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暢然的手術(shù)終于如期進行,而且順利結(jié)束了。
除了術(shù)后恢復(fù)外,還要配新的假肢,本來他應(yīng)該在濱海市多住一陣。
但這時已經(jīng)是農(nóng)歷臘月了。
隨著手術(shù)成功而變得愈加開朗的白暢然,主動提出了回鄉(xiāng)過年。
那是他之前死也不愿意去想的事。
白欣然當(dāng)然求之不得。
而展飛也決定一起回去。
在這座城市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他想。
這半年多來,他一定是做了一個綺麗的亂夢,他在夢中愛上了一個人,又迅速地失去了她。
是時候把夢境留在這里,而自己去面對真實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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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濱海到展飛他們的老家邕州,坐高鐵要12個小時,直快是23個小時,但他們最終還是選了最便宜的普快,幾乎要兩天兩夜才能到達。
到了站,還要再坐長途汽車。市里到縣城的長途車是每天一班,但能到他們鎮(zhèn)上的,是三天才有一班。
沒趕上直達鎮(zhèn)子的汽車,他們又在縣城找到一輛拉貨到縣城的三輪摩托,給人家十塊錢,搭車回去。
一路折騰到林陽鎮(zhèn)的時候,三個人都已經(jīng)精疲力盡,隨時都能倒在床上睡過去了。
展飛還是先把白欣然姐弟送回了家,自己才轉(zhuǎn)去十字街的小超市。
時間還早,他母親一定還在店里。
說是超市,其實連100平米都不到,叫做小賣部可能更合適一些。不過因為開得久了,在鎮(zhèn)上也算有了名氣,瓜子花生,針頭線腦,當(dāng)人們需要這些瑣碎的小東西時,總會第一時間想到這里。
只是母親也漸漸老了,不知道還忙不忙得過來,還能忙上幾年。
展飛提著自己簡單的行李走進大門時,就看見母親正和鄰居梁嬸聊得熱鬧。
他靈機一動,趁著母親不注意,迅速戴上了口罩,然后清了清喉嚨。
“韋嬸,稱二斤花生?!?p> “誒,誒!”門口的光太亮,韋秀珍根本沒去仔細打量來人,只是因為生意上門,就本能地動作起來。
甚至還為自己剛才的懈怠有點慚愧。
就在她背轉(zhuǎn)了身去抓花生的時候,梁嬸已經(jīng)收到了展飛的一個眼色,恍然之余,努力地忍著笑。
“哎喲,韋嫂啊,我打攪你做生意了?!?p> “沒有沒有!妹子你先坐,我?guī)腿朔Q完東西再和你說話?!表f秀珍很認真,用塑料袋裝了花生,又問,“瓜子還要點嗎?新來的奶油瓜子,嘗嘗,味道很好?!?p> “不用嘗了,也要二斤?!闭癸w一邊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一邊和梁嬸“眉來眼去”,滿臉都是笑意。
梁嬸看著韋秀珍當(dāng)真又去裝瓜子,實在忍不住了,笑著叫:“韋嫂啊,你不看看來的是誰?”
韋秀珍不明所以地轉(zhuǎn)身,一眼看見摘下口罩,正狡黠地沖自己笑著的兒子,“哎呀”一聲,瓜子也丟了,過去雙手在展飛身上撲打著,又哭又笑。
展飛丟下行李,接住母親的手,叫了一聲:“媽!”
“誒!”韋秀珍樂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回來也沒說準是哪天,我這等得呀!……”
“這回好了,韋嫂,”梁嬸也在旁邊說好聽的,“兒子回來,你們能好好過個年了!”
“可不是!”韋秀珍答應(yīng)著,又有些疑慮,問展飛,“小飛啊,過完年你還走嗎?”
展飛想著白暢然還要復(fù)診,還有后續(xù)安裝假肢的事,就點了點頭,見母親的神色迅速黯淡下去,連忙說:“還有點事要辦,最多一個月,然后我就回來了,再也不走了?!?p> “再也……不走了?”
“嗯?!闭癸w再次點了點頭。
像是要徹底斬斷心底的牽掛。
“那就好,那就好!”韋秀珍欣慰地笑起來,“那我的心愿就都了了!”
“還沒有啊,韋嫂!”梁嬸在旁邊提醒她,“你還要看著小飛結(jié)婚生孩子,還要幫他帶孫子呢!”
“咳!”展飛突然意識到,自己要開始走過年催婚的程序了。
現(xiàn)在聽這些話,真不是好時候。
雖然已經(jīng)強顏歡笑了一個多月,但他還是很難讓自己完全麻木。
韋秀珍卻高興得沒看出兒子的異樣,猛地一拍手:“對??!小飛,媽最近給你看了一門親事,正等著你回來……”
“啊?”
展飛心想,這一定是報應(yīng)。
讓你跟她說,你媽給你看了一門親事,等著你回老家結(jié)婚!
靈驗了吧!
“媽,你怎么……”
梁嬸也笑呵呵地接上來:“可不是!那姑娘我也見了,真是好得不得了!要不是韋嫂嘴快先提了,我都想說給我們家侄子呢!”
“去去去!你侄子,那比人家三丫也小太多了吧?”
“我侄子是小,那你家小飛不是也比三丫小嗎?”梁嬸不服氣。
“小飛只比三丫小一歲。俗話說,女大一,抱金雞……”
“媽!”展飛忍無可忍地叫了一聲,“你們這都是什么?說得跟真的似的!”
“可不是真的!”梁嬸拍著大腿說,“你媽把那個金鐲子都給三丫了,說是先下個定,人家姑娘也收了。這還能有假?”
對著展飛質(zhì)詢的目光,韋秀珍略有心虛:“那什么,我這不是怕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小飛呀,那姑娘是真好,長得漂亮,能干,還是大學(xué)生呢!”
大學(xué)生?展飛眉梢一動,這深山小鎮(zhèn),哪兒來的大學(xué)生?
林陽鎮(zhèn)只有一所中學(xué),還是初中。他和白暢然,都是在縣城里上的高中,已經(jīng)算鎮(zhèn)上頂尖的學(xué)歷了。
“是啊,聽說是從縣里來的那什么……志愿者,來了好幾天了。”梁嬸給他補充了個信息。
“什么縣里,說是省城來的呢!”韋秀珍又更正了一下。
志愿者……
“好幾天?”展飛卻捕捉到了另一個關(guān)鍵,“幾天???”
“就是好幾……天……三天……”韋秀珍吞吞吐吐的,在兒子視線之下慢慢修訂著,“前天中午到的,兩天半了!”
展飛哭笑不得:“才兩天半你就給人家下定了?”
“那我不是怕她跑了嘛!她也答應(yīng)了?。 ?p> 行吧,這一定是報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