。
大廳里也有很多其他的獵人在繳付委托，光線有些暗，但隱約可以見到交付的骸骨，晶石，還有惡魔的角。
“我是按約定接獵殺攝魂鬼委托的任務的。一起同行的其他人呢？”穆茗刻意壓低了聲音，用委托書驗證了一下身份。
“好的，您請稍等。這次委托比較兇險，我們安排了高階的惡魔獵人一起參與?！鼻芭_小姐很禮貌地回答著，并示意他在大廳里等候。
穆茗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委托人臨時加入高級惡魔獵人，勢必會導致其他人的委托報酬變低，這個并不是他想見到的。
他在原地等候著，同樣接到這個委托的獵人們也紛紛到來。
首先進來的是一個留著利落板寸的年輕人，約莫二十五歲上下，眼神剛毅，手里握著一柄銀劍。
“嘿，小兄弟，你也是來接這次獵魔委托的嗎？”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科?！蹦贻p人很是熱情地道。
穆茗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一向不相信其他的惡魔獵人，背后曾留下的傷疤就是最好的教訓。
熱臉貼了個冷屁股，趙科也不氣惱，依然找話題和他攀談著，他是個很健談的人。
又過了近一刻鐘，穆茗都有些不耐煩了。一個身穿皮衣的妖嬈女人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身后便是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油膩男人，后面還跟著一個七人小隊。
油膩男叫做楊輝，是附近有名的高級惡魔獵人，那妖嬈女人是他的情婦，叫做胡麗君。
“我們是來組織獵殺攝魂鬼的，這是我們的委托書?！庇湍伳腥艘皇执钤谘龐婆说难希蟠筮诌值匕盐袝牡搅斯褡由?。
“您好，委托的另外兩個獵人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接待員檢查了下委托書后便雙手遞還給了他，語氣很是恭敬。
“老子是高階獵人，讓那兩個菜鳥等等怎么了？”楊輝不屑地撇了撇嘴，這才注意到一旁等待著的趙科和穆茗。
“委托的門檻什么時候變這么低了？未成年的小孩都可以接嗎？還是說你們?yōu)榱速嶅X都沒有底線了？”楊輝冷冷地看了一眼前臺小姐，不滿地質疑道。
前臺小姐只是微笑，不發(fā)一言。
“小弟弟，聽姐姐的話，趕快回家吧，這可不是過家家?！焙惥谥煨α似饋怼?p> “孩子，趕緊回家。我們出去干的事，會死人的。運氣不好死在路上，連收尸的人都沒有。”楊輝很是耐心地勸誡了一句，然后就出了門。
穆茗沒有搭理他們，澄澈的眼眸像幽靜的湖泊，泛不起一絲漣漪。
別人怎么看他，他其實并不是很在乎。他是個驕傲的人，不需要別人來肯定自己的價值。
穆茗只是不發(fā)一言跟在了他們身后，一個人默默走著。
趙科是個極能迎合別人的人，拍了下馬屁，就能逗得楊輝和他的幾個隊員哈哈大笑，很快就能和他們打成一片。
這樣的人，穆茗其實并不討厭，而且還很佩服他們，因為有些東西是他無論如何也學不會的。
“我跟你們講，一個小小的攝魂鬼而已，根本不值一提。我一只手就能摁死?！睏钶x聽著趙科的奉承，有些飄飄然了。
“穆文斌算什么?S級魔人?我告訴你，別以為【魔人】就了不起！”
【魔人】目前已知的有四種，馭魔者，混血種，基因滅絕者，以及靈魂覺醒者。
馭魔者即是與惡魔簽訂契約，獲得惡魔之力，能化身惡魔真姿的人類。
混血種則是人類與惡魔的混血后代，同時具備二者的優(yōu)點，天生就能自如地駕馭惡魔之力。
靈魂覺醒者最為罕見，有一部分極為高等的惡魔厭倦了魔界的生活，它們會選擇拋卻過往，選擇轉生成為人類。但會因此失去過往的記憶，力量也會被封印，而在受到重大的刺激或者生命威脅時，惡魔的力量和記憶就會蘇醒。
基因滅絕者比較特殊，類似于馭魔者，區(qū)別在于前者是雙方自愿，而后者是以人工的方式強行將高等惡魔的力量本源植入人體，以此達成魔人化。
通過這種方法制造出來的魔人，其人類基因會在惡魔之力的影響下逐漸被改造異化，在很多方面都會呈現(xiàn)出惡魔化的特征。
基因滅絕者的力量較其他魔人更難以控制，危險程度很高，在社會倫理上也不為大眾接受。因此該方面的實驗被很多國家禁止。
穆茗不屬于任何一類，因為他身體里的惡魔之力并不止一種。
盡管還尚未覺醒，他也強過絕大多數(shù)的魔人，甚至是純種惡魔。
楊輝一邊夸著?？?，一邊攬著胡麗君纖細的腰肢，大手在她身上極不安分地游離著。
身后的眾人也在嬉笑著，談論著哪個地方的小姐好看，想著用政府的懸賞金去哪里大保健比較好。
隊伍行進在僻靜的小路上，一點也沒有狩魔的緊張感。
淡淡的草香縈繞在眾人的鼻尖，像是煙草一樣，讓精神上的壓力得到了極大緩解，原本困倦的面容也變得榮光煥發(fā)。
穆茗在一旁默默走著，細細打量著沿途的茂密灌木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輝哥，指針開始有了反應，應該就在附近不遠處了?！币幻￡牫蓡T看了看手腕上戴著的魔力勘測儀器，興奮地喊道。
“往哪邊走?”楊輝隨意問道。
“南面?！?p> “好勒～盡快解決了，回去樂呵樂呵?！睏钶x頗為豪氣地說了一句，攬著胡麗君就往南方走。
“藜，你注意到了嗎？這里的魔力波動。”
“你才發(fā)現(xiàn)嘛？蜘蛛已經結好網了。”藜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道。
穆茗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亮起淡淡的瑩光，呈現(xiàn)深紫色的魔力亂流朝著南方匯聚過去，四周的魔力流向明顯呈現(xiàn)出紊亂的跡象。
“往北走，往南邊走，你們會死?！?p> 他蹙了蹙眉，忍不住開口了，聲音毫無波瀾，聽不出悲喜。
“哦，你說說，我們會怎么死?！睏钶x的小弟挑了挑眉，玩味地笑了笑。
“魔力流向有問題，南邊的不是攝魂鬼的魔力波動?！?p> 穆茗很認真地看著他們。
“小朋友，你見過源力指針嘛？”那負責勘探的隊員亮了亮手腕上戴著的儀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孩子，趕緊回家吧，真的很危險?！?p> “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趕緊回家吃奶。”
楊輝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地拔出了獵魔用的銀劍，頗為肉疼地從背包里拿出一張附魔的符咒，將符咒內的法術牽引到劍刃上，鋒利的銀劍上便亮起了明亮的白光。
穆茗淡淡瞥了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
符咒頓時化成了灰燼，他轉過臉，慢悠悠地對著穆茗說道:“這個叫凈化之劍，能顯著提高對惡魔的殺傷力，給你長點見識?！?p> 說完，他就在一眾小弟的阿諛奉承之中朝著密林深處走去。
盲目的自信，會導致人變得愚蠢。
忘記了謹小慎微，就會被死神盯上。
“停下，別往那邊走!”
穆茗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復雜，于是跟上去，忍不住勸告了一句。
然而，沒有人理會他。
“那個東西要來了，趕緊跑!”
藜厲聲喝止了他。
“怎么了？”
穆茗有些困惑。
“趕緊跑!快點，不然就來不及了?！?p> 藜的聲音有些急躁，穆茗不敢大意，連忙折返。
直到楊輝一行人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他才停下腳步。
“被蝕心草迷失了心智的人，是不會聽你解釋的。犯了毒癮難道會聽你一面之詞而戒毒么？”
藜耐心地解釋道。
“他們會無法抗拒地朝著那個東西走去?！?p> “如果不是因為忌憚我的存在，它已經對你動手了。自身都難保，還想去救別人？”
“蝕心草？還有……它是什么？”
穆茗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提高了警惕。
滿目盈新綠，飛鳥相與還，青山綠水盡顯溫柔。
“高級獵人不該這么魯莽的，你不覺得奇怪嗎？”
藜淡淡地問道。
“是啊，畢竟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
穆茗稍稍有些不解。
“陷阱從一開始就已經布下了，仔細嗅一下空氣中的氣味吧?！?p> “氣味？”
穆茗恍然大悟，空氣中傳來的芳草清香，似乎有著麻痹神經的作用。
藜輕輕地道：“蝕心草是一種源自魔界的毒草，毒性很低，但能麻痹神經，使人放松警惕，并產生一種類似于吸食毒品的快感?！?p> “從你們進入這片林子開始，就已經成為了獵物。”
穆茗的背脊猛地生出冷意。
“獵物落入了陷阱，第一時間不想著逃亡，還想著去救人么？”
藜雙手抱胸，冷冷地教訓起穆茗來。
“不過你可以盡管放心，有本公主在，它多少會忌憚幾分。就按照蝶鳶指的路走吧。”
“至于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只不過是一堆爛肉而已?！?p> 藜慵懶地道，聲音聽起來很酥很甜，卻又讓人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這個世界上，除了穆茗以外，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一堆行走的爛肉。
人類是不會為幾只螞蟻的死而難過的，人類對于惡魔的意義，就如同螞蟻之于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