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擁抱
門鈴響了。
除了江渝之外,沒有人會按他的門鈴,他披上一件薄針織外套,開了門。
“皓源?!苯逡豢匆娝?,便綻開了笑容,后面居然還跟了一個留著藍黑色平頭的小子,是上次那個主唱,臉上掛著傻兮兮的笑容。張皓源內(nèi)心的警鈴大響,但還是努力裝出鎮(zhèn)定的樣子,將他們請了進來。
江渝環(huán)顧四周,她原本還想幫他收拾一下,結(jié)果房間已經(jīng)變得整潔許多,還多了一盞暖黃的燈,廚房的吧臺前還多了兩張凳子。
“坐吧。”
江渝走到凳子坐下,才發(fā)現(xiàn)只有兩張凳子,張皓源這個主人只能站著了,都怪安仲生這家伙,非得跟蹤她跟到這兒來,非說看看這是個怎么樣的家伙。張皓源轉(zhuǎn)身從冰箱拿了一瓶果汁和巧克力,把冰的果汁遞給安仲生,然后轉(zhuǎn)身把巧克力倒進玻璃杯里,放進微波爐里熱了1分鐘,才遞給江渝。
“我家只有果汁了,不好意思?!睆堭┰凑驹谒麄儌z對面,微笑著看安仲生,雖然他看起來憔悴許多,可氣質(zhì)依舊儒雅大方,但是這個站位,確實顯得像私廚里面站客人對面做菜的廚師。
“皓源,今天我來,是想跟你說,我準(zhǔn)備畢業(yè)了,不知道可不可以邀請你來參加我的畢業(yè)典禮?!?p> “你的畢業(yè)典禮,你的家人都會到場吧,我在,會不會有些突兀?”
“不,我爸媽沒空,我爸媽最近工作忙到不得了,江粵這小子要參加什么CTF大賽,沒空理我,如果你不來,我就只能一個人畢業(yè)了,那我也太凄涼了吧?!苯咫p手握拳,舉到下巴前,用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她。
安仲生轉(zhuǎn)過頭看著江渝,眼神里滿是震驚,特別想伸手掐一掐自己,這還是他認識的江渝嗎?那個高冷到結(jié)冰,從來不跟人主動說話,臉上永遠沒表情的高嶺之花?,F(xiàn)在,居然在主動邀請這個男的去她的畢業(yè)典禮。這男的,瘦不拉幾,就是帥了點,也沒什么特別的,還那么多緋聞纏身。江渝這是,喜歡他什么?
“江渝,你是不是忘了還有我這個,可愛、善良、陽光、帥氣、溫暖的絕世帥哥,還有我那個傻不拉幾的妹妹,怎么就算是一個人畢業(yè)了?”
“你給我閉上你那叭叭的小嘴,給我待在隔壁喝你的果汁,小學(xué)生。”安仲生吃癟,但是話那么長的江渝,居然還是在罵他的江渝,也好難得,他不禁露出癡漢笑,看著江渝。江渝睥睨了他一眼,看向張皓源,他正喝著冰的可可,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在想些什么。
“好的,什么時候?”他說了好的,江渝不禁綻開了笑容。
“下周五!”
“嗯,好?!彼男θ萑绱撕挽悖拼猴L(fēng)般,江渝見到他的笑容,反倒有些想哭。
“那不見不散?!?p> “好。”
江渝從衣服里掏出一瓶祛疤膏,塞到張皓源手里,說:“我之前在國內(nèi)帶來的,我也沒有什么用,你拿著吧?!?p> “謝謝?!睆堭┰从行@愕,之后馬上收好了。
“那我不打擾你了?!?p> “沒有?!?p> 江渝拉上安仲生,出了門,轉(zhuǎn)頭跟門口的張皓源笑著擺了擺手。
“你還是江渝嗎你?腦殼沒出問題吧?”江渝翻了個白眼,不理安仲生,自顧自地走著,他不死心地在隔壁繼續(xù)說:“不過要我說,這男的,不行,我覺得你還是可以多考慮考慮我,你一回頭,我就在那燈火闌珊處?!?p> 她今天心情好,于是回了一句嘴:“不用了,我夜盲,看不見燈火闌珊處。”
“那我自帶火把也行?。 苯寮涌炝四_步,把安仲生甩在后面,他在背后大喊道,緊接著也加快了腳步,跟上江渝。
張皓源手里拿著江渝給他的祛疤膏,思緒忽然飄向遠方。
第一次在livehouse見她的時候,這個女孩的眼神總是看著舞臺閃動著,可以看出來,她真的很喜歡臺上的樂隊和他們的音樂。但是在大家都在放肆地pogo時,她幫陌生人拿著重要的物品,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別人的東西。那時他只覺得,這個女孩真有意思,在livehouse這種盡情揮灑情緒的地方,她明明那么愛音樂,卻站在角落,小心護著別人的物品。所以在火鍋店再見她的時候,座位這么多,可他還是忍不住徑直走到了她的對面坐下,那時的她,就像一只受驚的小貓。當(dāng)后來知道她就是江渝之后,他既興奮又害怕,面對她,他永遠都是姿態(tài)卑微的,她是那么耀眼的一個人。他在朋友圈知道江渝在Simon的公司工作之后,他把自己的原則丟掉,讓她來到北城,就是自私地為見她一面。
知道她沒把自己認出來,反而有些得意,讓他感到終于他終于擁有了一個有資格站在她隔壁而且不需要自卑的身份,他終于不是以前的圓圓。他又不可自拔地愛上她,而她也恰巧愿意和他攜手。
她總是像只小貓,喜歡掛在他的身上,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她對別人總是很清冷疏離,可對他,總是那么可愛。會軟糯地對他說想他,會越過城市來看他。會在他面前展現(xiàn)最柔軟的一面,她在他面前,會卸下所有的盔甲,可就是這樣,所以她才會遍體鱗傷地離開。
他忍不住向父親打聽到她的下落,跟著她來到另一個國家。在這暗無天日的房間里度日、作畫,只因為這里說不定可以看見她。事情發(fā)生之后,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放棄生命,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這么懦弱的人。小的時候,他以為,只是因為他長得不好看,性格不好,所以別人才會不喜歡他,父親才會對他如此冷落,長大之后,才發(fā)現(xiàn),流言是憑空發(fā)生,他什么都沒做過,就會被流言纏身。于是他總是在生與死的邊疆掙扎,苦痛讓他絕望,但愛讓他還有希望。
這一切的美好,不過幾年光景,回憶起來卻如隔世。他能看出來,江渝在很努力地將自己變回以前的樣子,可是眼底的哀傷和疲憊,卻是怎么也掩蓋不住的。他眷戀她的美好,可是他不忍心再去破壞她了,他只遠遠地看著她,就可以了。
人都是貪心的,一旦嘗到了甜頭,看見了光亮,便覺得身邊的黑暗無法忍受了。
回到房間,江渝戴上耳機,開始播放安仲生剛發(fā)給她的demo,開始翻書。來到這里學(xué)習(xí),多虧了張教授極力引薦,她回國不久后,便會到夏姐的博物館做研究員,并且協(xié)助教授完成他一直研究的課題。只是,她現(xiàn)在放心不下張皓源,那觸目驚心的傷痕,他的那些色彩晦暗的畫,他們既然重逢,江渝就不能權(quán)當(dāng)只是路過了。
畢業(yè)典禮的日子如期來臨,校園各處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息。
江渝穿著寬大的博士服,戴著耳機躺在草坪上,綠色的樹葉搖動,樹上開著黃色的不知名小花,晃暈了湛藍的天空,吹過來幾片薄薄的云朵。
張皓源不知從哪來走了過來,擋住了她的陽光,擋住了蔥綠的樹。
江渝坐起來,瞇著眼睛看著張皓源,驚喜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的?”
“心有靈犀。”他的眼睛彎了彎,眼下的那顆淚痣格外矚目。他的頭發(fā)剪短了,干凈整潔,穿了一件黑色絲絨西裝,里面依舊是黑色的襯衫,西裝口袋里,還放了酒紅色的方巾,看起來格外正式。懷里抱了一束百合,滿天星和向日葵映襯著,淡淡的花香飄到江渝鼻子里。
“典禮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在等你。”
張皓源把花遞到她的懷里,她接過,綻開笑容,手里還捏著一根狗尾巴草。
他們就這么對望著,張皓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微風(fēng)輕撫著青草地。安仲生忽然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拍了拍江渝的肩,大聲說道:“你們倆在這干嘛呢,過來拍照?。 ?p> “我不拍?!?p> “拍不拍?!?p> “不拍?!?p> 安仲生用手掩住嘴,小聲在江渝耳邊咬耳朵:“你去拍,我就給你們倆拍一張單獨合照?!?p> 江渝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然后抬起頭對張皓源說:“我先去拍張照,馬上我就回來了,等我。”
“嗯,我在這兒等你。”
安仲生拉著江渝的手臂,瞬間跑遠了。張皓源看著她的背影,忽覺陽光有些刺眼,坐在了剛剛江渝躺的地方,抬頭看了看天空,他想看看,她看世界的角度到底是什么樣的。
清風(fēng)微拂,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世界都被吹亂了。
才不過十幾分鐘,江渝便跑回來了,看見他還在原地抬頭坐著,綻開了笑容。
“安仲生,你給我快點?!?p> “知道了?!?p> 安仲生不情不愿地慢吞吞走在后面。
“1、2、3,茄子!”
江渝手捧著鮮花,嘴角淡淡地微笑,張皓源微微側(cè)頭,看著面帶笑容的她,忍不住也勾起了嘴角。那日如此美好,讓他差點忘記了自己是身處黑暗中的人,他覺得這個世界好溫柔。