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真的太突然了。
宋競康的腦袋嗡嗡的,他后退幾步,靠在籃球場邊網(wǎng)上,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這個晴天霹靂上。
這件事對他來說,可真算得上是晴天霹靂了。
不是因為他介意有一個同性戀朋友,問題在于他是不能跟一個喜歡自己的同性戀者做朋友。當一個人對他表明心跡,而他又不可能有回應(yīng)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是排斥與這個人產(chǎn)生交集的。
趙今策仍舊坐在地上,把頭埋地低低地,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仿佛在等宋競康做最后的宣判。
天色暗下來,開始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這場雨來的突然,無論他們選擇躲還是不躲,都會淋濕。就像這些事,不論他們想不想面對,都已經(jīng)是既定事實。
宋競康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事,他半晌都沒說話。
他覺得事情本不該是這樣。
“趙今策,我很感謝你這么直白的告訴我這些。我真的很想幫助你,但是我覺得我做不到?!?p> 宋競康頓了頓,似乎在思忖更加委婉的說辭。
“我不明白這里面的邏輯關(guān)系,你,喜歡我,就要在背后捅我刀子。很遺憾,這兩件事我都不能接受?!?p> 趙今策抬眼看他,眼神迷蒙,像是攏著一層白紗。
“還有,”宋競康突然還記起什么,繼續(xù)說道:“既然你不喜歡溫舍,你就不該去招惹她!”
宋競康說完就要走,他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
他只是想要一個理由,而現(xiàn)在理由就擺在他面前,盡管是不太能接受的那種。
他不會再追究捅刀子的事了,只是,他和趙今策的關(guān)系也就到此為止了。
趙今策只是安靜聽著他說話,看著他走遠,在轉(zhuǎn)角處消失不見。
跟他的預(yù)想發(fā)展的一摸一樣,他是該開心還是后悔,他也說不清楚。
又或許是只能這樣的無能為力,他沒有期待奇跡。
當然,也沒有奇跡。
***
這一切的喜歡都是有跡可循的。
等到突然爆發(fā)的時候,趙今策被嚇壞了。
沒去上學的那些天,趙今策確實發(fā)燒了,倒不是因為感冒。
他頭昏腦脹,卻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一些事情。他想到自己在高一的時候那么主動地跟宋競康交朋友,不惜淪為小跟班,他想到自己總是愿意被溫舍拉著逛各種飾品店,其實是自己想看各種漂亮的東西,還有,美其名曰陪溫舍打的耳洞,也只是因為他本身就喜歡。
那是內(nèi)心的聲音,起先他并未清醒意識到,稀里糊涂就那樣做了。
然而,清醒來得太突然,在他都沒準備好面對的時候。
一瞬間過后,他變成了gay。
不,不是變成,而是本來就是。
即便現(xiàn)在有很多類似題材的電影或是書籍,都在為平權(quán)而斗爭,在網(wǎng)絡(luò)上談及這一話題,網(wǎng)友也都是一派和氣與鼓勵。
而現(xiàn)實呢?
現(xiàn)實就是,當兩個男生相擁著走在街上,會引得很多人側(cè)目,他們像是雜技團里逗趣的猴被人指指點點。
趙今策曾經(jīng)這樣對過別人,他懂這樣一種心理,所以他更害怕其他人這樣對他。
那是一種最深層次的恐懼。
他想著死守這個秘密,假裝一切都好。可是每當他面對宋競康的時候,他都會難以自持。
心率不齊、口干舌燥、手心冒汗……
趙今策不能一直處在這種狀態(tài),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親手把宋競康推開。
沒有希望,才沒有期待。
就像現(xiàn)在。
***
宋競康冒著雨騎自行車回到家,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
他渾身都濕透了,宋母的質(zhì)問卻像連珠炮似地向他砸來。
“怎么這么晚了才回來?你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你沒再去夜店吧?”
宋競康的腳步突然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心里堵得慌,他把那些問題拋在身后,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
宋母一愣,兒子從來都沒有這樣忽略過她的問題。她不死心,三兩步走向那邊,一掌就把掩著的門推開。
“宋競康,我問你話呢!”
此時,宋競康正在換衣服,他剛把濕衣服脫下,正往身上套一件紅色衛(wèi)衣,衣服的胸前寫著“絕世好運”四個繁體字做裝飾。
“媽,我現(xiàn)在不想說這些?!?p> 宋競康直接拒絕回答問題,他抓起一張墨綠色毛巾,坐在床沿邊擦自己頭發(fā)上的水。
“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宋母情緒激動,直接上前一步搶了宋競康的毛巾。
宋競康心里的那股無名火騰然升起。
“行,我告訴你?!彼胃偪邓⒌匾幌抡酒鹕韥?,說話時無所謂地攤手,“我放學后去找趙今策了,我把他打了一頓。”
“啪!”
一個耳光過后,世界突然安靜。
宋競康偏著頭,用手背輕撫被牙齒親密接觸的嘴唇。
腥甜的血在口中蔓延開來。
宋競康就是故意的,故意說些莫須有的話來點燃媽媽的情緒。
“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宋母轉(zhuǎn)身欲走,卻因為宋競康接下來的話而停下腳步。
“媽,我有錯,不該這樣不該那樣,我真的知道自己是活該被打??墒悄悴辉撟ブ也环?,我真的很心累?!?p> “你心累?哼,”宋母冷笑一聲,繼續(xù)說道:“你知道我為了養(yǎng)活你們兩兄妹,每天起早貪黑,那么辛苦地賺錢,我……”
“我知道我知道!”宋競康打斷媽媽的話,聽不下去。
宋母十分生氣,把毛巾捏成團,直接扔在宋競康臉上。
宋競康也不管媽媽是多么氣憤地離開,他只是彎腰撿起滑落在地上的毛巾,繼續(xù)擦頭發(fā)。
今晚,注定是不眠的夜。
***
宋競康估摸著時間出門,還真就碰見何新央。
“你怎么這么早?”
“要是我說我是專門挑這時候在這里等你的呢?”
“切?!焙涡卵敕瓊€白眼,邊下樓邊說,“鬼才信?!?p> 他們并肩走到街邊,何新央就跟宋競康說再見,準備去公交站臺等公交車。
“那個……我這自行車后座空著也就空著了,要不你坐?”
何新央趕忙擺手說不用,還給宋競康指指自己要搭的車已經(jīng)來了。等到車門一開,何新央逃也似地跳上車,坐在后排靠車窗位置,正好能看清宋競康所有的表情。
她上一秒還在因為順利逃開他而長舒一口氣,下一秒就因為宋競康落寞表情而揪心。
何新央害怕再被老師逮到或是被同學看到,那必定會成為冬日里最勁爆的一顆驚雷;可是她平心而論還是對宋競康的自行車后座青睞有加的,真是一個矛盾體。
雖然不知道到底為什么,何新央明顯能感受到宋競康不開心的情緒。即使他還是能照樣說玩笑話,可是給人的感覺確是跟以往截然不同的。
由不得何新央做出下一步動作,公交車就已經(jīng)開動,向著目的地駛?cè)ァ?
競康
呀呀呀,新的一年又到了,祝大家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